水灵本好好地坐着,被柳氏这一逼,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垂头扯弄着衣角,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了?”佟未反奇怪,拉了柳氏道,“什么事情这么要紧?”
柳氏道:“奶奶还记得四姨娘那碗粥吗?看着是白粥,其实是用海鲜汁子熬得的。”
佟未颔首,看着她的脸色,前后度量此刻的话,不禁皱眉转向水灵,冷声问:“难道是你做的手脚?”
水灵“嗵”一声跪下去,哭道:“二奶奶,这不是奴婢的主意,是姨太太的意思,奴婢也没法子啊。”
佟未心里一阵堵,分明记得那一日水灵还扯着水秀质问她为何粗心大意叫人动手脚,原来一切竟是她自己做的。
“这件事我也是猜的。”柳妈妈在旁缓缓道,“原是我瞧见她将大夫开的药倒了去,随意冲一碗酱油汤当药端给四姨太吃,当时我就奇怪了,若四姨太不自愿,她岂肯喝下这么咸的东西,这才怀疑上的。昨晚她缠着您去见一见四姨太,您走后我问她,她竟承认了。”
佟未柳眉紧蹙,盯着水灵道:“你知不知道,这会叫四姨太送命?倘若真有人追究,你是逃不掉的。”
水灵哭着解释:“奴婢怎能不懂这个道理,可是……可是四姨娘她不想活了,她老早就不想活了……”说到这里,水灵嚎啕大哭起来,水秀也撕扯她道,“姨太太糊涂,你怎么也糊涂,还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的,你若不瞒着我,兴许也到不了今天。”
两个丫头哭得凄惨,惹得佟未心里也发酸,可是她不明白,那个要强骄傲的胡白舞,为何会不想活,甚至指示丫鬟给自己“下药”?
“妈妈带她们下去好生照顾着,我想一人待会儿。”佟未有种心力憔悴的悲哀,对于胡白舞,她注定是琢磨不透了,只求她不要一辈子存在于自己和丈夫的生活里,可……这似乎很难。
“二爷说,倘若您这里没事了,也请过去。”柳妈妈将容许的原话传达。
可佟未却木然地问:“我应该去吗?”
柳氏没有应答,沉默须臾,径直带水秀和水灵离开,只让少奶奶自己去抉择。
翩翩小筑里,几个有年纪的妇人已将屋子里繁华鲜艳的东西收了起来,又整理出一张桌子空着,以备设置灵台。又着几个丫头将胡白舞素昔的衣裳翻腾出,因不知哪些是新作没穿过的,正商量着如何分了,或做怎样的寿衣给胡白舞。
“她的东西或妖艳或素冷,没有合我们穿的,还是不要了,统统到日子烧了干净。”一个丫头理着胡氏的衣衫,口中如是说着。
却有另一个说:“拿出去卖了也好,你不说是她的东西,旁人也不能晓得。这几件都是上好的作料,八九成新,便是卖去那窑子里叫妓儿们穿,她们也喜欢。”
正说着,外头通传二奶奶到,众人起身时,佟未已带着水灵、水秀进来了,她似乎听到了丫头们叽叽喳喳的话,不禁冷声道:“这里的东西统归水灵、水秀做主,再有不明白的回我就是,你们不许拿走一样,我若知道,定不饶。”
语毕又安抚众人:“这几日大家辛苦,我和二爷都瞧着,等事情过去了,定不亏待你们。”
有巧嘴的丫头上来奉迎,“二奶奶最是体贴我们的了,这里乱糟糟,奶奶还是上楼去和二爷说话吧。”
佟未不言语,却顺着那姑娘的意思往楼上去,可那一步步走得沉重,她不晓得自己会看到什么,对于终究前来的决定,也抱下不少悔意,她不想刺激胡白舞,更不想破坏她生命里最后的一刻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