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容许正坐于案前提笔书信,闻言犹自不觉手中笔管微微朝下一震,于是笔尖触及宣纸,一点黑色迅速在纸上晕染开,待他发现,纸上字迹已被污染了泰半。
换上一张新纸,用玉镇纸铺开撸平,这一系列动作容许表现得一如平常的镇定,可在他的心里早已对妻子不知何时会冒出来的奇怪想法佩服得五体投地。战场上面对强敌也只一笑了之的大将军容许,竟会在家中完全挫败给一个小女子,这让他自己也汗颜不已。
“我没说错吧!”虽然丈夫表现得很镇静,但那张写坏的纸还是证明自己的话在容许的心里是起了作用,佟未乘胜追击,满分得意地立到桌案前追问,“你看,咱们一进家门她就冲你打招呼,比谁都热情。你妹妹不是也说,她沉寂好久又突然跑出来,我想不会那么巧是正好遇上你回家,应该是你回家,她才跑出来吧!这位四姨娘真是美丽动人,柳妈妈告诉我,她才二十九岁。”
容许手中的笔却没有要停的意思,他迅速写完一封信,将信纸在烛火前微微一烤便折叠装入信封,正要在信封上落款,却见一只纤白的手按在了上面。
“为什么不回答我?”
抬头看见的,是妻子一张蛮横的脸,只是在这样精致秀美的脸上,蛮横也显得那样可爱。
“被我说中了是不是?”佟未兴奋地又往前凑了凑。
容许心里难抑一股热流,他不晓得妻子是否有意识,此刻两人的面颊是凑得如此近,甚至只要自己稍稍一动,就可以吻到她娇嫩的红唇。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坐怀不乱并非是人人都能有的品质,更何况是面对自己的妻子。
“我记得……”容许忍着咽喉里冒出的干热,直视妻子一双灵动的眼眸,缓缓道,“我记得有人说过从今往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过自己的生活,所以,我应该有这个权力,不回答你提出的于我们两者之间关系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
佟未滞了滞,随即很不满意地收回身体,双手撑着桌面对容许道:“你还真是小气啊,不说就不说好了,拿那么严肃的外交词令说话,真是奇怪。”可她岂肯轻易罢休,少不得又补了一句,“其实吧,你不说我也知道答案。你看你脸红的,别再红了呀,冰做的人要是红化了,我可罪孽大了!”说罢旋身挑开水晶帘子,得意洋洋地往她自己的“地界”去。
长长舒了一口气,容许自然不会相信“脸红”一说,他从小到大都不知道何为脸红,只是他笃定了一件事,但凡能看到佟未人后表现的,一定不会相信那个乖巧温顺的容家二奶奶就是这位佟大小姐。
可容许却不敢笃定,下一回佟未再这样“亲昵”地和自己讲话,他是否还能遵守那“井水不犯河水”的约定。
这厢,佟未回到自己的地盘,慌忙去挑开妆台上盖着镜子的绸缎,果然一张红扑扑的脸蛋映在明镜里,她轻轻地吐了口气,一手捧着发烫的脸颊,一手捧着胸口安抚那慌乱的心跳。
实在是得意忘形了。她暗暗自责:要是刚才没来得及收住,一下子凑到他脸上去那该怎么办?唉唉唉……还是管管自己这个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脑袋,不然一定会闯祸。
缓缓做了几次深呼吸,佟未渐渐平复了乱跳的心,可脑海中又闪过一样东西,叫她好不烦恼。
倘若没有看错,方才容许写的那封信里,是有恒聿的名字的。难道……他们一直都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