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定圻军的营外列阵五万精兵,却安静得如同空旷无人。宋云峰的眼睛一转不转地看着南方,可事先与大哥约定好的信号迟迟没有出现,派出探访的几路人马已经回来,但都没有带回任何消息。
“云峰,再等下去,只怕兄弟们的士气会消耗殆尽,你看是散,还是……”一名副将引马凑到了云峰的身边。
宋云峰的马匹因有人靠近而晃动了步子,云峰一边将它稳住,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南面的方向,口中则问:“你的决定是什么?”
“将军从来步步为营,从未有过失算。今日没有如约发出信号,只怕是出了意外,不如我们按照计划行事,先将兄弟们带过去,不论如何,我们必须保证将军归来。”那副将说着,手中的佩剑反射出月亮的冷光,颇有几分杀气,想来很是担心容许的安危。
“我心里何尝不想这么做,可就怕我们鲁莽行事破坏了将军的计划,反而弄巧成拙最终给将军带去麻烦,你知道……我几乎不敢想将军会失算。”云峰很为难,虽然他的职衔并不能在容许不在时执掌全军,但几年的默契下来,他已然成为了容许不在时众兄弟的精神领袖。
“报……”恰在这时,急促的通报传来,一个士兵踉踉跄跄地冲向宋云峰,到了跟前便匍匐下去,磕头如捣蒜一般地说着:“小的该死,竟让驸马爷丢了。”
“什么?”云峰一惊,脑中翻涌恒聿失踪可能带来的后果,随即大手一挥,高喊:“军分四路,两路走东南水路往赫西大本营进发,至目的地左右分列,一路穿西南山林绕至敌营后方,一路随我,直逼赫西营部。”
那副将大惊,赶马上来,“云峰,如何使得?倘若激怒赫西,我们只有五万兵。”
云峰却道:“五万如何,便是五千,你我也要保得将军安危。”说罢朝众将士大吼,“出发。”
京城内,夜市灯火阑珊的热闹将近尾声,一驾在佟府门外逗留许久的马车终在灯笼黯淡的那一刻缓缓地离开了。
片刻后,一个小丫头进了采薇的屋子,对床边坐着的佟未道:“门子说,亲家三少爷的马车走了。”
“知道了,你歇着去吧,采薇这里有我。”佟未摆一摆手,待那丫头要走,又加一句,“传句话去我房里,着奶娘们好生看着穆穆,哭了饿了都来告诉我。”
那丫头忙不迭地应了,匆匆合了门退出去。
“今日的事,究竟错不在他,你以为呢?”佟未这才开口问床上躺着的人,原来,采薇已经苏醒了。
采薇却拉了一把覆在身上的细纱被,忍痛翻了个身去,将冷冰冰的背影留给了佟未。
“你不愿与我说话,那就听我说。”佟未不罢休,她虽知自己不是疗伤的那味药,可还是忍不住说几句话,企图能解开采薇的心结。然而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采薇那里仍旧是一个毫无表情的背影对这自己,竟连吭也不吭一声。
“你究竟想怎么样?有本事去和我婆婆耍脾气,在我这里摆什么谱?”佟未恼了,上来推一把采薇,不想碰到了她的伤处,只听采薇那里吃痛失声“哎唷”喊了一声。
“疼吧!”佟未方有些过意不去,上来掰着采薇的身子说,“你好好和我说句话吧,其实我也悔死了,今日怎么就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不然也不至于闹到如斯地步。”
采薇这才开口,带着几分哭腔,“那会儿我真觉得自己要死了,心想你怎么也不来救我。”
“后来是容谋来救下你的?”佟未好奇地问。
“他也来了的事,还是刚才听你说的,我连自己何时晕的都不记得了,哪里知道他也来了。”采薇语气恹恹地,很无奈地叹着,“等我好了,你让夫人送我回乡下我娘身边去吧,走了清静。我与他终究是不可能的,没得因为我害人家母子分离,那实在罪孽了。而我又不会讨好人,就算将就着过,也不能长久。好小姐,你只当心疼我,替我了了这件事吧。我实在折腾不起了。”
佟未念采薇此刻内心消极,说的话未必能当真,便故意引开去说,“我这婆婆其实也就一只纸糊的老虎,真正是唬不得人的。她又是个不懂得惜福不懂得感恩的人,我总想,定要她好好地伤心透了一回,方能大彻大悟。我这里和你二爷本来不讨她的心,自然做不到,不如就从容谋那里开始,他既然自己有了上进学好的心,何不也感化他的娘?一来对容家好,二来对你和你们的将来也好。”
“才听说你喊打喊杀地要闹分家,怎么这会儿又想着这些?”采薇冷冷地笑一声,“我不指望,顶好一辈子不见那几个人,这样的婆婆我消受不起,我也没那个命做侯门家的正房少奶奶。”
佟未道:“我也想分家,真的分了倒好了。正如你说的,容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这分个家可是要闹得京城皆知的。下午你睡着的时候我就叫娘训了一顿,她把话全部说死了,是怎么也不会允许我分家的。明日就要带着我去登门道歉,我这里想想也足够怄死自己了。”
“天,夫人这是怎么了,竟然这么为难你?”采薇眸子里尽是厌恶的神情,“我一想她们那副小人得志的脸面,就恶心。”
“恶心归恶心,我娘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佟未叹了一声,“一个家哪有那么容易就散的。薇儿,你二爷那么疼惜我,我自然要为他周全。换言之,若容谋同样疼惜你,难道……你真不愿为他牺牲一些?”
采薇正要答话,却见小姐倏地神情紧张起来,错愕地她不禁问:“怎么了?”
“穆穆哭了。”佟未急匆匆地回答,旋即离了座,一阵风般冲出了房门去。
“是啊!如今小姐的生命里有太多要她操心的人和事,我又怎么好再成为她的牵挂?”采薇暗自呢喃了一句,心里也随之下了一个决定。
那边厢,当佟未回到房里是,正见奶娘丫头们手足无措地哄着自己的女儿,一连问过:尿湿了?饿了?病了?磕着了?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女儿好像没有任何问题。然而穆穆不止不休的哭声揉搓着佟未的心肝,她不知道孩子究竟怎么了,越是如此便越发地感到不安,忽而心头一懔,想了不该想的事,顿时整个人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