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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婆婆心事(一)

对于赵鼎天的离开,众人都选择了沉默,唯有楚楚大哭了一场,闹着要去找赵伯伯,孟筱悦怒其不争,愤而打了几下,见女儿受委屈大哭,心中不忍,亦抱着难过了一回。佟未与雨卉故意视而不见、半句不提,只想让大嫂觉得自在。如是闹了许久,楚楚的病也好了,一家人方又踏上回家的路。

一路上,孟氏母女想着赵鼎天,雨卉惦记她的子骋,佟未念着容许想着女儿又担心家里的琐事,故而气氛沉闷不已,仅有不知忧愁的小穆穆偶尔的咯咯大笑,才让人感到几丝快活。走走停停,终于在三月十五回到了杭城。

进城门的那一刻,当年跟着容许第一次来这儿的情景一幕幕呈现在眼前,光阴如梭,一转眼曾经那个刁蛮任性的自己已是一个孩子的娘了。佟未感慨而笑:相公,有你真好。

“二婶、二婶。”一家人甫下车,楚楚便迎面跑来一头扑在佟未的身上。

佟未爱怜:“好孩子,怎么了?”

“二婶,我怕。”楚楚眼泪汪汪的,“我怕奶奶打我,我怕。”

“知道错了是不是?”佟未嗔道,“这会儿知道怕了,一个人跑出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娘还有奶奶、三叔他们?”

“二婶,我错了,你给我跟奶奶说好话,别叫她打我。”楚楚都快哭了。

佟未疼惜不已,笑道:“傻孩子,放心,有二婶和你三叔在呢。”

说着,容谋等人已得了消息匆匆从门里出来,一见众人安好,脸上顿时便笑,皆含笑嗔怪了楚楚几句,又问佟未安好,那里众人还寒暄着,容谋的眼睛已开始在人群里搜索他的心上人了。

“奶娘,穆穆的东西我都放在那口红木箱子里了,您别管别的东西,就跟着这口箱子,看着他们抬了去藤园。”

那清脆的熟悉的不知在梦里出现了几回的笑声又响起,容谋恍然若梦,还记得与采薇的第一次会面,她是那样善良温柔地对待自己这个人人近而远之的风流少爷,若非是那一言一笑改变了自己,也许到如今,容谋仍是那个只会叫人摇头叹气的纨绔子弟。

“采薇。”容谋几步上去走到采薇的身边,喊这个名字时竟心颤得那样厉害。

采薇闻声转来,乍见容谋,亦是满脸绯红,手里抱着的包袱险些滑落下去,幸而容谋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小心点,你别忙活了,让别人来做吧。”容谋说着,低头捏了捏那包袱,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总算又见到你了,采薇,你总算来了。”

分开那么久,二人也相对地冷静了很久,正如采薇一路与佟未说的那些忧虑,她很明白这次回来会遇到怎样的问题,当抬头目光触及一旁的如惜时,心里便更沉了。于是容谋这句肺腑之言,无形中又成了一股制约人心的压力,叫采薇好生难受。

“爷,您和二奶奶她们进去吧,这里交给我和二姨娘就好。”如惜笑着走上来,见了采薇很友好地笑,“采薇姑娘累了,快和二奶奶一起进去歇歇吧,这里我和二姨娘会盯着的。”

采薇浅浅地一笑,微微欠身,“有劳姨奶奶。”

时过境迁,如惜再也不会因被林飞凤打骂而躲在假山后面哭泣,而面前的采薇也不再是那个仗义正直的丫头,甚至她即将取代的,便是当初林飞凤的位置。

“采薇啊。”三人正不知如何继续,却听柳妈妈高兴的喊声,她那里刚看过佟未和穆穆,瞧见采薇便过来了,上上下下地看了好久,也叨叨:“肯定是路上辛苦了,和二奶奶一样,都瘦了,瘦了。”

“妈妈快叫采薇姑娘一起进去歇歇吧,这儿我和二姨娘会照应。”如惜一边说着,一边从容谋手里接过包袱,“爷还是和大奶奶、二奶奶一起到老太太跟前去吧,这儿有我们呢。”

“是啊,娘等着了。”容谋知道此刻不宜多说什么,朝采薇点了点头,便回身去引众人进府。

柳妈妈招呼三香、四荷来帮着搬东西,只管挽了采薇进去,一路还说:“如今家里可好了,那几个龌龊东西都走了。”

采薇却是不甚自然,不时还回头去看看如惜,她也没忘记当初那个被林飞凤虐打得可怜的如惜,如果一切如容谋所想的发展,自己将来又要如何与她相处呢?

“真真烦恼。”采薇心里叹。

“丫头,累了吧,看你脸色很差。得了,别去正院了,那里黑压压的一屋子人,少你一个也不知道,跟我回藤园去,孙小姐已经抱回去了。”柳妈妈兀自不觉众人心里的忧虑,她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宝贝孙小姐和二奶奶遭了什么样的罪,只管乐呵呵地不停说,“我们孙小姐实在太可爱了,宋大奶奶瞧见一定乐疯了。这会儿睡着都这么招人疼,一会儿醒了该多好玩。”

采薇不由得更难过,小姐担心的事情,终究是要发生的,如何来告诉这一大家子的人这些事实?孙小姐将来会如何,更是无从可知。

回家的兴奋,一瞬间烟消云散。

而此刻正院里冯梓君的屋子,更是安静得碜人,众人齐齐地立在一边,方才孟筱悦带着女儿和雨卉一起给婆婆磕头认错,冯梓君却冷冷地不应话,他们便只能跪在冷冰冰的地板上不得起来。

而今日,佟未却没有任何说话的立场,楚楚偷跑出去是大错,大嫂和小姑不声不响地追出去更是错。佟未才回家,和婆婆连两句话都没说上,倘若就此拿出当家少奶奶的架势来和婆婆对峙,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也许大嫂和小姑很无辜,楚楚很可怜,可她们是否知道身为长辈的冯梓君也很难呢?

会这么想,连佟未自己也觉得奇怪,似乎自从知道婆婆那些“左膀右臂”被小叔子清除得一干二净后,就会莫名地觉得婆婆很可怜,好像所有人都不记得,婆婆也是失去丈夫失去长子的可怜人。

“娘,让大嫂她们起来吧,如今大家都平平安安地回来了,不是很好嘛。”容谋笑着上来央求母亲。

“呵!”冯梓君冷笑,瞪着她曾经最宝贝如今却最失望的小儿子,“你现在说话越发有意思了,你娘我说什么了?做什么了?打了你大嫂,还是骂了你侄女儿?我从前说几句,你便能把我身边的人都赶走,现在我不说话了,反而更错了?”

“娘,您这些话就没意思了,儿子也没说什么啊。就是想请您让大嫂她们起来,这地上多凉。”容谋无措了。

冯梓君冷哼,“她们要跪着,是她们自己乐意,与我有什么干系?这个家里还有人把我放在眼里,倒是奇怪了。”

“娘这是何苦,家里高高兴兴的不好吗?非要弄得这般才有意思?”容谋没耐心地嘀咕一句,他从前到底是和母亲最亲近的,说话没有遮拦惯了,亦不知此刻这么说更是触怒了母亲。

冯梓君自然被激了,恨得站起来,指着跪在地上的孟筱悦三人,“好啊,既然还当我是个婆婆是个娘,要听我说一句话,那就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三个立刻给我滚到祠堂去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一个都不许回来,也不许有人端茶送饭,现在就去,一刻也别在我面前呆着。若敢有人骗我瞒我,天地不容。”

“娘,您……”容谋大急。

冯梓君却冷眼相对,“如何?这不是你们要的吗?怎么了,又反悔了?”

“大嫂、楚楚,我们滚去祠堂吧。”雨卉一咬牙,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拉扯嫂子和侄女,“别再这儿杵着了,别害人别人。”

“我不去,我不要去。”楚楚大哭,撒开姑姑的手就跑来扑在佟未身上,“二婶救我,我不要去,我不要去……”

孟筱悦已经慌了,她好害怕女儿再哭就会提到不该提的人,便狠心来抱过女儿,头也不回地将她带了出去,反是雨卉愣了愣,落在了后面。

此刻楚楚的哭声还遥遥传来,三人这般“大义凛然”地离开,却震住了屋子里所有人,一发连佟未也懵了。

“谋儿你看见了?”冷静之后,冯梓君幽幽地开口,佟未在一旁冷眼看着,却望见婆婆的眼角似隐隐有泪花。

“娘,何必呢?何必呢?”容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为什么家里非要闹成这样才好?”

冯梓君冷笑:“你只觉得娘我刻薄狠心,可你们几曾守着自己一个晚辈的本份?”

“娘……”

“我累了,都走吧,没心思与你们耗着,我还想多活几年。”说罢,冯梓君扶了一个小丫头朝屋子里去了。

老太太前脚刚离开,那里周红绡便风风火火地跟进来,她的女儿被打发去祠堂罚跪,便是要剜了她的心。

这一次佟未终于开口,劝她:“卉儿做错事挨罚也是在理的,娘不会太狠心,不过一时气头上,过会儿就好了。二姨娘容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您这会儿找娘求情,只会煽风点火更加叫她发怒。”

周红绡无奈,悻悻而去,连佟未这个当家人都无话可说,她还有什么法子。

“二嫂,没想到你一回来就发生这些事,真抱歉,我又辜负了二哥,没能照顾好这个家。”容谋很愧疚。

佟未却温和地一笑,“再吵再闹,终究是一家人,大家都有心结,慢慢解开就好了。”

“但愿如此。”容谋低叹,“不然娘这个样子,我和采薇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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