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容谋来正院给母亲请安,冯梓君冷笑道:“倒是你来得早,你哥哥只怕还睡着,昨晚巴巴儿地来扰了我的觉,今日却不赶早,我这里还勤起来等他。”
“二哥回来了?”容谋颇意外。
冯梓君扫了儿子一眼,见他身边的如惜神情呆滞、不似往日娇俏,不禁哼道:“你越发像个傻子了,连你二哥回来了也不知道?你瞧瞧你身边的人,都随了你。”
如惜见老太太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忙敛苦色,想笑,却苦得更叫人发涩。
容谋却不愿理会如惜,只说:“我去藤园瞧瞧,怕是二哥累了二嫂心疼他叫他多睡会儿,娘也不必计较,一家人拘什么礼数。”说着就要往外头去,却见孟筱悦端了一盏汤盅缓缓进来。
因听见他们母子说话,孟筱悦便道:“三爷不必过去了,藤园里一大早就有人来传您哥哥的话,说二爷带着二奶奶和穆穆出门去了,天才亮就走了,叫与娘说一声,他们过几日就回来。”
“呵!”冯梓君笑得冰冷,指关节叩着桌面,“瞧见了瞧见了?我这个老娘算什么?”
孟筱悦将汤盅端到婆婆面前,“厨房里才炖的汤,你起来也没吃什么,喝一些汤水滋润下,眼下气候干燥。”
冯梓君却不领情,一把推开了汤盅,碎裂的瓷片和汤水洒了一地,更愤愤地骂道:“看见你就来气,谁知道你有没有在汤水里下毒。”
容谋看不过去,埋怨母亲,“大嫂好心好意,娘何必把对二哥的气撒在大嫂身上?”
“闭嘴,一个个都是不孝的逆子,滚出这里,往后我不喊你就别来,见一个我便短一口气。”冯梓君怒言,拂袖往自己的卧室去。
“唉……”容谋长叹,转身要走。
身后如惜跟着问:“三爷去哪里?”
“你留在这里帮大嫂收拾吧,我这儿没你的事。”容谋冷冰冰的撂下话便走了。
如惜有委屈不敢露,只喊了小丫头帮忙收拾一地的瓷片,见众人都在忙碌,孟筱悦挽了如惜到一边,低声问:“怎么了?瞧三爷和你脸色都不好。”
如惜红着眼睛道:“自那一日采薇姑娘叫老太太折磨了一下,三爷便一心以为是我挑唆的,也不允许我争辩几句。大奶奶,天地良心,那一晚我真的没说什么。”
“罢了罢了,慢慢地自然能解释清楚。”孟筱悦轻叹,只因如惜往日待自己不错,这才觉得她可怜,这小女子痴痴傻傻地一心跟着老三,也只为那一个情字纠缠。想到这里心底大痛,不知那一个人,还等没等在门外。
这一边,容谋已来了藤园,自那晚之后他许久没见过采薇,若说不惦记那便是扯谎,不见,只是想叫大家都冷静一下。
“回三爷,采薇和奶娘一起跟着去了,过几日就回来。”四荷立在门前给了这样的答案。
“也好,出去散散心,这宅子虽大,却逼得人喘不过气来。”容谋呢喃着,转身走了。
倒是四荷倚着门掩口而笑,低声嘀咕:“这痴模样,可与采薇姐姐真像。”
杭城之外,马车行驶平稳走得不疾不徐,全因车上有奶娃娃一个,容许便舍不得那颠簸伤了女儿。
穆穆也当真与爹爹亲昵,自早上醒来便一直腻着父亲,父亲若将她假手他人便会大哭大闹,只要爹爹再抱回去亲一口,便立马笑了。如此逗得容许大乐,为人父的骄傲溢于言表。
佟未便故意吃醋:“你们好了,一个不要娘,一个就不要娘子,往后你们自己过日子吧,我不管了。”
容许便握了女儿肉肉的小手来羞娇妻,问她:“穆穆,娘羞不羞?”小穆穆咯咯大笑,使劲儿地点头,竟听懂了。
佟未气结,张嘴要咬女儿的脸,容许抱着穆穆闪过去,小丫头兴奋地又笑又叫,一家三口玩闹成一团。
车外奶娘和采薇并排坐着,听见里头的笑声,不禁道:“还是二爷有办法,我们奶奶多久没这么笑了。”
采薇笑而不语,依靠在车门上,暖暖的风带着花香拂过面颊,只听她呢喃:“出来真好……”
奶娘知道她有心思,便不再问,忽想起来,又问前头的车夫,“老伙计,咱这是往哪儿去?二爷不说,难不成你也不知道。”
那憨实的车夫扬了马鞭儿笑道:“有啥神秘的,咱这往姑苏城去呢。”
车里头的佟未听见,不禁问容许:“怎么想起来去姑苏了?”
容许正拿手巾擦女儿嘴角的口水,笑道,“这个时节去那里最好了,我不想错过了好景,总叫你失望。”
“哄我吧。”佟未嗔笑,却柔柔地依偎住了丈夫。心中则念:倘若永远这般天宽地阔该多好,可惜不行,人总有责任和负担,譬如家,譬如丈夫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