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未转而看她,眼中本美若仙子的四姨娘,这一刻不仅红肿了脸,嘴角挂出的血丝亦被风干在了皮肤上,皱皱的,黑黑的,此时的胡白舞只有一身的狼狈,仅仅那眼眸里透出的骄傲,维持着她最后一点尊严。
可是,她还企图挑衅。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喜欢与所有人做对?
佟未想质问她,可看着她手臂上汨汨流出的鲜血,还是心软了。转身对冯梓君道:“四姨娘伤得不轻,不管发生了什么,娘看是不是先让姨娘去疗伤?继而要打要罚,总有理可循,您劳累了一天,眼看天色要黑,千万不要再动怒了。”
“二奶奶太善良了,却不知你婆婆是虎狼一样的人,您生得这样娇弱,叫人看着担心。”胡白舞又幽幽地开口,仿佛不逼得冯梓君手刃自己不肯罢休。
冯梓君冷声质问佟未:“二奶奶可以不相信绿绫的话,可现在你也听见了,她一个小妾敢当着众人的面辱骂我,这又算什么?难道你婆婆我是软柿子,凭人家捏么?”
“媳妇不是这个意思……”
冯梓君听不得,厉声打断了媳妇的话,“不管是什么意思?你都不该向着她。你是我的儿媳不错,也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但你要清楚,胡白舞这里已经是上一代的事,是我的事,不仅轮不到你来管,更不该过问半句。现在……立刻回藤园去!”
这算哪门子道理,为什么动不动就要打人骂人,这个家里的女人都是野兽么?佟未无法苟同婆婆的意思,更不能以婆婆的意志为意志,现在胡白舞越来越虚弱,地上那个小丫头也被打得奄奄一息,如果再动家法,她一定会死。
更可气那个该死的大冰块,那位高高在上的大爷,听到这样的事情竟然无动于衷。九年啊,胡白舞口口声声说的九年啊,不管他们有着怎样的情分或孽缘,现在一个弱女子面临酷刑甚至是死亡,他一个堂堂男子汉竟然连眉毛也不抬一下。
这个家太叫人害怕,这个家实在太奇怪了。
“不行!”佟未严肃地吐出这两个字,一脸不容反驳的神色叫冯梓君尽收眼底。
冯梓君冷眉锁得更紧了,咬牙反问:“二奶奶什么意思?你是不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难道这就是国公府的家教?”
佟未正义凛然,丝毫不退却,“媳妇不敢无视娘,更不敢违背您。只是媳妇进门才两天,家里就处处都闹得人仰马翻,媳妇晓得是自己罪孽太重,才让家中不安。如今不敢再生戾气,只愿多积善德。四姨娘有错是该罚,可现在她伤得很重,已承受不住任何惩罚。而这个丫头也罪不至死,您大可以先放她们一马。等明日家里摆过宴,等家里的大事解决,等她们清醒了养好了,到时候如何处置,自然凭家法来。”
媳妇的话都在理上,冯梓君并无可反驳之处,她抬头去看胡白舞,却发现这贱人竟扭着头望着另一处,挂了血丝的嘴角还扯出了笑容。循着方向看过去,冯梓君霍然握起了拳头,她应该料到这件事情闹到最后,儿子一定会出面。只是仇恨和愤怒冲昏了头脑,又被媳妇不知天高地厚地一顶撞,自己竟全然忘记了。
“我的二奶奶。”冯梓君压低了声音冷笑着对儿媳妇道,“你可千万不要后悔。”
佟未尚不明白婆婆的意思,便听身后一把沉郁的声音响起:“快放开四姨娘。”倏地转身看过去,竟是容许立在身后,不怒而威的神态,唬得绿绫和云佩当即放开了胡白舞。
可胡氏已被折磨许久,骤然失去了支撑,身体便如棉缎一样软软地垂坠下去,只见容许健步上前将她托在手里。
“二爷!”一声柔而深情的唤,胡白舞在容许的怀里悠悠闭上了眼睛。
“请大夫进府!”容许扔下这五个字,继而不顾众人面上何种神情,不顾母亲恨得咬牙切齿,只头也不回地抱着晕厥的胡白舞离了去。
看着眼前这一幕迅速地发生,佟未竟怔怔的,许久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