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楚乔一张一张地点黄纸,她沉声道:“你当初帮我的时候不为权,也不为利,当然了,我也没有这些东西。你帮我就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我帮你也仅此而已。这件事可能难办一些,但我会用心去做,哪怕事不能成,我也一定要保下你。我还指望着哪一天我也落得这个下场时,还能逃到你那里混口饭吃呢!”
佘寒眉尖抖了抖道:“哦?你帮我就只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姜楚乔便嘿嘿地笑:“我哪里是那样唯利是图的人!主要还是在我的这些朋友们当中啊,只有你有这个能耐啊……你说唐修仪,言不尽,章老板,我哪个能指望?”
佘寒的眉尖又抖了抖,他咬着牙低声道:“是啊……就凭你这样说,我也得要活得九十九……”
姜楚乔便又嘿嘿地笑着不说话了。
从乱坟岗出来姜楚乔看到鸣蛩还在原来的地方站着,姜楚乔狐疑地看了看他,她想着自己刚才进去和佘寒说话时,他会不会偷听了?然后又趁自己出来之前再来到这里?
然后又一想,这种可能性也小啊……毕竟佘寒也是个高手,如果鸣蛩进去的话,他会像上次发现惊蛰一样发现他的。
这样想着姜楚乔安稳了一颗心往外走,鸣蛩跟上了姜楚乔柔声问:“姑娘是回锦绣府还是回姜府?”
“去锦绣府!”姜楚乔应了一声。
后山上的锦绣府初具规模,玉兰绣坊也在慢慢往锦绣府里搬,姜楚乔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淘汰掉一批不合格的人,再招新人。
知道姜楚乔晚上要加夜班,婆子们在她的房里又多添了灯盏,夜深了,耳房里的婆子们都睡了,这个时候外面却有人来敲姜楚乔的门了。
“姑娘,邢姑娘来找你了!”
姜楚乔的碳笔一停,眉头拧紧了起来:邢玉妆这个时候找她?这三更半夜的,莫非是她家或者是潘人美那边出事了?
这样想着姜楚乔立刻去开了门,眼前的邢玉妆就笑眯眯地站在门外,她后面还跟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粗衣裳汉子。于是,姜楚乔理所当然地将那个人认成了邢家大哥。
“玉妆?邢家大哥?你们这么晚了来找我?不会是想走我的后门给邢家大哥在锦绣府找个差事吧?好说好说,先进来吧!”姜楚乔像往常般和邢玉妆开着玩笑,邢玉妆便笑笑,带着身后的男人进了屋子里。
姜楚乔随后关了门,她扭过头来便看到惊蛰摘下了头上的斗笠,她微微一怔,邢玉妆悄声在她耳边开口了:“乔乔姐姐,你们聊吧,我去里屋睡一会儿。”
姜楚乔瞧着邢玉妆那促狭的样子,心想她还真是不客气!
“姑娘!”惊蛰说着便向姜楚乔行礼。
姜楚乔上下打量着惊蛰,她可是有好长时间不见惊蛰了,她轻声道:“惊蛰?你没受伤?”
惊蛰莫名其妙地问:“姑娘?我受什么伤?”
姜楚乔眼里透出来了疑惑,她道:“不可能啊,白露都受了那样重的伤,我以为你们也受伤了!”
惊蛰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其实白露也没有受伤,她脸上的伤,是霜降所为。”
姜楚乔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惊蛰叹了口气道:“太子扳倒李承坤后便一直想将姑娘身边的窃凰密谍换成腾龙密谍,可是他缺一个借口。”
姜楚乔瞬间明白了。恐怕太子想做的事情不只是这个。白露本来便是良国遗孀,加上她又是窃凰密谍,如果霜降不让她“受重伤”的话,恐怕太子就要向她发难了。难怪姜楚乔感觉白露这个伤受得奇怪,她脸上那样重的一刀,按理说眼睛不可能不受伤,而且鼻子起码应该断了,看来为了保住白露的命,以后窃凰密谍要将她雪藏了。
“你今天来找我是有要紧的事?”姜楚乔忙问。
惊蛰便道:“姑娘可还记得,世子给过姑娘一块令牌,还说,以后窃凰密谍便归姑娘管了。”
姜楚乔颇为惊恐地道:“他说的是真的啊!我还以为他只是想光明正大的让我养着窃凰密谍呢!”
惊蛰便摇了头道:“太子之辈生于深宫之中,哪个不是猜忌多疑,眼下世子为了不让太子多想,已经撒手窃凰密谍了,可是姑娘您不能不管呐,这窃凰密谍里还有好一部分是世子的心腹,这可是世子的退路啊!”
姜楚乔了然地点头。天朝是允许民间富商或官员私养武士的,但只要数量不超标便可以。眼下她是长乐府与锦绣府的府主,而且与南山话馆交情颇深,也算是半个江湖中人,她私养一些打手也是名正言顺的。只是窃凰密谍的名字不能再用了,要想不让太子找麻烦,她便必须要给这些人洗白身份,而且让他们曝光在太阳底下。
姜楚乔在桌边坐了,惊蛰放轻脚步跟到了她的身边。好一会儿,姜楚乔才开口:“惊蛰,太子马上便要登基了,所以他成为新皇之后,会颁布一些法令对不对?”
惊蛰点了头道:“是,最基本的便是****令,就是免去一些轻罪之人的牢狱,再者便是减免赋税徭役什么的。”
姜楚乔眯了眼睛,她轻声对惊蛰道:“你家世子也会参与这些法令的制定吧?”
惊蛰又点头称是。
姜楚乔道:“是了,这些法令想来早就制定好了,就等着新皇在大礼时颁布呢。你想办法将这些法令的内容告诉我,我看看有没有空子可钻……”
“是姑娘,惊蛰这就去找世子!”
“等一下!”
“姑娘?”
“你行事小心一些,鸣蛩盯我盯得紧着呢!”
“是,姑娘!”
惊蛰走后邢玉妆才从里屋里出来,她挑了帘子问姜楚乔:“姐姐,你们谈完事情了?”
姜楚乔苦闷地点了点头。
邢玉妆拍着胸口长长吐出了一口气道:“唉……吓死我了,也不知道人美现在怎么样了!”
姜楚乔莫名其妙地看向了邢玉妆——这与潘人美还有关系呐?
说起邢玉妆遇到惊蛰,那还是一段奇遇呢!
且说邢玉妆本来与潘人美约好了去杏花村村头的杏花园里看杏花,大家都是平民百姓哪里能像那些贵族富商一样花个银子去听个书看个戏呀什么的。当然了,邢玉妆如今跟着姜楚乔了家里也不缺银子了,可是勤俭节约的习惯已经根深地固了,加上潘人美的母亲是个妾,他们娘俩也不富裕,平时有一两银子恨不能掰成两半儿花,而自从邢玉妆与潘人美确定恋爱关系了之后,邢玉妆可是没少接济潘人美母子俩。
于是两个人靠在一棵大杏花树下你侬我侬,情到深处眼看着就要闭着眼睛亲嘴了,这时两个人的头顶上方传来了一声咳嗽。
潘人美抬头便看到了一个倒挂在树枝上的人头,他当时惊叫一声便昏了过去,邢玉妆也吓得尖叫个不停,好在随后她看清楚了那个人竟是惊蛰!
于是惊蛰便红着脸说自己也是没办法才来找邢玉妆的,希望她带自己躲过鸣蛩的视线,偷偷去见姜楚乔一面。邢玉妆虽对惊蛰怨念极深,但也知道惊蛰的身份不一般,想来他找姜楚乔也是为了要紧的事情,便只好答应了。
“乔乔姐姐,以后但凡这样的事情你给我提个醒好不好,我胆子还可以,可是我们家人美是个胆小的!”邢玉妆又开始对着姜楚乔怨念了。
姜楚乔便呵呵地笑:“听说潘外员还是不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你倒不见外,直接叫上你们家人美了。”
邢玉妆红了脸道:“哎呀,乔乔姐姐,我和你说正事儿呢!”
姜楚乔便道:“好了,知道了,我会提醒你的!”
天色已经这样晚了,姜楚乔也不可能让邢玉妆离开了,两个人并排在床上躺了,将就着睡着了。只是还没有睡多久,东边的天色便已经发白了,又过了一柱香的时候,香娘便到了锦绣府的门口。
前院子里的工匠们也醒了,大厨房里正传来阵阵香气,香娘急走几步到了后园子里,眼看着唐修仪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了。香娘本来打算躲开唐修仪的,不想唐修仪主动和她打招呼了。
“哎?这不是香娘嘛?你怎么从外面进来的?”
香娘便笑笑道:“香娘昨夜有些事情要办,现在办完了。”
唐修仪装傻地应了一声道:“温阳园里的人这会儿还睡着呢,你大可以也去休息一下,乔乔一般是日上三杆她才起的。”
香娘便又笑:“公子真是爱开我们姑娘的玩笑。”
唐修仪伸了个懒腰,他转了转眼珠子道:“对了,你家姑娘屋子里常常备着好吃的,不如你在前面带路,我去她屋子里找点吃的,天天喝厨房里的大锅汤都喝腻了!”
香娘更是客气道:“如此唐公子便跟香娘来吧,这个时候鸣蛩应该是给姑娘去买一品居的烤肉去了。”
听香娘这样说道,唐修仪忙点点头,示意她先走。
一路上也不知道唐修仪是故意的还是他平时吊儿郎当的习惯所致,他时而高歌两声,时而大声喊叹几句,他这一出声,温阳园耳房里的婆子都探着头看起了他,被这些婆子一看,唐修仪还颇为自豪地回她们两句:“公子我至今单身呐……婆婆可要留着唐某啊!”
那些婆子便与唐修仪打趣两声,又扭头做自己的活计了。
香娘到了姜楚乔的门口时,见她的房门正紧紧闭着,门口站着两个婆子还有邢玉妆,那婆子见了香娘便主动给香娘打招呼:“香娘回来啦!姜女官还没睡醒呢,我们都等她好半天了!听邢姑娘说姜女官的起床气大,我们又不敢得罪,正等着香娘姑娘来呢!”
香娘便笑笑,她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瞧了屋子里一眼,又退出来将门关上了。
“姑娘睡得正熟,我看我也叫不起姑娘来了,还是等着鸣蛩将烤肉买回来,引得姑娘自己起来吧。”香娘对婆子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