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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真相

海城近郊监狱。

乔震威被判入狱,他没有再上诉,并且阻止他庞大的律师团给他打官司。乔少桓得知父亲入狱的消息低调回国,等待探监。

站在这座他曾经十分熟悉的城市,他竟有种恍如来世之感。父亲入狱,在他的意料之中,也在他的意料之外。意料之中的是,父亲的偏执,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意料之外的是,父亲居然心甘情愿入狱。

等待探监时,他被警官带到一间办公室,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沉稳的男声。他推开办公室门,一眼就看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李承昊,他眼睛眯了眯。李承昊站起来,示意他坐:“我听说乔先生移民去了新加坡,看样子,你在新加坡过得很好。”

如今的乔少桓脸上少了当初的纨绔之气,多了几分稳重与踏实,连五官都变得刚毅,确实有了很大的变化。

“李队长让人请我过来,不会是想跟我闲话家常吧。”乔少桓淡淡地看着他。

李承昊摊了摊手,“当然,不仅仅是闲话家常那么简单。”李承昊站起来,“茶或者咖啡,乔先生?”

“看来你需要跟我聊很久,不必了,一杯白开水。”乔少桓说,白开水,看似平淡无味的东西,却是生命的源泉。乔少桓比任何人都清楚,失去这杯白开水,即使有再好喝的茶或者咖啡,都不及一杯白开水让他口舌生津。

李承昊走到饮水机前,给他接了一杯白开水,顺手也给自己接了一杯白开水。虽是盛夏,但是在冷气十足的房间里,依然能看到杯子上面的袅袅青烟。

李承昊双手交握,他看着乔少桓,“我想,你可能赶时间,那么我就长话短说,你去新加坡前,你爸爸有没有给你比如日记本或是记忆棒之类的东西,那里面有我们追查了十年想要找到的东西。”

乔少桓心底一震,面色却如常,“李队这话怎么说?”

“我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你交出记忆棒,我会向上级申请给你父亲减刑。如果你不愿意交出来,那么我们一旦从你那里拿回来,你也会受到法律的制裁。”李承昊严肃地看着乔少桓,试图让他知道法律的威严。

乔少桓笑得很轻松,“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说的记忆棒是什么。”

“乔先生,我希望你跟我们警方合作。”李承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乔少桓,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什么,但是很遗憾,他什么也没发现。

“李队长,我不知道我应该跟你们合作什么,但是我此次回国,只是单纯地想见见我父亲,仅此而已。”乔少桓笑道。

之后,李承昊怎么威逼利诱,乔少桓始终不曾松口,仿佛真的不知道记忆棒是什么。

李承昊没办法,只好放他离开。

乔少桓轻松地向李承昊敬了个礼,然后退着走出办公室。李承昊站起来,转身走到窗前,看着乔少桓步履轻快的离开局里,他拨了一个电话,“24小时监视乔少桓,他去了哪里见过了什么人,我要全部知道。”

挂了电话,他的目光里多了一抹凝重,乔少桓回国,是为救他父亲而来,还是要利用那根记忆棒掀起另一场腥风血雨?

………………

乔少桓顺利见到了乔震威,监狱里的乔震威少了往日的光环,显得颓废了些。当他看见正等着探监的乔少桓时,眼中有光亮在闪烁。

两人隔着玻璃墙,乔少桓拿起话筒,乔震威也拿起了话筒,乔少桓的声音充满了急切,“爸,您还好吧。”

得知乔震威入狱,他犹豫了许久,才决定回来看看他。当初他离开时,就抱着再也不回国的心态,若不是爸爸入狱,他不会回来。

乔震威已经迅速压下自己心里翻腾的情绪,他严厉地看着乔少桓,“为什么回来?你不是说你永远也不会再踏进海城半步?”

“爸,当初我该让您跟我们一起走的。”乔少桓懊悔不已,如果当初他力劝父亲,也许事情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

乔震威摇摇头,“少桓,我不会跟你们走,对了,既然你回来了,那你一定要让我们乔家重振雄风。”

“爸,我回来只是看看您,我很快就会离开。”乔少桓道。

乔震威急了,“不行,我花了十几年的功夫,不能就这么毁于一旦,少桓,如果你还是我的儿子,就听我的,让乔家重新风光起来。”

乔少桓看着乔震威,他的目光里多了些怜悯,“爸爸,您从来不知道我跟妹妹想要的是什么?小时候,我们特别羡慕我们同龄的小朋友,因为他们的父亲总是会陪着他们,而我们的父亲,却在陪着另外一个女人,因为他要从那个女人手里夺得财产,给我们美好的生活。但是我们不需要美好的生活,我们只需要有一个父亲,能在我们每次跌倒时,扶我们起来。爸爸,去了新加坡,我才知道,原来生活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幸福。我在那边,只是一个小小的经理,没有多高的薪水,但是足够养活妈妈,言心,妹妹。日子过得清苦,但是我们一家四口很幸福,言心和妹妹马上就要生了,我要做爸爸和舅舅了。”

“少桓,男儿志在四方,你怎么能这么儿女情长?”乔震威怒斥道。

乔少桓摇了摇头,“不,去新加坡这段日子,我才明白了生命的真谛,爸,别再一意孤行了,等您刑期满了,我会来接您去新加坡跟我们团聚,这段时间,您也好好想想,您勾心斗角了一辈子,到底得到了什么?”

乔震威气得不轻,他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乔少桓,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都说虎父无犬子,我给你铺好了路,你怎么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我已经毁了,这世上再也没有您铺好的路了。”乔少桓淡淡道,前些天,他看到报纸,知道父亲锒铛入狱的消息,他就去翻出了当初他离开中国时父亲给他的U盘。

他没有费多少力气,就解开了U盘密码,看到里面记录的东西,他着实吓了一跳,后来他越看越心惊,亦知道这个U盘留在他手里,迟早会惹来杀机。

他坐在电脑整整一晚上,做出了决定,将U盘里一部分文件碎掉。他用的方法,是这世上最厉害的电脑专家,也无法修复的。

乔震威震惊地看着乔少桓,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什么,你说什么?”

那边狱警看过来,乔震威压低声音,“你居然敢毁了,你知不知道那是我一生的心血,那是我……”

“爸爸,名利是害人的东西,这辈子您为声名所累,我不想重蹈复辙,我想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一生。”乔少桓道。

“逆子,逆子!早知道我不该将它交给你,我不该将它交给你。”乔震威悔不当初,脸上尽是颓败之色,他一生的心血,没想到最后却毁在了他的儿子身上,报应,报应啊。

“爸爸!”

乔震威猛地挂掉电话,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乔少桓看着乔震威的背影,他重重一叹。

乔震威回到牢里,他坐了许久。当初将U盘交给乔少桓,是想用来保自己一命。后来毒品交易失败,他不得不暂时先躲进牢里。如果那几路人马知道他手里的U盘已经被毁,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他。

不行,他必须想个办法,让那些人的注意力不要放在他身上。他眯了眯眼睛,好在他当初留了后招,舒雅,这次只能牺牲你来保住我了。

………………

程靖骁的声音一直在池未煊耳边徘徊不散,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手边的牛皮纸袋,苏晴柔早就知道她是舒少军的女儿,所以她才会让宋清波去调查十几年前那桩旧案。

他所怀疑的东西,她同样在怀疑,那么她让宋清波去调查,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还是……

池未煊一手握拳抵着下巴,他一直以为他们夫妻会很坦诚,现在才发现,他们真是一对掩耳盗铃的夫妻。

他秘密调查她的身世,她秘密调查他的过往,他甚至怀疑,他们俩躺在同一张床上,各自脑海里想的都是什么,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池未煊想笑,他们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的夫妻了?

原来在她心里,她最信任的是宋清波,而他这个丈夫,却成了笑话。池未煊看着桌上的牛皮纸袋,一股闷气顶在肺叶上,顶得他快要透不过气来。

他移开视线,快速地将牛皮纸袋扔进抽屉里,不想再看一眼,生怕再多看一眼,有些东西就会将他摧毁。

怀疑,不信任,他们的婚姻走到今天,经历了重重磨难,最终,也不过得到了这么五个字,太可悲了。池未煊抹了抹脸,他心里狂躁不已,他不能再待在办公室里,他必须出去透透气,否则他会疯的。

晴柔从楼上下来,刚走到三楼门口,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了,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接起来,“喂,小哥?”

“小晴,我回来了,我有重大发现,我要见你。”宋清波的声音从彼端传来。

晴柔刚要回话,她的手机被人从后面抽走,她惊讶地转过身去,看到池未煊黑着脸接电话,声音冷沉,“宋清波,苏晴柔是我的老婆,你给我记住。”

说完,他挂了电话,晴柔“哎”了一声,见池未煊脸色不善,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不安,就被池未煊劈手拽住胳膊,拖进了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里,池未煊松开晴柔的手,他转过身去,狂躁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晴柔呆呆地站在门口,还处在刚才的震惊中回不过神来。

池未煊走了几圈,最后停在她面前,沉声道:“柔柔,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解释的吗?”

晴柔愣神,讷讷道:“我该向你解释什么?”因为宋清波给她打电话吗?她一清二白,需要解释吗?

池未煊一口气岔进肺里,气得脸色都变了,他真想质问她,为什么要让宋清波去调查十几年前那件案子?可是看见她这张无辜的脸,他话都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与她之间,有些话题永远是禁忌。比如她的身世,比如十几年前那件案子。

她会让宋清波去调查那件案子,肯定是知道什么了,或许她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或许她在怀疑这件事与舒少军有关。

他质问她,就说明他也在调查她,那么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他们之间会变成什么样?池未煊忽然胆怯了,这不是一两件事说清楚就能解决的问题,他们的关系,会因为他的质问而变得异常敏感。

池未煊手撑着额头,他知道他在犹豫,在逃避,最后,他说:“柔柔,答应我,不要跟宋清波来往。”

晴柔怔了怔,他这么愤怒,只是因为她跟宋清波还有联系吗?可是她分明在他脸上看到了别的东西,她认真地看着他,“未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答应我,不要跟宋清波来往。”池未煊说。

晴柔摇了摇头,“未煊,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不能答应我?”池未煊低声咆哮起来,晴柔从来没有这么明明白白的拒绝过他,他很生气,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未煊,我的朋友不多,除了安小离,就只剩下他了,我不能答应你。”晴柔知道,池未煊不是因为她跟宋清波来往而生气,有别的原因,一定有别的原因,难道他知道她叫宋清波去查十几年前的事了?

“我说不准就不准,柔柔,你可以跟任何人来往,就是他不行。”

“池未煊,你别这么霸道,如果我让你不要跟舒雅见面,不要跟她来往,你做得到吗?”晴柔也生气了,不是说好彼此信任彼此坦诚吗?为什么他要这样逼她?对她来说,宋清波是个很特别的存在,是她每每处于困境时唯一能抓住的稻草,要跟他断绝往来,她做不到。

池未煊愤怒地看着晴柔,“你明明知道我跟她的情况不一样。”

“是,你们之间有个小吉他,但是未煊,我跟宋清波什么也没有,他更不会恶意在破坏我跟你之间的感情,舒雅不同,她总是有意无意让我们产生误会,就因为你们之间有个小吉他,这对我公平吗?”晴柔迎视着他的目光,她只是跟宋清波见一面,他就受不了了,那么他呢,他时时守在舒雅身边,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将她抛弃在一边,他是否想过她会不会受得了?

“柔柔!”池未煊高喝一声,“我们现在说的不是舒雅,我们说的是宋清波。”

“是,是宋清波。以前,你让我不要跟乔少桓见面,好,我听你的,不见面。但是宋清波不行,他是我朋友。”晴柔固执道。

池未煊气得在办公室里暴走,“为什么他不行,苏晴柔,你还爱他是不是?你舍不得他是不是?”

晴柔睁大眼睛,“你说什么呢?”

“因为你爱他,所以你不肯跟他断绝来往,那我算什么,他是你最信任的人,那我算什么?你告诉我!”池未煊抓住她的肩膀,大力地摇晃起来。

晴柔被他摇得头晕,她感觉到他的不对劲,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她也被他的话气傻了,“池未煊,你别瞎说,我不爱他。”

“你撒谎,你不爱他,为什么不肯跟他断绝来往?”

“好,好,你要这么说,那你不肯跟舒雅断绝来往,就是因为你还爱舒雅了?池未煊,你不能这么含血喷人。”晴柔想抚着脑袋,她头真的很晕,如果他再这样摇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晕过去。

“我说过,我跟舒雅不一样,别拿她来说事。”

晴柔想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你终于承认了是不是,我连提都不能提她是不是?池未煊,你一直拿责任与义务捆绑自己,其实就是因为你放不下她,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放开我,你放开我!”

晴柔用力挣开他的手,她惨笑一声,缓缓向后退,然后转身跑出了办公室。一直以来,她都在自做多情。他说他爱她,不,其实他爱得不是她,他爱得只是还没有经受过十年离别的舒雅。所以他遇见了24岁的她,像是得到了当年的至宝,他把他所有遗憾的爱都给了24岁的舒雅。因此,她只是个替身,从头到尾,就只是个可怜的替身。

晴柔心里长久以来压抑着的不安与惶惑,都因为这场争吵而全都激发出来。她跑出办公室,跑下楼。即使这么激动的时候,她依然顾忌自己的身体不敢乱来。

她跑出了公司大厦,跑到路边,她心乱如麻,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拼凑不出来。她只知道自己要向前走,不停的向前走。

耳边喇叭声声,晴柔脸上冰凉凉的,她茫然地向前走,然后有人拽住了她的胳膊,那人的手掌那么暖,仿佛要将她从北极冰雪中拽出来,她茫然地看着眼前人,眼睛没有焦距,只有鼻息里,闻到那股熟悉的香味。

她被人塞进了车里,然后车子迅速驶离,她一直呆呆的,耳边似乎还听到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喊着“柔柔,柔柔,你不准跟他走……”

然后,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晴柔再醒来时,在一间很干净整洁的屋子里,陌生的环境,空气中有一股饭菜的香味。她摸了摸饿得瘪瘪的肚子,她这一觉好像睡得很久,窗外已经换上了漫天的黑幕,黑沉沉的压过来,让她有些透不过气。

意识稍微恢复了一些,她想起了在办公室里跟池未煊的争吵,她头疼欲裂。怎么就吵起来了呢?她按着太阳穴,然后一双温暖的手取代了她,“醒了?”

低沉的男声优雅悦耳,晴柔抬起头来,看到宋清波穿着一件碎花围裙,身上还有种油烟味。以前那个如芝兰玉树的男人,如今也有了烟火气息。

晴柔想冲他笑,可扯了扯嘴角,愣是把眼泪给挤了出来,她仓皇地低下头,抬手擦了擦眼睛,埋怨道:“你身上的味道好呛人,呛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宋清波没有拆穿她,池未煊挂断他的电话,他就觉得事情不妙,生怕她出什么事,他连忙赶去“幸”集团,在马路上看到像没有灵魂的晴柔时,那时她满脸都是泪,他急忙将她拉上车,然后他看到追出来的池未煊……

那一刻,他对自己说,宋清波,瞧,你把最爱的人交给他,他是怎么对待她的?这样你还放得下心吗?

宋清波不放心,当初他放手成全晴柔,是因为他觉得池未煊能给她想要的幸福。而现在,他不信任他了。

“肚子饿了吗?我做了饭,出去吃一点,等你精神好一点,我们再谈。”宋清波柔声道。

晴柔点了点头,就算天塌下来,饭还是要吃的。宋清波做了两菜一汤,菜是寻常的菜,汤是三鲜肉片汤。

晴柔吃了两碗饭,喝了一碗汤,把他做的菜全都扫荡到肚子里。宋清波坐在旁边陪着她,晴柔吃完饭,见他连筷子都没有动一下,她赧然道:“你怎么不吃?”

“看你吃。”那****说去食堂吃红烧狮子头,她独自离去,今天他特意做了一道红烧狮子头,是想弥补那天的遗憾。

晴柔脸红了红,她放下碗筷,“不好意思啊,我的吃相一定很难看。”

宋清波摇了摇头,目光温柔似水,试探着问:“对了,你发生什么事了?跟池未煊吵架了吗?”

晴柔低下头去,半晌又抬起头,微笑道:“没有啊,你知道我现在怀孕了,他让着我还来不及,怎么舍得跟我吵架。”

宋清波目光黯淡下来,他双手交握着放在膝盖上,手指收紧,“没有吵架就好,我还担心我给你打电话会让他误会。”

“不会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宋清波说:“关于那件案子,我查到了一些眉目。”

晴柔倏地抬头盯着他,急切道:“什么眉目?”

“当年杨若兰能接触到军区,是舒…舒少军安排的,而他的背后指使者是乔震威。东窗事发之后,舒少军为了掩饰自己犯的错,就一错再错,与乔震威捆绑在一起。我猜想,当年舒雅不肯跟池未煊离开,是因为舒少军有把柄落在乔震威手上,所以她才留在乔震威身边。”宋清波道。

晴柔眼中最后一丝光亮,因为他这句话而彻底黯淡下来,“这么说,杨家破产,未煊走投无路,池未离流落他乡,都是舒少军害的?”

“是,这件案子事关重大,我不知道乔震威当年是怎么逃过了法律的制裁,但是他手上一定有致命的东西。我回去问过我爸,当初杨家破产打官司,他没有袖手旁观,那时他官职不高,但是我妈家很有钱,我妈找人四处疏通过,你知道宋家在省城的声望,但是没有一个人肯帮忙。”宋清波道,“我这次回去走访了几个当初与这个案子有关的几名检察长,但是他们都避不见面,显然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晴柔疑惑道。

“嗯,我派人查过,这几名检察长当初都与乔震威有过来往,自从那件案子之后,就再也没来往了。我在海城读书时,曾听到过一些传言,说乔震威手里有牵制政府官员的筹码,所以这十年来他才能顺风顺水,当然,这也不排除是谣言。”宋清波说着站起来身,从随行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资料递给晴柔。

晴柔接过来,迅速翻阅起来,翻到后面,她心惊肉跳,宋清波察言观色,他说:“小晴,这件事我能查到,池未煊也能查到,如果……”

晴柔摇头,“小哥,不需要了。”

她原本以为她跟池未煊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舒少军出卖杨若兰这件事情曝光,其实不是。他们之间的问题是不坦诚不信任,即使她跟他谈了很多次话,但是一旦面临问题时,他们的直觉就是瞒着对方。

她敢在宋清波面前直言不讳地说出她是舒少军的女儿,她敢让宋清波去帮她调查十几年前这件案子是否与舒少军有关,但是她不敢在池未煊面前这么做,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她为什么不敢,是池未煊给她的爱不够,还是池未煊给她的信任不够?还是她根本没有勇气告诉他这些?其实追根究底,是她没有勇气。

她还记得在游乐场时,池未煊说,抓紧我的手,我不会松开你。但是最后,他还是松开了她。这是否就是一个预兆,预示着每次紧要关头,池未煊都会松开她的手。

她知道宋清波的意思,摧毁这些证据,让池未煊永远查不到真相。但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池未煊迟早会查到。

她不能像舒少军那样,为了掩饰一个错误,就不停犯错。

“小哥,把这些资料给我可以吗?”晴柔看着宋清波的目光越发炯亮,与其每日留在他身边惶惶不可终日,不如让他知道真相,让他来选择,而她能想到最坏的结果就是失去他。

宋清波最了解晴柔,他凝了凝眉,“小晴,你确定要这么做?不后悔?”

“如果我今天选择继续隐瞒他,我才会后悔。小哥,我,但求问心无愧。”晴柔原以为一切都还来得及,可是老天没有再给她选择的机会,迟到的坦白,终究还是迟了。

宋清波定定地看着晴柔半晌,他知道她心意已决,他没再说什么,将资料递给她,“小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但是你身体不好,你白天晕过一次,你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我送你回去。”

晴柔摇了摇头,她有种感觉,今晚一定要回去。更何况,她现在是已婚的身份,不能留在宋清波身边,她不想给任何人误会他们的机会。

宋清波心知留不住她,他沉沉地叹了一声,“小晴,我送你回去。”

“不,小哥,我自己回去。”晴柔拿起资料,她站起来向玄关走了几步,然后转过身来,笑盈盈地看着宋清波,“小哥,你该找个女朋友了。”

宋清波的心脏猛地紧缩了一下,他强笑道:“小晴,不要担心我,等你幸福了,我才能放心的去追寻我的幸福。”

晴柔抿了抿唇,她垂下眼眸,这辈子她欠宋清波的,只怕一世都难以偿还。她什么也没说,转身拉开门走出去了。

宋清波站在客厅里,她的离去仿佛将室内所有的光都带走了,他眼里浮现清晰的痛楚。这一刻,他明白,有些东西无论他多么不舍,都再也回不去了。

他站了许久,直到门铃再度响起。他眼前一亮,连忙跑过去开门。门打开了,晴柔站在门外,脸色有些尴尬,但是他没瞧见,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跳就密如鼓点的跳动起来,他哑着嗓音道:“你……”

晴柔窘迫地看着他,双手握了握,局促不安道:“小哥,我身上没带钱,你能不能借我一百块?”

宋清波眼里那些光亮如子夜的流星,迅速销匿在漆黑的夜幕中。为了掩饰,他急忙转过身去,借着去桌上拿钱夹的机会,他迅速揩拭掉眼里的湿润。

晴柔一定不知道,她这样去而复返带给宋清波的心理冲击有多大,这么短短的片刻,他就像坐着云霄飞车,在最高点时急速降落。

宋清波拿着钱夹回来,他拉起她的手,将钱夹放在她手里,“小晴,我们之间说借,就太见外了,拿去吧。”

“我要不了这么多。”晴柔打开钱夹,抽出一张粉红色钞票,然后将钱夹递回给宋清波,宋清波无奈地看着她,收回了钱夹。

晴柔拿着钱,她朝宋清波挥了挥手,“小哥,我走了,再见。”

宋清波目送她离开,他知道这一次她不会再回头,他全身一松,靠在墙壁上,他是时候该想一想今后该何去何从了。

晴柔离开宋清波的家,她招手打了个车,直奔公寓。出租车上,她紧紧握着手里的调查资料,像是握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要告诉他一切,无论他如何选择,她只求问心无愧。

“师傅,再开快点。”晴柔催促道,午夜的街头,行人已经很少了,街上空荡荡的,车流已不如白天时拥堵,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公寓楼下。

晴柔付了车费,快速跑进公寓,坐电梯上楼,她心里满怀着激动与紧张,越接近他们所住的楼层,她就越紧张,捏着调查资料的手心都冒出汗来。

好不容易到了,她快步走出电梯,在电子门上按了几个数字,大门应声弹开。她走进去,玄关的灯亮了,暖融融地光线照射在她头顶上,家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来不及换鞋子,大步走进客厅,“未煊,未煊……”

她的心激动地就快要从嘴里跳出来,她先去楼上找了一圈,卧室里没人,她又下楼来,去书房里找了一圈,书房也没人。

她站在客厅里,他去哪里了,怎么还没有回来?还在生她的气么?晴柔走到电话机旁,她拿起电话,拨了前三个数字,又放了回去。

或许他还在忙,她不能打扰他。

晴柔坐在沙发上,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调查资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午夜12点的钟声响起,她吓了一大跳,她抬起头来,看着那仿古钟摇晃着,发出清脆悦耳的钟声。

12点了,池未煊还没回来。

晴柔将调查资料放在桌上,她想了想,拿起话筒,再次拨通池未煊的手机号码。电话里一直在响,却始终没有人接听,最后转到了语音信箱。

她挂掉,又重新拨过去,依然是这样的结果。她仿佛不信邪,一遍又一遍地拨过去,始终没有人接听。她放下电话,拿起调查资料,然后走进池未煊的书房。

她将调查资料放在红木书桌上,然后转身出去了。

晴柔洗漱之后,心里到底不安,她坐在床边,拿起电话给顾远兮打了个电话,已是深夜,电话响了三声,顾远兮已经习惯性的接起电话了,“喂,哪位?”

“远兮,是我,这么晚打扰你了,你知道未煊去哪里了吗?”晴柔不好意思道。

顾远兮放开怀里的申世媛,他赤着上身坐起来,“嫂子,大哥还没回家吗?”

“嗯,还没回来,我担心他出事,所以打个电话问问你。”

“大哥下午没有回公司,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嫂子,你别急,我打电话给大哥,看看他在哪里。”顾远兮连忙安抚道,他挂了晴柔的电话,立即给池未煊打电话,打了几遍都没人接,最后直接关机了。

他蹙了蹙眉头,那边听到动静的申世媛已经醒过来,她从被窝里爬起来,上身也是光溜溜的,她也不怕顾远兮看见她这副模样狼性大发,她带着睡意的道:“谁打的电话?”

“苏晴柔,她说大哥还没回家,奇怪,大哥怎么关机了?”顾远兮拨了另外一个手机号码,还是没人接。他知道下午大哥跟晴柔吵架的事,只是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他也没有往心里去。可是现在升级到直接不回家,就有点严重了。

他是一路看着他们的感情发展到今天,知道他们有多么深爱彼此,只是有可能方法不对,爱得越深,就伤害对方越深。

“不行,我得出去找找大哥。”顾远兮一边给晴柔打电话,一边咕哝道。申世媛看着他径直往更衣室走去,她气恼地掀开被子躺进去,不满道:“大哥大哥,嫂子嫂子,顾远兮你眼中还有没有我啊?”

顾远兮给晴柔打了电话,随便找了个借口,安抚好晴柔,然后迅速穿上衣服。出来看见申世媛扯过被子将自己连人带头都蒙住,他知道她生气了。

他这些天加班,本来就没什么空陪她,今晚好不容易天雷勾动地火,都脱/光了,晴柔打个电话来打断了他们的好事,难怪她要生气。

他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走过去,双腿跪在床沿上,拉了拉被子,然后申世媛恼怒地将自己捂得更紧,顾远兮失笑,“好了,别生气了,等我去找到大哥,回来补偿你。”

申世媛脸红耳赤,她又不是欲求不满,她拉下被子,凶狠地瞪着他,“谁要你补偿了,滚开!”

“真生气了?”顾远兮不跟她计较,他贴过去,在她耳边吹着热气,“小宝贝,等我回来补偿你,乖啊。”

“顾远兮,你还要不要脸?”申世媛一把将他推开,重新埋进被子里,别以为他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哄好她,她才不会上他的当呢。

“嗯,我不要脸,软玉温香在怀,我还要什么脸,真想将你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顾远兮在她脸上轻了轻,大手探进被子里,抓住她的浑圆狠狠的捏了几下过瘾。

“嗯……”申世媛本来是要训斥他的,但是一张嘴,呻吟声就控制不住的逸了出来,她连忙闭上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顾远兮笑望着她,笑得极欠扁。

“顾远兮,你耍流氓。”申世媛红着脸缩进了被子里,再不敢看他。

顾远兮哈哈大笑着,拉下被子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他起身离去。等室内恢复平静,她才偷偷的撑起身,看着空荡荡地卧室,她心头竟没来由的烦躁起来。

顾远兮,撩拔完了就跑,下次再让你得逞,我就不信申。

顾远兮沿着街道将池未煊会去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但是都没有池未煊的身影。他给了几个以前常去的酒吧的老板打了电话,对方查过之后,告诉他池未煊今天没有去喝酒。

没有喝酒,为什么不接电话?如果是生晴柔的气,不接家里的电话还说得通,为什么连他的电话也不接?

顾远兮在街上游荡了几个小时,眼见着天际渐渐泛起了鱼肚白,他还是没有找到池未煊。隐隐中,他感觉有什么事快要或已经发生了。

………………

晴柔等了一夜,她知道白天池未煊质问她时,她没有给他他想要的回答,他很生气,却没有想到他会生气得连家都不回。

她看着这座空荡荡的屋子,如果没有他,这里根本就算不上家。她站起来,眼前黑了一下,她连忙撑住沙发背,等那股晕眩过去,她才慢慢走出去。

她不能再在家里等下去了,她要去公司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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