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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暗夜1

轻歌被救过来之后,仍旧一言不发,直到第二日晌午,忽然说要起床,要梳妆,因为玄宸要回来了。俏儿红着眼眶,唤了蕴儿一起将虚弱的她扶下床,她身子孱弱,仿佛一走就会摔倒,俏儿和蕴儿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她扶到妆台前。

俏儿唤人打来水,蕴儿紧紧盯着她,一步不敢离开。

俏儿低头洗着帕子,眼泪啪嗒啪嗒掉落在盆里,她强忍着不敢哭出声来,拿了湿帕子走过来,却发现蕴儿正透过铜镜看着镜子里轻歌和她自己发呆,而轻歌低垂着眼眸,安静的看着自己的指尖,一动不动。

“蕴儿…..”俏儿轻声唤道,蕴儿忙回神,接了帕子,给轻歌仔细擦洗着手和脸,俏儿又唤人去端白粥。这几日轻歌什么都不吃,她们便时时刻刻熬了粥备着,只有在她发呆的时候,她们才趁机给她塞几口,也总是吃一些吐一些。

轻歌已经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憔悴、羸弱,仿佛风一吹她就会倒下去。

蕴儿一边擦洗,一边发呆。据说给玄煜的消息已经送过去了,皇上却不让他回来,说尽管出了大事,但边关不能无主,他已经离开了太久,这一次无圣旨决不能回来。蕴儿一直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观察着轻歌周围的人和事,向来不谙世事的她,也学会了冷静,学会了保护自己。

轻歌的手苍白,瘦的手指愈发细长了,手臂亦是。

蕴儿的帕子擦过那朵梅花,细心的数了一下花蕊,竟和自己的数量一样多,无论颜色还是花瓣,全都一模一样。蕴儿心底已经起了疑心,可是轻歌这样,她不能问,甚至连试探,她都不忍心。不单单是因为这几日的相处,让她知道了轻歌是个真性情的善良的女子,就是换个角度想一想,如果出事的是玄煜,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一定也是万念俱灰,她怎么 还忍心在这个时候,去触碰和窥探轻歌其他的事呢?

蕴儿给轻歌擦完了,俏儿给轻歌梳了发髻,化了淡淡的妆容。

“真美啊!”俏儿红着眼眶,轻声赞叹,指着铜镜给轻歌看。

轻歌脸色木然,呆呆看着铜镜,许久,轻声说:“发髻单调,戴几枚珠花,插上发簪吧!”

俏儿点点头,打开首饰匣子,拿出珠花给轻歌戴上,轻歌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轻歌的眸光稍稍一转,便看到了桌上的簪子。金灿灿的梅花簪,还垂着耀眼的流珠,真好看……

轻歌忽然像是有了力气,速度快的像闪电,飞快的抓住那枚梅花簪,锋利的簪子尖头直直的对着自己的咽喉刺了过去,蕴儿眼疾手快,惊叫一声,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奈何轻歌一心寻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挣扎,想要挣脱她的阻拦,蕴儿死死抓住,不敢放手,俏儿也扔了梳子,紧紧抓住了轻歌的手臂,苦苦哀求劝阻。

轻歌泪流满面,还在拼命挣扎,因为她最初的速度太快而且没有征兆,蕴儿抓住的时候,簪子的尖头已经刺破了她脖颈间白皙的肌肤,血珠一串串的冒了出来,染红了雪白的衣襟,三个女人挣扎之间,簪子的尖头又划破了伤口周围的肌肤,整个右侧脖颈划出了好几道伤痕,鲜血滴落下来,红的刺眼。

“王妃,求你,求你放手!快放手啊……”俏儿痛哭失声,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可以更用力,可轻歌的手腕那么细弱,好像再用一点力就会折断,她舍不得,舍不得……

“放手!俏儿,求你放我走!我要去找他,俏儿,求你了,不然我活着比死了还难受……”轻歌如疯了一般,拼命挣扎,却被两个女人死死拉住,动弹不得。

“不,王妃,您不能死,您要好好活着,不然王爷死不瞑目…….”

“他一个人会孤独,他会冷,他会想我……我不能让他一个人走,我怕他走的太快,等不到我去的那一天,他就已经转世了,我怕我跟不上他的脚步…..”

“王妃,不,王爷不想让您走,他一定希望您好好活着……”

屋内哭声一片,房外的人忙大步跑了过来,一个青色的身影飞快跑了进来,清楚的听到了所有的对话,恼怒的冲过来,伸手就给了轻歌一掌。

用力并不大,却仍是一声脆响,震惊了所有的人,包括痛不欲生的轻歌,俏儿趁机夺下了她手里的金簪,将整个首饰匣子都抱在了怀中,离她远远的。

竟是颜皇后的管事宫女宛玉!她眸底含泪,浑身都在颤抖,呆呆看着自己的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透过泪光紧紧盯着她,声音嘶哑哽咽:“王妃,奴婢打了您,是死罪,可是奴婢不后悔,您若恨,就狠狠的罚奴婢吧!可是,奴婢若能重新选择,仍会狠狠给您一掌,只要这一掌能够把您打醒!”

“姑姑…..”俏儿流着泪轻声唤道,轻歌不语,流着泪呆呆看着浑身发抖的宛玉。

“您想一想,您身上牵连的,是您自个儿的命吗?为了您,多少人拼了性命,您也未必全能知道。活着多不容易?为了让您活着,多少人甘心去死?王爷走了,他是带着冤屈走的,除了皇上,您是他最亲近的人,他若是知道,宁愿自个儿死,都想要换您好好活着!可是您呢?就想让他死不瞑目么?你再想想,您若是不在了,他的冤屈,谁来给他报?您想让幕后害死他的人捂着嘴笑吗?不用他们动手,您自个儿就先把自个儿解决了,让他们省了心,连手都不用动,也就没有更迫切的想要为王爷报仇的人了,您若是死了,当真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轻歌嘴唇哆嗦着,眼泪如决堤的水,滚滚而落。

“姑姑……”许久许久,她哽咽着唤着,像跪倒在地上的宛玉伸出了手,宛玉跪走过去,轻歌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哭倒在她怀中:“姑姑,我不死…..我不死了…..我要为玄宸报仇,为他报了仇,我才能去找他……可是姑姑,我的心好疼,好疼……”

宛玉紧紧抱住她,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女人进宫前的那晚,也是这样紧紧抱住她,哭着说:“宛玉,他走了…..我却不能去想他,为了他的孩子,我也不能!可是,我的心,好疼好疼……我想他,想的比死了都难受……可是我又不能死,因为还有她需要我……宛玉,我好难……”

宛玉紧紧闭上双眼,眼泪滚滚而落。是的,她迷茫了,不知道自己这些年坚持的是对还是错。当年,如果不事先将轻歌和颜相的女儿换了,现在被追杀的,会是轻歌,甚至,她已经死了;现在换了,被推进深宫里的,又是轻歌。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的命运更好一些?怎么做,才能让她远离着纷纷扰扰,只做一个快乐的自己?

哭过之后,轻歌忽然像变了一个人,沉默哀伤依旧,却再也不寻死觅活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噩耗却在这个时候再度传来:玄宸的骨灰被劫了,在护送骨灰的侍卫们拼死阻拦的时候,骨灰坛被摔破,骨灰洒了一地,而当时,大雨还在下着,骨灰全部…….

轻歌闻报,面如死灰,“噗”的吐了一口血,昏迷过去,一直守在三王府的太医们乱成了一团,手忙脚乱的救治了许久,她才缓缓醒过来,又哭晕过去,再醒来,再哭晕过去,如此反复几次,她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病倒在床榻上的颜夫人终于忍受不住担心与悲痛,挣扎着被人用马车送了过来,娘俩抱头痛哭,整个三王府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小丫鬟跑来禀报说颜夫人来了的时候,蕴儿正候在轻歌身边,听到禀报声和众人一起缓缓退下,候在了人群中。颜夫人进房中的一刹那,她的眼睛看过去,身子摇晃了一下,差点跌倒,若不是扶住了身边的椅子,她想必已然摔倒在地上了。

她一再的提醒自己冷静,冷静冷静再冷静,如果不冷静,结果可能是死!也幸好,她已经易了容。

玄煜信任三王爷和三王妃,所以将她托付给他们,没想到,却反而是无心的把自己送到了最危险的地方,可是,她不怕,她也不后悔,越是接近危险,她便也越接近真相。

趁母女二人哭抱成一团,蕴儿悄悄溜了出去,躲回了自己房中,府里一团乱,也无人注意到她的刻意躲避,后来俏儿回房看到她躺在床上,她便假称自己服侍轻歌几日不敢合眼,又受不了刺激,现在很难受。俏儿安抚了她几句,嘱咐她好好休息,便又赶紧回到了轻歌身边。

蕴儿翻身坐起,呼吸有些急促,心跳的也极快。太多太多的巧合,太多太多令人费解的线索,像一张网一样,让她仿佛透过缝隙看到了希望,却其实被紧紧缚住,动弹不得。到底真相是什么她不知道,但是她可以非常非常认真的确定,她的身世,和颜家有关系,和颜轻歌有关系!而她被抓的时候出现的那个神秘的妇人,就是颜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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