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武警总队长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这让跟在后面的武警队员们有些不解。
因为按照以往的惯例，武警队长应该是和嫌疑犯一起坐在后面才对。如果坐到副驾驶的话，他又怎么用拳头好好地招呼这个嫌疑犯？但是如果不准备对这个嫌疑犯动粗的话，为什么总队长又要他们把人给送到车上去？
“是。”和后面猜测纷纷的武警战士不同，吉普车的司机二话不说，听到总队长的命令就立刻执行了。
这样的执行速度虽然算不上迅速，但是有一种十分坚定的意味在里面。这样的平淡，才是最能够体现执行命令有决心。因为这种平平淡淡的动作，让人甚至觉得，如果这个武警总队长说把车开到河里去，这个人也会毫不犹豫面无表情地这样执行。
“你准备在后面躺多久。”武警队长板着脸，通过后视镜看着在后座上躺着一动不动的小七。
“许久没有被大队长你背摔了，实在是太痛了，想动都动不了。”
小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握着方向盘的司机瞳孔微微睁大，就连吉普车都晃了晃。
总队长看了一眼司机，这个时候司机仿佛又恢复了情绪，回到了机器人一样的状态。
如果不是总队长对自己的司机了解够深的话，换一个人任谁都会觉得刚才自己所看到的都是幻觉。
“小七，你从部队退役以后大家都在找你。没想到你居然变成了黑社会吗？”总队长的眼神柔和了下来，语气中的可惜之意溢于言表。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曾经最有天赋最年轻的特种兵种子，竟然会沦落为黑社会，参与暴动的活动。
“大队长，我并不是退役，而是被开除兵籍。”小七用一种奇怪的语气对着武警总队长说道。这样的语气，既像是对自己的嘲讽，也像是对整个军队的嘲讽。
武警总队长就是小七以前所在特种部队的大队长，王安武。他又何尝不知道小七的心里是有多么的憋屈，他现在的心里是有多么的郁闷。
但也正是因为小七的这种憋屈和郁闷，所以王安武他们才会在小七走了之后，向上面的人做斗争，只是为了换小七一个清白。
“小七，我们已经成功的帮你恢复了兵籍，但是我们去你老家找你的时候，才知道你根本就没有回去过。”王安石知道这么多年来小七一定是过的很苦，所以他的语气一直都是十分柔和的。
但是小七却是没有在意这一点，或者说柔和的语气现在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不痛不痒的关怀了。小七的眼眶湿润了，不仅仅是因为想到了以前在部队上的生活，更是因为想到了自己这么多年来所吃的苦。
他就像是以前在部队上和王安武谈心一样，很是随意地说道：“大队长，你知不知道一个被开除了兵籍的兵回到家乡是什么样的背景？”
王安武没有说话，就连司机也瞟了一眼后视镜，想要看看他最为挂念的这个人的样子。
“被开除了兵籍的兵，回到地方上出于保密条例是不能够说自己部队番号一切透漏军队信息的事情。我在买回家的火车票的时候才知道，被开出兵籍，对外宣称的，就是刑满释放的犯罪人员。可笑我还傻乎乎地跑到军人专用购票区去买火车票。你知道当时那些人看我的眼神是充满了多少的不屑和厌恶吗？”
小七说到这里，也就没有继续往下说了。整个车厢里都陷入了一种让人难以喘息的沉默。
“小七，我知道当年是部队对不起你。在你走了以后，我们大队所有的人都想着要为你讨回一个公道。而你呢？现在竟然成为了一个黑社会？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当年热爱祖国人民的小七吗？”王安武也是越说越激动。
小七却是笑了笑说道：“看来大队长你也是在部队里待太久了，不知道出了社会以后混口饭吃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你知不知道我当了这么多年兵出来以后才发现，什么优秀标兵，什么特种尖子，在这个社会上全都是虚的。一个退伍的兵，再厉害也就是去给别人当一个保安，然而那样的日子并不是我想过的。”
“所以你就当了黑社会？”王安武的脸黑了下来。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当年忠心爱国在红旗下宣誓的小七，就这样被现实逼迫成为了自己最为痛恨的那个人。
“黑社会有什么不好吗？”小七反问道。“至少在我当黑社会的这段时间里，我觉得我才是真正活着的。我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行事，只要我占着道理，那么我就能够用拳头和别人说话。”
“小七，看来你果然已经不是当年的小七了。”王安武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他显然还是不敢相信曾经他最看好的小七现在已经被生活打磨成了这个样子。
小七听到王安武这样说，也是闭上嘴巴不说话了。无论是对于过去还是对于现在，小七都是无话可说。
路怎么走，从来都是自己选择的。
“你为什么要带人袭警？”王安武稳定下来了自己的情绪以后，就恢复了自己公事公办的样子。这是身为一个优秀军人肯定会具有的品质。公是公私是私，这一点是所有军人在进入军队的时候就要明白的道理。
“因为这是我的任务。”小七很是平淡地回答道。
“小混混也配用任务这两个字？”王安武嘲讽地对着小七一笑，显然是对小七的用词十分的不满意。
小七也是笑了笑，对着王安武说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给我下达任务的是谁。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笑了。”
“是谁？”王安武问道。
小七又是闭口不言。
“小七，我希望你知道你现在犯的罪过是什么性质的罪过。能够动用武警来抓你们，这件事情有多严重就不用我来向你解释了吧。”
“不用。”小七动了动身子，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算是彻底从刚才瘫痪的状态里缓了过来。“出动武警部队执行任务，我当然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性质的任务。但是我想说的是，这一次的性质和以往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因为江海市市政府是在没有人可用的情况下才紧急调派你们过来的吧。”
小七的话让王安武的脸色有些凝重。他本来想在车上的时候就采取威逼利诱的手段让小七先供出一点有用的东西，这样的话自己也才知道怎么样和上面走动才能够将小七给弄出来。
谁知道小七现在摆明了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谁的话他都不想听进去。
小七的态度让王安武有些气急败坏。他生气地对着小七说道：“你既然知道袭警是怎么样的罪，那你现在还不和我说实话，你对我们的怨恨就这么的深吗？”
小七知道王安武这么一问是真的动了肝火。不得不说一路走来，小七发现自己的老队长还是没有变，就像是自己刚刚入伍的时候对自己那么好。
但是小七现在可以说是一切都是按照严格的步骤在进行着计划，一步走错就有可能导致整个计划的失败。因此无论是老队长想要对自己施以援手也好，还是其他什么人想要给自己什么帮助也好，为了不影响计划，小七都选择不接受这些帮助。
小七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把计划的事情告诉王安武，他只是含糊地说道：“大队长，我的事你不用操心。可以说我现在的情况其实也是早就在我们的意料之中的，因此你不用做些多余的事。反而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你们的计划？你们还有计划？”做了这么多年的战友，小七如此隐晦的提醒王安武又怎么会听不懂。
他知道小七这是在告诉他他的安全是有保障的，但是当他听到小七后一句话的时候，他整个人又变得紧张兮兮起来。
就在不久之前，小七带着两百多个小混混摆平了全副武装的防暴警察。现在他居然告诉自己，这件事还不是结束，他们还有计划？这样的消息怎么不让王安武感到惊心。
“我们当然还有计划。要不然我们之前所做的事情，不就太像是普通的混混热血上涌做出来的事情吗？”小七得意地笑了笑，显然对刘俊武接下来的计划很有信心。
但是这样的笑容在王安武的眼睛里就完全的变了样。他只觉得现在小七已经完全陷入了疯狂的念头之中，那么这个一提起来他就会笑的计划，该是有多么的惊天动地。
王安武再也顾不上会不会别跟在后面的武装车战士发现他和小七是旧识。他转过头来一脸严肃地对小七说道：“小七，我不知道你这么多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受了多少苦。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无论如何，你曾经也是一个军人。那些危害人民安全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够及时收手。”
“收手？怎么收？”小七开始对王安武装傻充愣。
“把你们的计划告诉我，我会向上级报告，根据你提供的情报，不追究你这次的责任。”王安武的话一出口，自己就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妥。他有些伤感地低下了头，而在后面坐着的小七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冷笑。
“大队长，我记得以前你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就对你说，你会向上面反映。”
“我真的向上面反映了你的态度。”王安武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又低了下来。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还是被开出兵籍了不是吗？所以现在你又一次的对我说这句话，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
王安武听到小七这么说，伸出了自己的手对着天说道：“小七，这次如果我说的是假话，我就端着枪死在你的面前。”
看着冲自己发毒誓的王安武，小七摇了摇头说道：“大队长，我最后说一次。这个计划是我的任务，你知道一个任务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或者你会觉得可笑，我都已经混成一个黑社会了，怎么还老是将任务这种词挂在嘴边。但是我就是想要提醒你，我现在虽然是被你抓到了这辆车里，但是我真的是在执行任务。想要我终止掉这次的任务，除非我死。”
王安武静静地看着小七，显然没有想到小七是认真的。他看着小七固执的眼睛，就像是小七在很久以前才进军营的时候那样坚定的看着他。
任务之于军人，就是用生命捍卫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