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钰跑得气喘吁吁，却还不忘关切地询问：“三嫂，这么跑，你的身子守得住吗？”
“受不住也得受得住。”不然能怎么办？回去？
好在，苏沫儿在安排这场营救计划时特意留了个心眼。一边，狄修带几个人冲进甘泉宫救人。此外，她还带了另外几个人在宫门附近接应。
黑暗中，等得正有些心急的苏沫儿乍然听见一阵急促跑来的脚步声，知道那一定是菀姐姐，心中顿时一阵欢喜。
“菀姐姐~”
听到这压低了声音的轻唤，容钰又惊又喜，“沫儿？怎么是你？”
苏沫儿勾起嘴角一笑，“倒是应该我问，钰公主，怎么是你？”
两个女子随即相视一笑。
“不好，追上来了！”容钰大叫一声，身后黑压压的禁军让她的心顿时像一锅沸水般翻腾起来。
本来也没甩开！
苏毓菀在心里腹诽着，肚间突然闪过一抹隐痛，她的面色顿时一白。
连吸了几口气，她忽略掉来自腹间的不适，甩开迈开脚步朝城门的方向飞奔而去。
苏沫儿和容钰等人紧随在后。她们都知道，被追上，就完了。
“什么人？”
城门守将看见有人跑来，立刻警戒地喊了一声。
苏沫儿连话都懒得说，提剑便当先杀了过去。
“有刺客！给我抓住他们！”
守将一声示令，原本就在戒备中的城门守卫立刻涌了过来。
苏沫儿始终在苏毓菀身旁护着她。
“去保护容钰！”苏毓菀如是说道。她尚有自保能力。相比之下，容钰的情况更糟 ……
“你们敢伤我？我可是钰公主！”
换做从前，容钰这样的威胁兴许有用。但她如今和这群混进皇宫的‘刺客’沆瀣一气，谁还会管她是不是公主？
“啊~”
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拿剑劈了过来，容钰惊骇得大叫一声，堪堪躲过。然而这，仅是开始。
眼见她像只没头苍蝇似的乱跑一气，苏沫儿低咒一声，用剑劈开一条路，到了她身旁。
“躲我身后去！”
容钰自是求之不得。也不管出去后会不会被笑话。总之，先活着出去再想以后。
四面八方都是人。被城门守卫这一耽搁，禁军也赶了上来。苏毓菀等人顿时被围得水泄不通。饶是苏沫儿带来的江湖人士武功再高，一时也有些疲于应付。更何况，还要保护苏毓菀和容钰两个，就更显得捉襟见肘。
很快，一行人便被冲散。
与此同时，苏毓菀感觉到腹痛愈加频繁，持剑迎敌的动作也变得有些迟缓。
这时，被身后的人狠狠一撞，她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一名禁军见状，抡起长刀便向她砍来。
“菀姐姐~”
刚好看到这一幕的苏沫儿惊叫一声，圆睁的双眼盈满恐惧。奈何，被人围住的她根本过不去。
电光火石之际，一只暗器掷了过来，正中那举刀之人眉心，一击毙命。
苏毓菀不解地看去，原来竟是哥哥打马赶到！
苏澜芓率领明月楼的人，来得真是时候。要是再晚上一时半刻，恐怕这的就要悔恨终身了！
“菀儿，你怎么样？”
杀出一条血路，苏澜芓来到苏毓菀身边，关切地询问。
“我没事！”苏毓菀朝哥哥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语气却十分坚定。
苏毓菀强打起精神，忽略腹部隐隐的作痛，和哥哥一起，试图杀出一条血路。
苏澜芓带来的人个个伸手不俗，加上此时狄修带人也赶了过来。骤然，原本落于下风的局面隐有扭转之势。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几十个身穿红衣形如鬼魅的人悄然而至。
旁人或许觉得这些红衣人陌生，甚至来得莫名其妙。苏毓菀也心如明镜。
这些红衣鬼面人，正是容华养在暗处的死士。
想不到容华连这些死士都派了出来，全然不顾会因此暴露了他们的存在。看来这一次，他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了。
微微失神之际，苏毓菀注意到两名红衣死士身如闪电地移动到哥哥身后。而哥哥此时正全心应付前面的敌人 ……
危险！
苏毓菀下意识就要飞扑过去。不料想，有人竟比她还快！
也不知容钰是打哪蹿出来的。一名红衣死士正要落剑之时，容钰刚好赶到。竟然用自己的身体牢牢挡住苏澜芓。
“容钰！”
随着苏毓菀声嘶力竭的一声嘶喊，是剑气划过皮肉带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容钰蓦地一声哀嚎，她正对着红衣死士的左臂竟被整条砍下。
瞬时间，血涌如注！
这一幕，不知刺痛了多少人的心。
尤其是苏澜芓。当他回过头来，恰好目睹到容钰被砍下胳膊的一幕，他疯了！那名功夫同样不弱的红衣死士，竟然被他一剑刺穿了胸膛，当场殒命！
接住缓缓倒下的容钰，苏澜芓一张脸已然扭曲得几近变形。
容钰很痛，痛得快要死掉了。但即便如此，她仍然说着，“快去保护三嫂。我……我没事的。”
没事？被砍下一条胳膊，怎么可能没事？
乱战中，竟是容华乘撵而来。
坐在龙辇之上，容华看着浴血中拼死一搏的人们，嘴角始终保持着一丝笑纹，但眼睛里却毫无笑意。
虽然他想到会有人来救她。却不料想，竟有如此多的人前赴后继，甚至为了她连牺牲性命都在所不惜。
她果然是特别的女人！
此时，苏毓菀靠在围墙上喘息，脸上几处血迹不知是受伤所致，还是沾染了别人喷溅的鲜血。
看着那些在生与死之间徘徊拼搏的人，以及越来越多涌过来的宫城禁军，她忽然迷茫了。
这么多的人拼死拼活，甚至可能因此丢掉性命，只为了救她，真的值得吗？
游移的目光扫视一圈，最后在不远处乘撵而坐的男人身上落定。
仿佛就在等待她的目光，四目相对，男人唇边缓缓地勾起一个笑容。
那样自信满满的微笑，仿佛已经笃定了她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不得不说，容华很了解她。
仅一个目光的对视，容华已经知道了她的选择。遂，轻声吩咐身旁的太监，“叫他们停手。”
太监得了示令，立刻高喊一声：“都停手！”
原本打斗中的众人因令停了下来。
苏澜芓不解地看向苏毓菀，仿佛对她的某种转变心有所感。
看了眼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已近昏厥的容钰，左肩处仍在流血不止。苏毓菀眸光微敛，淡定开口：“快带她去止血。否则，她会死的。”
苏澜芓未言，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像是在问：那你呢？
苏毓菀微微一笑。此时，苍白的脸上已有冷汗渗出。一滴一滴，很快，就湿了她的脸庞。
她不得不这么做。她必须这么做。否则，会有更多的人死在这儿，包括豁出性命救她出来的容钰。
接收到她用目光传递的某种讯息，苏澜芓把容钰暂时交给了苏沫儿，自己则快步走向苏毓菀，一只手如铁钳把猛然钳住了她的手腕，掌心皮肤滚烫如火，正如他此时的心境。
“一起走！”
无奈地笑着，苏毓菀摇了摇头，只就转移话题说道：“哥，别辜负了容钰，她是个好女人。”
说完，她使出全力挣脱开他的钳制，抬脚，缓步朝龙辇上的男人走去。
“菀儿~”苏澜芓绝望地喊着。尽管他和她都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为了避免更多无辜的人命丧于此……可是想到为此要付出的代价，他心如刀割。
此时，苏毓菀凝然不动的表情没有一丝波乱，唯有一头乌发被风吹起，有几丝零散地覆在苍白的面颊上，使得整个人透出一股沧桑与悲凉。
没有人，刚刚，仅是和容华一个对视间，她就与他达成了某种‘协议’。她留下，而他，则放了所有人。
纵使苏澜芓心中有千般万般的痛苦与不舍，他知道，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了重伤的容钰能尽快得到医治，为了所有人，更加为了……菀儿没有白白牺牲。
“喂，就这么走了？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那是你妹妹！”
冲着苏澜芓毅然离去的背影大喊大叫，苏沫儿气得脸色通红。
“好，你不救，我救！”说着，她就要转身再一次冲向宫门。
“拦住她！”苏澜芓冷冷甩出三个字。立刻有明月楼的人涌上前，左右将苏沫儿钳制住。
苏沫儿仍旧不依不挠，“放开我，你们这些他生怕死之徒。你们怕死，我可不怕。菀姐姐就在那儿，我现在就去把她救出来。”
苏澜芓知道他的手下会‘料理’好她，骑上马，让容钰坐在身前，双腿狠狠夹住马腹。
瞬时，马儿如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颠簸飞驰的马背上，容钰放心地靠在男人身上，流血过多致她浑身脱力，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仿佛随时可能昏迷。
尽管她看不见身后男人的脸。但她知道，他一定很焦急 ……
呵，原来要到她快死了，才能得到他的一丝关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