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蝶舞的‘帮忙’下,容璟进虽然是进来了,却只能坐在距离土炕有段距离的凳子上,远远看着她们母子,干坐着着急。
他知道,菀儿必然要气他。隔了这么久才回到她身边,让她饱尝思念之苦,确是他的不对。可他也有他的苦衷。
当初,遭到容华的人伏击,他受了重伤。虽侥幸捡回一条命,却也只能躲在暗处养伤,让容华误以为他‘死’了。因为只有这样,容华才能彻底放下戒心,进而不会对他所在乎的那些人‘赶尽杀绝’。
后来,他知道她在北兴有尉迟珏守护着,便没在第一时间出现与她相认。一则,她在北兴,免受容华干扰,便于她好好把孩子生下来。二来,知道她是安全的,他便可再无后顾之忧去做他的事 ……
以做饭为由,蝶舞‘识趣’地走到门口。临出门前,不忘给容璟递去个眼色。
女人都是多愁善感的,何况小姐又刚刚生下孩子,这会儿心里定是五味杂陈。趁这个时机,王爷上前去说几句好话,哄一哄她,也就没事了。毕竟,王爷回都回来了,难道小姐还能一辈子对他不理不睬?依她看,冷战只是暂时的。只要王爷嘴甜些,说点好话,小两口之间,哪能真成了‘冤家’?
蝶舞离开后,容璟果然没放过这个机会。从凳子上起身,他缓步走到了土炕边,轻唤她的名字,微哑的嗓音包裹着浓浓深情。
“菀儿~”
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已被躺在土炕上的女子冷声打断:“我现在不想听你的任何解释。等我想听的时候你再说。”
闻言,容璟无奈又似乎有些黯然地叹息一声。看样子,菀儿的气没那么容易‘消’……
不过会造成今天的这种局面也是他自找的。他一直以为自己不出现,是为了打消容华的戒虑,进而保护菀儿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可他到底是忽略了菀儿的感受。他失踪了这么些日子,菀儿要承受的心理创伤与压力可以想见……
就这样,‘冷战’继续,容璟依然没能得到苏毓菀的原谅。
蝶舞准备了马车和厚厚的棉被!
苏毓菀临盆左不过才四五日,按说,是不该出门的。可他们不能留在这里。
尉迟珏的人随时可能找来这里。届时,后果将不堪设想 ……
登上马车后,蝶舞用厚厚的棉被将苏毓菀包裹得密不透风,仅空出一双手来抱着孩子。
容璟不放心别人来赶车。索性,连车夫也没雇,由他亲自赶车。
缓缓而行的马车上,蝶舞关切地询问道:“小姐,冷吗?”小姐正在‘月子’里,可不能冷着,否则要落下病根的。
苏毓菀微笑着摇摇头,忍不住打趣道“你把我裹得像粽子一样,能冷才怪?”
蝶舞显然没她那么好的心情,还可以开玩笑,皱拢的眉峰就没松开过,“其实……我们也不必要非得这时离开。小姐如果是担心会连累老伯阿婆,我们大可寻另外的住处,先把小姐的‘月子’度过再说。北兴这么大,尉迟珏想找到咱们,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尉迟珏是不容易找到咱们。可一旦被他找到,进退维谷的会是谁,你难道不清楚?”
蝶舞哑口无言。不得不说,小姐心思缜密,事事想得周全,非她可比。
那尉迟珏与王爷本是莫逆之交。当初也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才不惜开罪于容华,也坚持要把小姐带走。
可如今,尉迟珏对小姐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这是事实。一旦被王爷知晓尉迟珏曾经一度想把小姐禁锢在身边、不打算放小姐走,王爷生气都是轻的。说不准,还会彻底斩断和尉迟珏的友情。
小姐应该是不愿意看到类似这种场面的。更不希望,王爷是因她而失去这个多年的至交好友 ……
“哦对了,我按照小姐吩咐,留了些银子给老伯阿婆,就放在枕边。估计要倒晚间睡觉时,他们才会发现。”说起自己放银子的地方,蝶舞的语气颇有几分自得。
实在是那阿婆太倔强,说什么也不肯接受她们的好意。无奈之下,小姐只好出此下策,偷偷地留了银子给他们。要是摆在明面上,就以阿婆那脾气,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要的。
马车行了有一会儿,生怕苏毓菀久抱孩子会累,蝶舞遂伸出双手,作势接过来,“小公子给我抱,小姐睡一会儿吧。”
苏毓菀却摇头婉拒了她的好意。低下去的双眼柔柔地注视着襁褓中熟睡的婴儿,眼里丝丝绒绒的暖意,仿佛连冬雪都能瞬间消融。
看着这样的小姐,蝶舞心里不觉有些五味杂陈。
小姐会对小公子这么呵护备至,甚至不假他人之手,诚然有刚生下孩子难免小心翼翼之故,但更多却是源自对失去忆儿小姐的遗憾,变得患得患失,甚至战战兢兢 ……
原本平稳行驶中的马车忽然在这时停了下来。蝶舞与苏毓菀相视一眼,眼底皆有一抹忧色浮现。只因,在马车停下的瞬间,她们亦听见了由远及近而来的马蹄声。听那纷乱的马蹄声,好似来的人还不少。
蝶舞神色间立刻多了一丝凝重,掀开帘子一角向外探望,果然看到一行不下百人正黑压压地朝她们涌了过来。
果然还是追来了吗?这下可糟了 ……
“你抱着孩子!”
说着,苏毓菀就要把襁褓中的婴儿交给蝶舞。
蝶舞立刻洞察到她的意图,不禁蹙着眉阻止:“小姐不能去!”且不说小姐如今的身子不允许冒风站在外头。即便身体允许,小姐也不应该去。尉迟珏为什么而来,她们心知肚明。这时候,小姐出现在他眼前,说不定还会刺激到他,那不就适得其反了吗?
“我们相信王爷吧,他一定把能事情解决好。”
难得一次,苏毓菀听了蝶舞的劝说,没再‘一意孤行’。或许……她不现身,这件事反倒更容易解决。
不过片刻,尉迟珏已率领一队亲兵来到了容璟眼前。
一个坐在马上,一个坐在马车上,两个男人隔着一段距离对望,眼神里不约而同地掠过几分错杂。
“来了也不知会一声,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尉迟珏的开场白,听上去倒没什么异样。
容璟闻言,剑眉向上一挑,笑得有些洒脱不羁,“见谅!我是想联络你来着,可……菀儿生了。这几天忙着照顾她,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想别的事情。”
菀儿生了?
尉迟珏的眸子微微一闪,这一刻,竟有些妒忌起容璟来。有妻有子,他的人生也算完满了。反观自己 ……
“跟我聊两句!”
说罢,容璟跳下马车,不容分说即朝左后方的山丘走去。
尉迟珏看了眼没有任何动静的马车,同样跃下马,尾随他而去。
不多时,他二人双双立于不远处的山丘之上,长身听罢,如临风玉树。容璟虽着普通衣装,却难掩绝世风华,和尉迟珏这个北兴太子站在一处,竟丝毫也不落下风。
“多谢!”
听了容璟的这句道谢,尉迟珏心里非但没有一丝安慰,反而愈发苦涩。
按说,容璟的这句‘谢’理所当然。他承下容璟的致谢也天经地义。
本就是容璟在写给他的书信中请了他出手相援。容璟早料到容华不会轻易对苏毓菀放手,也知道唯有自己这个北兴太子才能从容华手里‘夺’走苏毓菀,进而将其保护在羽翼之下,不再受容华的迫害。
当初,他也确是受了容璟的委托才揽下此事。只是后来……似乎一切都变了。在和苏毓菀的相处中,他渐渐发现自己对她非但没有忘情,反而那一种僭越的感情冲动变得越来越剧烈,剧烈到他甚至无法再用理智去强行压抑。他开始变得贪心起来。明知道不应该,可他还是对苏毓菀生出了不该有的占有之心 ……
“你不必谢我,我有我的私心!”
尉迟珏决定向容璟坦诚,虽然这么做的后果很可能会葬送掉他们多年的友情。
“私心?”容璟眸光一闪,眼底颜色不觉跟着一深。
“何必装糊涂?你明知道我喜欢她。”说着,尉迟珏自嘲一笑,“我本来还冀望着你永远不要回来 ……”
容璟唇角抿成一条线,闻言,冷笑一声,微微眯起的凤目透出一丝寒芒,“你真以为,我不回来,你就能有机会?”
他不可一世的语气或多或少地激怒了尉迟珏,“哼,事在人为。你又怎么知道,我与她就不会日久生情?”
“我就是知道,因为,她是苏毓菀!”
反驳的声音呢喃如风,却清晰落入尉迟珏耳中。眼底一抹锐利的锋芒闪现,尉迟珏下意识想要反唇相讥,张了张嘴,终是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