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白念瑶早早爬上了床,本打算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可就在她意识朦朦胧胧之际,一阵脚步声的临近让她倏尔清醒过来,警觉之下扬起手就打向来人。
挥出去的小手被温暖的大掌包裹其中,随之响起了容璟含笑的揶揄声:“你想谋杀亲夫啊?”
是他!
“这三更半夜,王爷不睡觉,跑来我帐中做什么?”
“你说呢?”
“王爷的心思,我如何知 ......啊!”
身体骤失平衡,她本能用双手圈住男人的脖子。等到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正被他抱在手臂上,立刻挣扎起来:“你这人,怎么动不动就要抱人的?快放我下来!”
他突然凑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薄薄嘴唇若有似无地碰触着她敏感耳垂,笑声漫过喉咙,竟有几分惑人的妖娆:“我不介意你把所有人都叫醒。倘若你也不介意的话,只管叫,没关系。”
这个人......简直就是无赖!
白皙的脸蛋上浮现霞云般的酡红,恰似雪地里寒梅如嫣,开到极致的美丽。
容璟看得有些痴了,情不自禁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而后抱着她大步走向帅帐。
他一把她放到床上,白念瑶几乎条件反射地就要‘逃之夭夭’。奈何,男人手臂太长,随便一勾,就将她揽了回来。
“我现在的身份......王爷也不怕传了出去,说你......说你有断袖之癖!”她试图与他讨价还价。
谁知,容璟丝毫也不在意,反倒喉间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那也不错。皇子‘断袖’,想来从古到今唯我一人,流传后世,我也总算不枉此生。”
这算什么歪理?还流传后世?不枉此生?
见过脸皮厚的,却没见过像他脸皮这么厚的 ......
“那王爷就不担心 ......”话音戛然而止。她想说什么?问他是否会担心琉璃误会?真要她问出这样的话,不被他以为她在‘吃醋’才怪?
罢了罢了。横竖辩也辩不过这个男人,打也打不过他,那就‘既来之则安之’。
“我困了,睡觉!”
说完,倒下便睡。
容璟眼波轻闪,有隐约的笑意从闪亮的子瞳缓缓流过。脱了外裳,仅着寝衣躺在了床的外围,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白念瑶则是寻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很快便沉沉地进入梦乡。丝毫不知,身旁的男人良久未眠,深思的眸子久久在她脸上凝注 ......
~~·~~
白念瑶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时,枕畔已不见了容璟的身影。许是睡得太沉,她竟连他几时起身的都不清楚。
和北兴的战争要开始了,容璟也越发忙。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许是在和几位将军闭门商量战略部署。
她正要起身,却忽然听见帐外传来了脚步声。还想着容璟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一边低头往身上披衣裳,一边语带埋怨地开口:“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啪嚓,碗碟摔碎的声音,在这静寂的清晨显得尤为醒目而又刺耳。
白念瑶不解地看去,刚好对上琉璃闪过错愕、惊慌以及.....失望的目光。再看地上,除了杯盘碎片就是精致饭菜,想是琉璃亲手所做,送来给容璟吃,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竟会在容璟的床上看到了她!
琉璃眼底飞快地划过一丝黯然。有些意外没错,但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她如今的身份是王妃,是那个人明媒正娶的妻子,与他同睡一榻又有什么不妥?
呵,终归她才是多余的 ......
“琉璃见过王妃!”
伴随一声恭谨的问安,琉璃弯身一福。
“琉璃姑娘千万别这么客气。我哪里是什么王妃?只是一个帐前小卒罢了。”
帐前小卒?帐前小卒会睡到王爷的床上去吗?
琉璃垂敛的眸子飞快闪过一丝讥诮,语气毕恭毕敬,态度疏离:“王妃还是直呼我的名字吧,‘姑娘’的称呼琉璃实在不敢当。”
不待白念瑶做出反应,琉璃欠了欠身,“倘若王妃没什么吩咐,琉璃就告退了。”
说完,转身就走,步伐匆匆,像是一刻也不愿在这里多呆。
心情郁闷的白念瑶早饭都没吃,就去了山上。
祁佑的嗅觉异常灵敏,通常她在百米开外他就已闻到了她身上独有的气息,并且四肢并用地跑过来,开心地围着她转。
白念瑶席地而坐,祁佑刚想趴下,却被她不客气地打了后背一下,“教你多少次了,这才是坐。”
祁佑不甘不愿地呜呜两声,却不敢违拗她的意思,于是学着她的姿势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虽然那姿势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祁佑,你说女人和女人为什么就做不了朋友呢?”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她眼见琉璃性子沉静,人又和善,两人几乎无话不谈。当她还是小山的时候,琉璃对她完全不设防,也从不因她只是一帐前小卒就看扁了他。她更是不想伤害像琉璃这么好的姑娘。甚至有好几次,她明明可以掀开琉璃的面纱看个究竟,却都忍住了 ......可是这样的‘亲近’,在她‘邺王妃’的身份暴露后,就突然变得遥不可及。
琉璃的态度突然从和善亲切变成了冷漠疏离,甚至对她避之唯恐不及。或许,琉璃是在怪她,怪她隐瞒身份。可是更多存在两人之间的,却是一种淡淡的尴尬。而这,全要拜一个男人所赐。
“哎......”
摇摇头,算了,暂时不想琉璃。因为除了琉璃,她还有更重要的问题亟待解决。
子衿既然派遣翟天逸来此,必然有着他的目的。而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难猜。站在子衿的立场,他自然不希望容璟打胜这场仗,在朝中军中同时树起威望。所以,她毫不怀疑子衿会想尽一切办法给容璟使绊子。
只是,他们会如何做呢?
身边一阵诡异的窸窣声,惹得白念瑶无法专注,她遂挑眉看去,却被不期然闯入视线里的‘血淋淋’的场面唬了一跳。
再一细看,原来是饿肚子的祁佑不知打哪儿抓到了一只野兔,正伏在地上啃食。
见此情状,白念瑶不禁有些气结:“祁佑,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能生吃,要用火烤来 ......”
等等,吃的东西......食物......粮食!!!
没错,就是军粮!
人是铁饭是钢,倘若无粮可吃,自然饿肚子的将士们到了战场也就毫无士气可言,那么落败将是避无可避的结果。
这正是四年前,皇帝一怒之下下令斩杀她父亲的原因!
当时,父亲苏旬任职兵部侍郎,奉命往前线押运粮草。可粮草半路被劫,父亲亦因此无端被扣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有人说,粮草并非被劫,而是父亲偷偷藏了起来。偏偏,正因为粮草缺失,导致大梁惨败给北兴。大梁皇帝不得不提出和解,并为此付出了五座城池的代价。
“娘,皇上为何要杀了我爹,他为什么这么残忍?”
“菀儿,记着,你爹是好人,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
好人?
如今再想娘亲当时所说之话,她只想冷笑。
人们常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话果然不假。做好人有什么用?像爹那样,为国家为人民兢兢业业,到头来却也不过落得血溅三尺的下场。
白念瑶本是去散心的,结果,心中的闷郁之感丝毫未解除不说,眉目间反而多了一缕若有若无的淡淡愁绪 ......
回到营中,她想着去伙房找老王说说话。
这会儿,伙房里的人为了全军将士的午饭正忙得团团转。伙夫老王则站在灶前,辛苦挥动着手中大铲,汗如雨下。
白念瑶走近一瞧,见巨大的铁锅里正熬着稀粥,不禁有些讶然:“怎么是粥,还这样稀?怕是大伙吃不饱。”
听了这话,老王沉沉地叹息一声,“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军粮迟迟未到,就算顿顿喝粥,剩下的那点粮食也仅够维持一两天的。到那时,倘若军粮还没送到,恐怕就得断顿了。”
“断顿?那怎么行?士兵们吃不饱就没有体力,没有体力怎么应付战场上的艰苦拼杀?”
老王转过头来,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黑小子,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话你听是没听过?我想让士兵们吃饱,可问题是,我拿什么让他们吃饱?”
白念瑶脚步沉重地返回帅帐,却被狄修告知容璟正和几位将领在帐子里开紧急会意。想是也在为粮食紧缺的事而愁恼。
“报!”
一名通讯兵自她眼前匆匆走过,进到营帐里,单膝跪地:“运送军粮的押运行队在邙山一带遭遇袭击,押运官包括随行的护卫官兵不知所踪。”
“什么?”
蔡珅将军闻听此言,右手重重敲在座椅扶手上,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其他几位将领的脸色也都不太好看。
军粮被劫,这对于他们无异于‘灭顶之灾’。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历来这是行军打仗时一条不变的铁规。
这下,问题变得十分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