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的行动力快得惊人。
在他承诺要为苏家平反的十日后,事情就已有了眉目。
经证实,当年苏洵背军叛国一事纯属子虚乌有。梁帝为显宽仁待下,特意追赐苏洵一品公爵,另,收回以非法渠道卖出去的苏家旧宅,并在旧宅内设祠堂,以祭奠含冤亡魂 ……
“你说,她就是苏卿的女儿?”
梁帝看着站在大殿之中的美丽女子,眼眸深处有一瞬间的凛然。
“回父皇,正是!”
容华偏过头深情款款地望着眼身畔女子,毫不避讳地牵起她的手,复又对梁帝言道:“如今既已证实苏大人当年乃含冤受屈,菀菀此身终可分明。儿臣自要履行与她的婚约,娶她为妻。今日带菀菀来觐见父皇,就是为了言明此事。望父皇恩准。”
“咳……这事不急。储君新立,你应把心思多多放在朝政上。至于婚事…...延缓再说也不迟。”
“父皇~”
容华显然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还欲再言,却被梁帝抬起的手制止,“朕近来感觉身体乏累,许多事已有些力不从心。朝中诸事纷扰,你要替朕多多分担,不宜放过多的心思在儿女情私上。这才是一国储君的担当,懂吗?”
一句‘一国储君的担当’,困缚住了容华,也让他不得不把欲说之言生生咽了回去。
如今的他,虽已位正东宫。但只要一日未登大位,总是有着不可控的变数存在。所以,任何时候,他都不能掉以轻心!
“那儿臣就不耽扰父皇休息,先行告退。”
“子衿,你留下!”
梁帝只留了容华一人,其用意,不言而喻。
苏毓菀径自退出富丽堂皇的正殿。
大殿之上仅剩下梁帝与容华父子二人,梁帝说起话来也就全然没了顾忌。
“朕不同意你们的婚事!”
闻言,容华眼中光芒隐晦的一闪。会受到父皇的阻力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平素里,父皇对他更多的敦促通常都在朝政要事上,很少会过问他私下的个人之事。当下不仅插手置喙,甚至分毫不留余地。这可不太像是父皇会做的事。
莫非……有谁在父皇跟前嚼了舌头,说了些不当说的话?
“父皇,儿臣与菀菀是有婚约在的。”他已下定决心,非菀菀不娶,自然要据理力争。
“那是在苏家未出事之前。”梁帝冷哼一声,语气平静无波,然神色之间却隐隐可见一丝丝的失望之意。
四子容华是他最满意的孩子,文韬武略,可堪大任。所以,他才会将储君之位早早地交托于他。可这孩子……怎就鬼迷了心窍?为了区区一个女子,竟然不惜‘忤逆’他!
“苏家得以平反,菀菀也不再是罪臣之后。儿臣不知父皇所谓的出事前后究竟有何分别?”
“哼,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跟朕装糊涂?苏家怎么出的事,你心知肚明。你与她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怨,如有一日被她知晓了当年的真相,她会不会为了复仇向你举起屠刀?放这么一个危险分子在身边,你糊涂啊!”
“何况,朕有所耳闻,在此之前那苏家女子曾与你三哥过往亲密。如此一个水性杨花之人,怎配入主东宫做你的太子妃,更甚至来日成为一国之母?”
如果说先前,容华对于在父皇面前‘嚼舌头’之人只是有所揣测。那么当听到梁帝提起菀菀与容璟之间的那段过往,他便已深笃于心。毕竟,知道那段过往的人屈指可数。
“儿臣不知父皇打哪听来的这种闲话?这简直是无稽之谈。菀菀此前背负着罪臣之女的构陷之名,为保自身,一直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儿臣也是近日才把她找了回来。如何她会与三哥扯上关系?想来是父皇听错了。三哥与三王妃夫妻情深。那位白姓女子,父皇不是也见过?”
懒得去想梁帝特意留了容华下来是要‘密谈’什么,走出大殿的苏毓菀不必再对着梁帝那张令人生厌的脸孔,倒是求之不得。
她正考虑是在此等候容华还是径自出宫时,远远见着一行人不快不慢地走来。走在最前头的,不正是近来与她打得火热的钰公主。
只不过她现在恢复了本来的样貌,容钰未见得能认出她来。
忖思间,容钰和几名宫人已迎着她走了过来。
容钰本是想去面见父皇的。也不知父皇‘老糊涂’了还是怎么,竟然想把她嫁去边远之地,做和亲之用。她当然几千个几万个不愿意。且不说她现在根本没有嫁人的念头,即便要嫁也不该是背井离乡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父皇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难道连女儿的终身幸福都可随意‘牺牲’?
“你是?”
看到站在皇帝寝宫外的美丽女子,容钰停下脚步,细细打量起她来。
奇怪的很,这女子看着虽然眼生,却莫名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钰公主安好?”苏毓菀浅施一礼。
“你认得我?”容钰挑起柳眉,神色间满是不解。
苏毓菀浅浅一笑,粉唇如樱,微微含笑扬起的一线弧度不媚却让人眼前一亮。
“钰公主想是不记得了,我姓苏,名毓菀,在子衿还是四皇子时就已与我立下过婚约。几年前,钰公主与我曾有过一面之缘。”
经她这么一说,容钰恍然想了起来。
“哦,我记起来了,你是苏家千金!”不会错。大约是四五年前的时候,她听说四哥有了相好之人,便偷偷扮作小太监溜出宫去,尾随四哥去了他二人相约见面的地方。那时候,她确有见过这个女子。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位苏家千金当时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她并不像其他闺阁千金那样刻板守礼、骄矜做作,为人洒脱,性子如同脱缰野马一般。后来发现了‘跟踪’四哥的自己,还干脆邀了她一起喝酒。
那可是她第一次饮酒。结果喝得醉醺醺的,回来还被教养姑姑好一通的说教。
此时回想起那人生中的一个小小插曲仍觉十分有趣。那时候的自己年少无知,生活无忧无虑。如今,几年过去了,她也渐渐长大,甚至已到了议亲的年纪。才骤然发现,成长原是要付出代价的。她少了许多单纯的快乐,思绪也渐渐变得繁杂起来。如今的她,学会了看人脸色,学会了揣度人心,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了!
“钰儿,你来见父皇?”
冷不防听到容华的温声询问,容钰思绪回笼,冲着容华福身进了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自家人,无须多礼。”
容华虽这样说,容钰却不以为然。四哥这样说是客套,她若这样做了则是她的不懂礼数。要知道,如今的大梁,除了父皇便是四哥最有权势,万万开罪不得。
“对了,四哥,刚好见到你。我听说韦娘娘病了。”
“母妃病了?”容华神色遂然一变。
“是啊,好像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不过我也只是听说,四哥去看看便知。”
“好,那我不与你多说了,这便去看望母妃!”
说罢,容华毫不避讳地牵起苏毓菀的手,大步朝着韦贵妃的甘泉宫走去。
容钰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看了良久,眼睛里一抹深思之韵,久久不散。
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见到那位苏家千金,莫名觉得亲切。那种亲切,就像是她们已经见过多次 ……
容华和苏毓菀来到甘泉宫,却出乎意料地被拒之门外。原因是,韦贵妃感染时疾,太医千叮咛万嘱咐要与人群隔离,避免更多人染上此疫。
在此之前,苏毓菀与韦贵妃并无接触。从前与容华结下婚约时,曾得韦贵妃传见。可刚巧赶上皇太后病种,依例,韦贵妃要在太后宫中侍疾,传见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上一次春猎,倒是远远见了韦贵妃一面,隐约能从她岁月沟壑的脸上看出年轻时的风华绝代。然,再惊艳的美丽终究难敌岁月摧残。像郑贵妃那般仿佛能‘青春永驻’的人毕竟不多。
韦贵妃的病,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
返回东宫的路上,苏毓菀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显然,容华也觉得事情有异,才让初一送她独自返回东宫,他则留在了宫中调查此事。
虽说容华已入主东宫,但却并不意味着他就一定能笑到最后。在当下这个敏感时期,尤其梁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随时可能一病不起甚至于……
而他容华,只要一日未成大梁国的天子,一切变数皆有可能发生。以他缜密的心思,自是不会允许任何绊脚石存在于前行的路上。
所以,与其说他留在宫中调查此事是因为担心韦贵妃,苏毓菀更愿意相信容华是在为自己扫平前路上的一切障碍。倘若韦贵妃突然病倒一事真乃人为,那这背后一定隐藏着未知的阴谋!
“停车,我要下去走走!”
苏毓菀敕令车夫停下马车,车夫不敢不从。只是马车一侧骑马的初一则稍有不悦。
“姑娘还是尽早回到东宫比较稳妥!”
人心最难揣测。这些日子下来,他眼看着这位苏姑娘对殿下的态度已大不如从前,甚至对殿下疾言厉色。谁又能保证她就没存‘二心’?
还是小心些为妙,万一她‘跑’了,他要去哪儿给殿下找个‘太子妃’回来?
不顾初一的劝阻,苏毓菀径自跳下马车。微微仰头看着初一透出几分冷沉的面孔,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你们太子殿下似乎并未对我的出行有所限制,你又凭什么管我?”
初一被她堵得一噎,脸色寒沉,正欲反唇相讥,话未出口,却被她抢夺先机:“倘若你是怕我‘跑’了,那你大可不必。你身为太子殿下的贴身护卫,那么他的事你应该都清楚吧?你们太子殿下喂我吃下了一颗剧毒的药丸。除非我不想活了,否则又能跑去哪里呢?”
初一显然没料到这样的‘秘密’她会拿到明面来说,又是用这样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玩笑一般。仿佛,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
见她坚持,初一无法,只得也跳下了马。
“你干什么?”苏毓菀看着下马的人,问道。
“姑娘想走,属下自得陪同。”
“不必了,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恕难从命。”初一态度坚决。笑话,殿下把人交给了他,他就得负起‘保护’的责任。万一她有个好歹,他可担待不起。
苏毓菀轻勾起嘴角,笑得嘲弄意味十足。
罢,他喜欢跟就跟着好了。
初一本意味她是在东宫呆得闷了,想在街上转转。不想,才走出没几步,她就足下一旋,忽而进了街道旁的一间茶肆。
“姑娘不是说想走走?”
看着择了一个茶桌径自落座的女子,初一冷冷地问。
“我累了,想喝口茶,顺便歇歇脚。怎么?这也得经过你的同意?”看向他的目光划过一丝讥诮,苏毓菀问话的语气同样称不上友善。
“属下不敢!”嘴里说着不敢,初一的不满却都写在脸上,甚至分毫想避讳掩藏的意思都没有。
点了一壶碧螺春,又要了几样小点心,苏毓菀就径自吃吃喝喝起来。至于初一,始终记得自己是一名‘护卫’,木头桩子一样,尽职尽责地站在一旁,并不时用凌厉的眼神四处扫射。
他倒不是担心有人会对苏毓菀不利。只是怀疑她奇怪的行径是另有意图。突然说要下马车走走又进了茶肆,不会是想‘见’什么人吧?
过了会儿,苏毓菀面前的茶碗已见了底。初一心想他们该是要离开的时候,原本一片安谧的茶肆变故陡生!
只见一个破衣褴褛的小乞丐一边哀嚎求饶一边拼命地四处躲避。想来是‘乞讨’之时得罪了哪位‘大爷’。
小乞丐身后,是一个面相凶恶的汉子,嘴里骂骂吵吵,说乞丐弄脏了他的衣衫,非打断了他的腿不可。如此嚣张,再一看衣着不俗,想是有着一定的背景。
只可怜了那小乞丐,得罪了这样的人,想全身而退怕是不太可能。
乞丐躲避着大汉的追打,围绕茶肆四处躲藏。四周的人俱是冷眼旁观。毕竟,谁也不愿为这样一个乞丐而得罪了人。尤其那大汉,看上去还出身权贵之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结果,乞丐这一路逃窜躲避,逃着逃着就突然蹿到了初一身后。
“这位大爷,求你救救我。被他抓住,一定会打死我的。”乞丐的求助声满是惊恐。污秽的脸,乱糟糟的头发,一时看不清她的五官。
“我爱莫能助!”初一并不想管这等闲事,冷漠地说完,身形往旁边一闪,作势抽身而出。
没想到那小乞丐认准了他是能救她脱离苦海之人,初一往左侧躲,她也跟着挪到左侧,躲在初一身后,就是不肯离去。
这时,穷凶极恶的大汉也已经追了上来,肥厚的手掌一伸,本是想把乞丐揪出来。不成想,小乞丐灵活的很,身子一缩,大汉伸出的手没抓到她,站在他们中间的初一却莫名其妙挨了一掌。
大汉压根没将初一看在眼里,打到了人却分毫没有反省之意,再度伸出手 ……
小乞丐又躲了开去,眼看那肥厚的手掌又要‘拍’到自己,本能之下,初一蓦地出手抓住了大汉手臂。本是自保的动作,却被大汉看成是一种挑衅。于是乎,大汉认定初一和小乞丐是‘一伙’的,就想连同初一也一起‘收拾’了。
结果,可想而知,大汉没‘收拾’成小乞丐的‘同伙’,反被初一‘修理’一番。
等到初一回过神来,再看茶肆之内,哪里还有苏毓菀的身影?就连小乞丐也不见了踪影 ……
“蝶舞?”
一条寂静无人的深巷里,苏毓菀看着撩起乱发露出脸孔的‘小乞丐’,出乎意料地蹙了蹙眉。
“一位姓莫的先生,叫我传与王妃一个消息。”蝶舞并没有解释自己如何会出现在这儿,直接捡起重点来说。
姓莫的先生?
“你认识莫叔?不,或者我该问,你是莫叔的人?”
自从上次她在明月楼见过莫雍一次,两人再无见面机会。
蝶舞没对自己的‘身份’多做解释,只就直截了当地说道:“宫中韦贵妃突发时疾,王妃可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苏毓菀微微一怔,不答反问:“你知道?”
“明月楼的眼线分布各地。这几年,明月楼日渐壮大,已对皇室形成了一定的威慑。据可靠消息,朝廷似有意取缔在京中的江湖势力。莫先生未雨绸缪,又担心朝廷会突然发难而没个准备,故在宫中安插了明月楼的人。”
苏毓菀了然地点点头。早知道莫叔深不可测,没想到竟然连宫中都有他的人。
“你方才说宫中韦贵妃突发时疾一事另有乾坤?莫非此事非天意而是人为?”
“王妃不是已经猜到了?”蝶舞微微一笑。这么简单的事,以王妃的聪慧不可能觉察不出个中蹊跷?
“是谁?”
既然彼此都是聪明人,苏毓菀索性也就不再拐弯抹角,干脆挑明了问。
知道她是在问谋害韦贵妃之人,蝶舞摇摇头说:“目前尚不知背后之人是谁。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韦贵妃并非突发时疾,而是中了一种命唤‘软蕙草’的毒。此毒虽不会让人立刻毒发致命,却会一点一点掏空人的身体根本。而此毒最大的特点,就是中毒之人从表征看去像是得了时疾。想是下毒之人为了‘瞒天过海’才会选择此毒。”
苏毓菀微微眯起黑幽幽的眸子,眼神越发幽暗而不可捉摸。
看样子,有人想要韦贵妃死,但又不想她太快死去。难道是想利用韦贵妃再做一番文章?
“王妃,莫先生担心您的安全。且您在东宫,不能连个知心人都没有。蝶舞愿追随王妃左右,供王妃驱使差遣。”
苏毓菀看向蝶舞。如果可以,她何尝不想身边能有像蝶舞这样的人陪着她。可东宫的水太深了,她深陷其中是无可奈何,万万不能再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何况,她将要做的事危险重重。此事决不能让莫叔知晓。否则,以莫叔的性子,非拼死阻止她不可。
“不必了,容华那个人多疑善变,你跟在我身边反而会引起他的猜疑。让莫叔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
话落,她转身就要离开。
此地不宜久留。相信初一很快就会找来这里。
“王妃,蝶舞尚有一事不明。”
苏毓菀脚下一顿,并未转身,淡雅微凉的嗓音悠悠传来:“我只是在做自己应当做的事。你回去吧。”
应当做的事?什么是应当做的事?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的蝶舞心里不安的感觉愈发膨胀发酵。难道真应了主子的揣测,王妃留在东宫是为了 ……
~~?~~
苏毓菀在外面一直逛到太阳落山,才姗姗回到了东宫。
“你去哪儿了?”
双脚甫一跨进门槛,迎接她的即是一声盘问。
苏毓菀看了看发问的容华,又扫了眼站在容华身旁的初一,嘴角轻撩起的弧度带出微许讽刺意味。
“只是四处走走转了转。”
说话间,她在桌旁落座,自顾自倒了茶来喝。
容华一个眼色,初一立刻退出门外。
“菀菀,我已向父皇请旨,不日你我即可完婚。”
闻言,苏毓菀端茶的手以微不可察的幅度轻轻一颤,随后不着痕迹地将茶盏放回原处,淡声回应,“那很好啊。你心愿得偿,我也能得到解药,一举两得。”
在此之前,他已经答应她,大婚之后就会把解药给她。说穿了,毒药不过是他挽留她的手段罢了。
“我以为陛下不会轻易答应这桩婚事。”不知她是真的出于好奇还是随口一问。
“父皇的确不太满意,但他还是答应了。”容华如是说道。
“哦?想来是太子殿下又有妙策。手腕翻动,即可扭转乾坤。”
岂会听不出她话音里的讥讽之意?容华眸中神色微动。不过瞬间,又恢复了一贯的温雅和悦之色,眉角微微晕开一丝浅笑,声音清朗,语调悠然:“难道菀菀不想知道我用什么妙策说服了父皇吗?”
苏毓菀敛眉不答,显然不太感兴趣。
她虽意兴阑珊,容华却是兴致不减,唇角始终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说道:“我说,你腹中已有了皇家血脉。父皇甚是愉悦,再无理由拒绝你我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