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之间的气息很近，于是纪少寒身上的来苏水味道全部传进了沐清雨的鼻息，还混杂着不明显的消毒水的味道，她盯着他胸前白大褂上面写着的纪少寒三个字，微微失神。
他的手指在慢慢摸索，带着一种暧昧，粗粝的感觉游走在沐清雨的四肢百骸，她眨了眨眼睛，说，“纪少寒，说实话，过了这么久了我已经全完看不透你了，所以你要问我是怎么看你的，抱歉，我说不出来。”
女人的清清冷冷地萦绕在耳边，纪少寒撤下了放在她脖子上面的手指，然后微微笑了笑，就算她是这样的态度纪少寒也不恼，他唇角的线条柔和，不似之前那样冷硬。
沐清雨一时之间摸不清他接下来要讲什么话。
“说不出来没有关系，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对于小熙究竟是怎样打算的？”
他听到了刚才沐清雨在病房说的话，她说等云熙的病好了就会带着云熙离开，然后她们的生活里就再也没有自己的存在，沐清雨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当时他心里一阵心寒和心痛，明明他们的关系在一点点地变好，但是现在事情似乎又朝着一个更加恶劣的方向发展了。
沐清雨幽深的瞳仁里很沉静，她无意识地舔了舔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我会带小熙离开，然后永远不会回来晋城。”
这句话讲的异常坚定，落地有声，像是想了多久才做出的决定一样，就连眼睛里的神情都没有变动一下。
沐清雨看着纪少寒，本来就是要说清楚的，而这也是她想的最终的结局，不想和纪少寒纠缠也是她回国之后给自己下的命令。
可是显然自己并没有好好地遵守，然而使自己愈陷愈深，现在已经有点爬不出来了，不对，应该说已经爬不出来了。
纪少寒皱了皱眉，立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他的眼睛里似乎有光闪了闪，然后整个人拉着沐清雨走到落地窗边，他一只手拉着沐清雨，另一只手指着落地窗外面。
时间就这样一步步往前走，然后季节也在不停地转换，不知不觉已经是深秋的季节了，沐清雨记得自己刚回来那会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于是秋日的天气没有夏季热烈的阳光，也没有夏日的沉闷炎热，她抿着唇，视线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是晋城的标志性建筑双子楼，也是晋城最高的建筑。
他说，“清雨，你起初都不是这样的，虽然一直想要逃离我，但是不是像现在这样眼睛已经没有了一点希望的光，我知道是我让你失望了，但是有些东西我们毕竟不能抛弃不是吗？”
沐清雨的眼睛还看着远处的大楼，然后在众多钢筋水泥中脱颖而出的建筑，自然是有它自己的魅力。
纪少寒接着说，“你就是我这一辈子都不能抛弃的，而我呢？我在你心里是什么？”
他的黑眸微眯，脸色一片平淡，没有话语里的那种激动，但是下颌却如刚刚开始那样绷得厉害，眸光紧紧锁住沐清雨的小脸。
“纪少寒，我今天要和你说，我想我当初错了，所以如今的我们才会这样都受着折磨。”
她徐徐道来，语气平静。
男人有些听不懂她话里的当初我错了是什么意思，然后疑惑地望着她，等着她继续说。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的我们没有在一起，现在会是什么结果？”她脸上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就这样沉沉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男人。
沐清雨的另一只手还放在窗玻璃上面，玻璃上的温度有些冷，这种温度缓缓通过指尖传到了她的心脏。
纪少寒望着她，神情倨傲，他说，“如果这辈子都注定是恋人，那么不管何时何地，也不管时间岁月，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我知道你心里的顾忌是什么，我妈，然后是风雨菲，小熙，可是你先把这些顾忌全部都抛下好不好？”
她的心似乎有些动摇，放在窗玻璃上的手指慢慢地蜷缩成一团，“怎么抛下？”
“你就想想我，想想一直都爱着你的我。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现在还爱着你。你以为一直以来都是我骗你吗？”
她摇头，“我没有，我只是不想……”和你有太多的纠缠，但是后面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纪少寒已经不止向她表明过自己的心思，但是种种原因，他们在感情的道路上渐行渐远，现在已经不知道要如何找回当初。
现在他说爱她，沐清雨回毫不犹豫地相信，可是相信了之后就能够好好在一起吗？
纪少寒一只手搭上了沐清雨的肩膀，黑眸紧紧锁住沐清雨的脸，“清雨，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你当初离开我，我心里有气，可是我没有停止找你，我大街小巷地转，去过很多你和我说过但是我们没有一起去过的地方，我就想看看你离开以后一个人会不会去哪里？”
沐清雨在心里震惊，她没有想到纪少寒居然找过自己，她的心脏忽然蔓延出细细密密的疼痛，牵扯着她身体的各个器官，她皱着眉头。
那个时候她在异国他乡也曾经在街头看到相似的背影就冲过去看人家的脸，然后发现不是之后就会自己愣在原地很久，这样的次数多了，于是失望的次数也就多了。
某个时候她甚至用手扳过那人的身子，眼睛触及到那张异常陌生的脸的时候她的心脏都会停止跳动，然后自己就像个没有人要的小孩一样蹲在异国街头默默地流泪。
那个时候，她终于尝到了泪水原来是咸的，也是冰冷的。
因为当初会护着自己，爱着自己，不顾一切为了自己那个人已经不在了，那个时候和纪少寒在一起，沐清雨觉得眼泪是甜的，连哭泣也是幸福的。
纪少寒看着沐清雨一副要失控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受，他轻轻地伸手搂着她，说，“你知道后来我绝望的时候想的什么吗？”
她的眸子似乎是有着泪光，但是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纪少寒另一只手又指着远处高大的建筑，他慢慢说，“我去过那里，那时候不是说吗，晋城的双子楼是门面，也是众多情侣私定终身的地方，我知道这个只是个美丽的说辞，但是人们都信了。”
“我站一百层之高的地方，看着下面如蝼蚁的一切，当时萌生过要不要从这里跳下去的想法。可是，我还是没有，我恨你，我也爱你，这两种情感交织在我的心里，我无法忽视自己内心对你的渴求。”
“那一刻我只知道，我需要找到你。或者你只要回来，变成什么样都没有关系，我依然接受你。”
沐清雨已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泪水不受控制地滚出眼眶，味蕾处传来温热的触感，沐清雨知道自己哭了，因为眼泪是咸的，可是这次却是温热的。
他的话感动了自己，她何尝不是在煎熬呢。
她想开口说话，但是发现语言都是徒劳的，有些话就像哽在了喉间一样，她怎样也无法发出声音。
纪少寒看着她的泪水，缓缓伸手轻轻地擦拭了她脸上斑驳的泪痕和水珠，他似是微微叹息了一句，面前的这个女人令他心痛。
“所以你回来之后虽然你挂着我纪少寒情妇的名义，但是我何曾亏待过你？”
沐清雨摇头，没有，一点也没有，他总是在关键的时刻挺身而出保护自己，在云熙危险的时候尽力为云熙做手术。
自己的一切他都算的好好的，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心灵上，纪少寒都给予了自己莫大的关心。
所以这样的情况下，她还是要离开吗？
可是不离开又要怎么办呢？
她一直在默默流泪，也不说话，纪少寒心里挫败，他在沐清雨面前一次次地放低姿态，可是她呢？从来都不会回应的。
这一瞬间，失望弥漫了他的眼，身体的力气像是被人抽走了一样，双手无意识地垂在身侧，头也低着，没有再看沐清雨。
沐清雨却抬头看着他，从这个角度她可以清晰看到他如羽翼一样的睫毛，还有就是抿紧了的菲薄的唇。
她缓缓伸手拉住纪少寒垂下来的手指，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间，沐清雨轻轻地很珍重地把他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吻着，那样子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的东西一样，模样虔诚。
之间传来柔软的触感，纪少寒半阖眸子看着沐清雨的动作，心里一阵震惊，眸子里也染上了惊讶和不可置信。
沐清雨哽咽地说，“纪少寒，对不起，我知道你很痛苦也很为难，但是我不是故意要离开你的，我也有自己不能说的苦衷。”
她真的有苦衷的，而且是不能对任何人说的苦衷。
“我们之间有太多因素导致如今这个结局，我不愿意的，你要给我时间，给我时间，我需要好好想想有些事情。”
纪少寒怔怔地看着沐清雨，她说，你要给我时间，意思是他这么久以来的心声她终于能够回应自己一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