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不负有心人。1992年的11月初军来西安附近一个县城接兵,我们再次相见。深秋的枫叶火一样地红,盛开的秋菊春花一样灿烂,兴庆公园内我们散步畅谈。悉心问苦是他每次谈话的主题,热忱关注是他对这个世界的态度。我或许也是大众中的一员,他不能不去爱,他不能不去关怀。凡是他接触过的人和事,他总是放心不下,疏忽了对我的关怀他会自责,少了对身边人的牵挂他会愧疚!
时光总是短暂,感情却在急剧升温。我们踏上红叶遍布的小山,环行碧波荡漾的兴庆湖。他明显地感到身边的姑娘为他消瘦了很多,憔悴了很多。时间过得很快,不觉乎就已经夜幕降临了,我们坐的木椅早已凉透,脚下的路已经被露水打湿。善于关怀人的他,怕我着凉早早地把我送回家。其实他不知道平日思念他有多苦,见到他的热情总是被毫无指望所代替。因此我常常到暴雨中,冲洗发热的灵魂、发烫的思念。常常是浓云翻滚,大雨如瀑,街上的流水像小河一样,路上的行人都躲在了屋檐下,就连带着雨具的人也四处避雨行色慌张。只有我冲进雨雾中迎接暴风雨的洗礼,乐意狂风吹起裙袂,乐意暴雨淋透衣裳,勇敢地在暴风雨中高唱“暴风雨你来得更猛烈些吧!”数不清多少次了冲进茫茫的雨雾……我是要把军相忘,把一个带给我天堂、带给我力量的人相忘,要让大自然的风暴冰冷我对他的热望,为此常常感冒发高烧,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惯性的感冒、惯性的头痛。
第三次相见仅仅两天又不得不分开,部队上太多的事物总是让他牵挂。愁云惨雾到处敲响着离别的钟声,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的滑落,他用布绢不停地为我擦拭着流淌的眼泪。还记得护城河畔他的安慰:“我要去建功立业,做更多更好的事情!这是我的使命,义不容辞!坚强地活下去,活下去我们就会见面!我会常常联系你的!我知道我的离别对你来说是一个很残酷的现实,我一定会在百忙之中想念你,一定会考虑娶你为妻的,给我时间好吗?等着我回来,亲爱的姑娘。”
1994年夏,军的父母双双病倒,给部队拍去了加急电报军才得以探亲。我和军又分手了一年半时光。一年半的等待如同漆黑的长夜、寒冷的冬天一样,走不出的重重阴霾与雾霭。难挨的一年半,一年半的折磨!用发如蓬蒿、人比黄花瘦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500多个日日夜夜魂牵梦萦,数不清多少次,看到街头行走的军人总要凝眸遥望,但是失望总是大于希望。有一次我在柜台里看到马路对面一个军人和他很像,我冲出柜台,跟在那个人后面一站多路,我多想喊一声“军,我亲爱的”,可是徘徊在他身后嗫嚅的嘴唇始终没有喊出声来。军人的警觉使他意识到后面细碎的脚步声,这一回头我的泪水如闸门一样打开成串成串地奔流。我捂着脸扭头就跑,莫大的伤心,莫大的委屈,莫大的失望……此后我不敢抬头看穿着军衣的军人,总是急匆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暗暗地抹着眼角的泪花。
相见不如忘却。我恨自己长了一双会写文章的手,我恨自己生活在北方凝重的黄土高原上,养成了凝重的性格。我越给他写信就陷进去的越深,为什么长期以来我越写东西就越想他,每一篇文章里都少不了他的影子,他扎根在灵魂深处无法排遣。睡思晕沉时他在梦中,黎明时分他在泪光中,给他写信成了唯一的消遣,和他说话成了每日必不可少的内容。否则世界的末日就朝我挥手,长时间没有他的信就感到天昏地暗了无生趣。他是大海,我是大海里的一滴水。只有在他的怀抱里我才会欢快地奔流,涌动出生的活力、爱的篇章。他是大海,我是大海里的一滴水。只有在他的怀抱里,我才会激情澎湃,流动出灵感源泉,爱的思想。他是大海,我是大海里的一滴水。只有在他的怀抱里,我才会光彩照人闪耀出青春光芒,爱的形象。他是大海,我是大海里的一滴水。只有在他的怀抱中,我才会无忧无虑的成长滋生出生的喜悦,爱的向往……
我曾经尝试着忘掉他。为了忘记他,我愿周游列国化作一只鸟儿飞向远方到天之涯海之角。可是他却在白云深处向我招手,跟他去在缥缈的太空中垒个暖巢。为了忘记他我愿穿荆棘踏芒刺,朝山朝圣去听那古刹钟声,让梵音梵语净化人世尘嚣,可是高山流水的风貌酷似他的神韵,只叫我泪如雨下。忘记他我无法做到,他时时刻刻把我围绕,到处都是伤心地,相思地。哎!如果命中注定和他的心灵长相厮守是难以自拔的沼泽无法躲逃,那么就让我自食其果越陷越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