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间有青草的香味，还有各种花香，似乎还有流水的声音，我像个蒙昧的婴儿，睁开眼来，看到了这个万紫千红的人间美景。
耳边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动了动，发现自己就坐在了林旦的身上。他这样抱着我，有多久？
林旦的脸上早不是轻佻的笑，而是一脸的担忧，他忙着问我还有哪儿不舒服，还有哪儿不对劲？我咯吱笑了出来，“你什么时候成了老妈子？”
我不应该问这句话的，问完后我就后悔了，林旦一声不吭地把我扔在了院子里，那石板凳子冰凉冰凉的。
我正后悔着，林旦端着一个碗出来了，见到我，他用勺子在碗里搅拌了几下，又用勺子舀起一勺子汤汁，吹凉了送到我嘴边，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很是熟练，也没有半分的难为情。我顺从的喝进了勺子里的汤汁，到喉边忍不住吐了出来，“好苦！”
林旦自己试着喝了一口，也忍不住吐了出来，“确实好苦，不过良药苦口。”他又用勺子喂到我嘴边，我怎么也不敢咽进去。他叹息了一声，放下了碗。
“不喝就不喝吧，我给你换药膳。”他理了理我的鬓发，把我抱回了房间。
在林旦身边养病的日子很是惬意，林旦对我很好，好到我都找不出任何的理由来对他表达不满。一个人的时候，我的心里有些地方总是空空落落的，偶尔会头疼，头疼的时候总是会闪现一个我记不起来的男人，每次闪现的时候，他都是垂着头，懦弱的样子，他的身边有一个女人，颜色无双，极是美丽，只是她总是忧伤的。
我实在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这么一对人。
我想不去理会偶尔闪现的影子，心里某个地方就会疼的无法呼吸，我没敢对林旦说，他对我那么好，要是知道我的心里还有其他男人的影子，他该多么伤心！
三春飞燕，泥溶花香，林中香风随影动，山间树色叠千波。林旦从外面采药回来，看到我在院子里发呆，顾不上擦擦额头上的汗，放下背篓，过来忙着问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轻轻地摇头，拿手绢给他擦额头上的汗，一下下，他忽然就捉住了我的手，“凤儿，嫁给我吧。”
我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注意听他到底说了些什么，怕他生气，忙问“什么事？”
他再说了一遍，这次，我听清楚了。
山为什么是倒着的，树为什么是倒着的，天为什么是旋转着的？我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轻轻柔柔的抚摸着我的头发，声音里带着youhuo，“嫁给我，然后我们就这样一直到老……春天我陪你看花，夏天我陪你林中漫步，秋天我陪你共话夜雨，冬天我们就一起围着小火炉烹茶赏雪，我绝对不会让你哭，不会让你不开心……”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抗拒的蛊惑，我仿佛看到了一对佳偶，相依相偎在山间终老的平淡幸福场景，不由得，我就答出了“好！”
林旦抑制不住兴奋地把我抱起来，在原地转了几圈，高兴的大叫。我的心像是缺了一角，生生的疼，就像是有人把我的心直接挖了出来。
林旦把我放下，看看衣服上的水泽，再看看我的眼睛，他问我，“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了你？”
我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疼。”
林旦为我施针，我在酥酥麻麻的感觉中睡了过去，梦中是一片虚无，处处有花香，却又处处不见花，只有峭楞楞的假山石头，我摸索着，在一块山石旁边停了下来，隐隐的有谈话声传来。
一个说，“我们都输了，他最终没有选我们当中的一个。”
另一个说，“要不然她就不是九公主了。”
“……”“……”
那些话时有时无，一点也听不清，我扶着假山石，精力不济，听着听着就歪靠着睡了过去。这一次，还是梦，梦中却是一对男女，男的冷鹜，女的倾国，和我以前脑海里偶尔闪现的那一对一模一样。女的一直在哭，男的就一直看着女的哭，哭到后面我都烦了，忍不住朝他们大叫“别哭了。”
一睁开眼，哪儿有什么男女，只有林旦，他一脸欣喜的看着我，他的脸上可没有哭过的迹象，他问我，“谁哭了？”
我低下头不说话，他一个人乐呵呵笑说，“你是不是在梦里梦到我担心你为你哭了，你舍不得让我哭，才醒过来的……没关系，你再不醒来，我真的要哭了。呵呵……”
月色如洗，林旦在院子里摆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好些瓜果，他给两个杯子倒上酒，朝我举起了杯子，“娘子，”从我答应嫁给他开始，他就一直叫我“娘子”，“咱们就天地为媒，等师傅回来了，我们就举行婚礼。”
我也举起了杯子，“师兄，师傅到底干什么去了？还有，你说的两位师姐为什么我没一点印象呢，怎么记都记不起来。”
林旦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郁，他喝下了一口酒，轻轻晃着杯子，“娘子，你放心，记不起来没关系，师姐们都对你很好，她们如果知道你是因为在外面生病了才把她们忘记了，肯定不会怪你的。”
我一直就觉得他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的，就如他现在说的话，我总觉得有哪里是我不知道的，而他又没有告诉我的。
端起酒杯，我一饮而尽，“月色如此之好，娘子既然不辜负，那为夫也不辜负就是。”林旦说着话，又给我倒满了酒。
风清月路，此宵此夜难再得，此情此情怎辜负？对饮之间，我不觉已经醉了，林旦也醉了，彼此拉着手尽说胡话。
如果那晚上我们都没有喝醉，那该多好，也许，我和林旦，真的会在山间做一对闲云野鹤，神仙眷侣。可那晚，我们都喝醉了，这也就注定，我们，是要沉浮在这个人世间的。
我醉酒醒来，已经不是那个世外桃源般的小院子，而是南朝皇帝行宫的寝殿！周围是奢华掩盖的腐败，艳丽遮住的朽烂，我就在这堆朽烂之中，不着寸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