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很嘈杂，大哭小叫，尤其个别产妇叫得很惨，叫得其他候产妇心惊肉跳的。有的还不断地骂着身边的丈夫，只图个人快乐，不顾别人的痛苦，养了一个还要养一个，真是痛煞人哉！秀芬对兰芳说：“这个女人是借题发挥，养第一个也不是人人都痛苦得不得了，你看我那时肚子多少大，不是也过来了吗？你不要怕，不要紧张，没什么的。如果是养第二第三胎还要容易，听小姐妹们说，就象鸡下蛋那样，稍稍一使劲就震出来了。开欣姆妈，对吗？”
开欣妈笑了说：“养第一胎是有点痛苦，加上是第一次谁不紧张呀。不过也要看各人的情况，有的痛得厉害的，有的也很容易。做女人谁不经过这一关呐？挺一挺就过来了。第二第三胎是容易多了，至少心里不紧张，有经验了，也就不当一回事。不过也不象你说的那么轻巧，毕竟是一个孩子要从那么小的口子里出来的呀？”开欣妈见秀芬在笑，忙又说：“你笑什么呀？说错啦？不都是这么一回事嘛。你要知道，如果孩子大一点，养的时候还是有痛苦的。记得我养开欣的时候就是这样，那是第三胎了，照道理说不是很简单嘛，可是这个小鬼让我吃足了苦头。”
秀芬和兰芳一听是关于开欣的事，马上来了精神，都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兰芳也忘了自己肚子在阵痛，在床上坐了起来，忙问：“妈妈，是怎么一回事呀？”
秀芬见兰芳坐了起来，忙制止说：“你躺下听姆妈说，开欣姆妈，你快说给我们听听。”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有什么好听的。你给我睡睡好，不要一听开欣的事你们就来劲了。他呀，虽然出身后从来没有让我烦过心，可就是养他的时候我差一点被老虎吞下肚子出不来。”
秀芬一听更奇怪了，哪来是虎呀？忙问：“开欣姆妈，你越说越离奇，怎么会被老虎吞下去呢？你说得具体的，怎么一回事呀？”
“你们真要听呐？”开欣妈妈见兰芳和秀芬都在点头，就接着说：“养开欣的时候是在乱世，那有现在的条件好呀，不要说什么医院，就连养小孩住处都没有。你们大概还不知道，要养开欣的那一年，你们大概还小不懂事拖鼻涕呢，那年正好是维斯敌人到上京掼炸弹，吓得大家都往外地跑，你们家跑了没有呀？”
秀芬说：“维斯强盗来的时候我家还在乡下没有到上京来呢。”
兰芳说：“我爸爸想带我们逃难，可是我妈妈病在床上没法逃。”
开欣妈妈说：“你们没有尝到逃难的滋味，苦哇！开欣爸爸当时非常紧张，没有法子开欣爸爸就领着我和岚岚逃难到苏北，想投靠开欣的三舅。”
兰芳插话了：“妈妈，那么开明那里去了？”
秀芬说：“你就关心开明，这还要问吗？他不听话就把他摔到上京算了。”
开心妈妈笑了说：“谁说开明不听话呀？他呀真懂事，知道他爸爸拖上三四个人不容易，加上他还在读书，担心中断学业，当时就把他托付给他的表舅，和朱炳文做伴。”
秀芬说：“噢，老朱还是你家亲戚呀？朱炳文有点阴刁，小武子还好。”
兰芳朝秀芬摇摇手说：“你不要岔开去，听我妈妈说下去。”
开欣妈妈继续说：“你们大概没有去过苏北的黄海边吧？那些地方，那海边到处都是黄沙，长不出庄稼，真是穷得来，无法生活。到我临养开欣的时候，我们连住处都没有。别看那些穷地方，规矩多来兮，什么养小孩不能养在别人家，血光冲天要给人家带来灭顶之灾。我家三弟没有说什么，也想让我在他家生养，可就是我弟媳妇始终没有吭声，没有法子，开欣爸爸就在海边上找到个破庙，破得来连门窗都没有，周围也没有人家，是一片高粱地，让我住进去时我还有点怕，但也没有法子。当我预感到开欣就要出世的时候，连忙叫开欣爸爸快把接生婆叫来，谁知道他前脚一走，天气就变了。海边上天气说变就变，一会儿风雨大作，狂风暴雨把门窗上的芦苇席全都卷走了，暴雨都打到我的脸上了，就在我阵痛发作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好象有只猛虎破窗而入，张开血盆大口把我整个身子吞了下去，不知怎么搞的，想叫也叫不出，过了一会我才感觉老虎又把我一点点吐了出来，我一惊醒了，开欣就这样养出来了。我真吓死了，见到开欣爸爸和接生婆来了，我忍不住哇哇哭了，还是接生婆连忙制止我，说月子里产妇是不能哭的，要哭坏眼睛的，她听我对开欣爸爸说起锰虎的事，你们知道接生婆是怎么说的吗？”开欣妈妈见秀芬她们在摇头，就告诉她们：“接生婆说，开欣是白虎星下凡，是喜事，是吉星高照，说得开欣爸爸开心死了，笑得嘴巴也合不龙。他连忙就给开欣取了个‘虎子’的小名。你们说，我生开欣是多危险呐！”
秀芬说：“这算什么危险呀？真是福星高照，要是我能够也有个白虎星下凡的儿子，叫我经历一百次我也愿意。”
兰芳也笑了说：“要是轮到我也有个白虎把我吞下去就好了。”
开欣妈妈看了看两个人说说笑笑抢着要让猛虎把他们吞下去就说：“你们不要废话了，看你们开心的样子，你们知道当时我多紧张吗？”
秀芬说：“养小孩谁不紧张呀？不过谁也没有碰到过象姆妈这样紧张的，听听蛮好玩的。兰芳，你说是吗？”
兰芳只是抿嘴笑笑。
开欣妈妈说：“当时命都要吓掉了，还好玩呢！不和你们废话了，现在我要做些什么呀？兰芳，你想吃些什么吗？我回去给你做。”
“妈妈，你歇歇吧，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吃。”
秀芬说：“开欣姆妈，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呢，你吃好晚饭来接我，夜里我就不来了，孩子离不开人。”
兰芳说：“你们都回去，到了医院我就放心了，晚上妈妈在我身边更没事了。
秀芬说：“姆妈，你先走吧，我陪兰芳说说话。”
开欣妈妈走到医院门口，正好碰到开欣和宋自力游泳回来。开欣见到妈妈第一句就问：“妈妈，嫂子养了吗？”
“没有，早着呢，快回去吧。”
宋自力飞快地把开欣母子送到家。
开欣妈妈一走，秀芬和兰芳谈开了。她们还是围绕开欣在谈。
秀芬问：“兰芳，你说开欣真是白虎星下的凡吗？”
“你说呢？”
秀分说：“我看是的，不然怎么会是人见人爱呢？大家都爱他，但谁也得不到，这不是神仙吗？你知道吗？今天差一点点开欣就被我逮住了，可惜他是神仙，还是让他溜了。真是可惜呀，我已经把他抱在怀里了，结果还是一场空。大概神仙凡人是捞不到的。”
兰芳说：“你在说些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你是听不懂的。你知道吗？你叫开欣来叫我的时候，我正在做好梦，我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我梦到开欣到我房里来了，被我抱进怀抱，奇怪的是他变成了孩子，可是他解我的纽扣，亲切地叫我嫂子，一直把我叫醒，我才知道开欣真的来找我了，你知道吗？我是开心得来，忙敞开上衣等他进入我的怀抱，可惜呀可惜，开欣并没有进房就说你在叫我，原来是你要生了，你开心来，我是空欢喜一场。”
兰芳笑了说：“梦里的事你也当真呀？再说开欣的身份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他是神仙下的凡，我们怎么可以轻易得到呢，死了这条心吧。”
“我也是说说，世上哪有什么神仙呐，胜利到现在了，谁还真那么迷信呀。不过开欣这小子是有点特别，和别人不一样，让你爱也不是，恨也不是，近又不能，远离更不行，就会想他。我知道你和我一个样。我怀疑我婆婆也和我们一个样，还有麻姑也是如此，从前那个金娣就不要说，如果她还在这里还不知会出什么事呢，她不象我们思前顾后的，她是样样做得出的，开欣要是被她缠上了能脱身吗？你看得出吗？开欣也很喜欢金娣的。”
“开欣喜欢金娣是过去的事，后来他知道金娣为了得到一根棒头糖和小龙亲嘴就不大理睬嘛。你不要说，开欣是有头脑的，一般姑娘他是看不上眼的。”
秀芬问：“你说开欣会看上我们吗？”
“别痴心妄想了，怎么会看上我们这些老太婆呢！”
秀芬说：“你还不老，一点也看不出，你还象个小姑娘，我是不行了，自从养下个小戆大，我腰身也粗起来了。”
“你怎么开起我的玩笑了，再过几天我也是个孩子的妈妈了，小姑娘的时代过去了。喔唷，小小鬼又在踢我了，这次为什么呀？小鬼呀，妈妈不疼吗？”
“他踢你，能为什么呀？是告诉你，他想出来。他不想出来踢你干什么呀。”
兰芳说：“你是不知道，是巧合呢还是真有灵性，每当我想起开欣的时候，他都要踢我，大概不让我想，他是在帮他爸爸。”
秀芬说：“喔唷，你不要瞎联想了，没出世的孩子懂什么哟，他们是在肚子呆不住了，想出来。我怀上小戆大的时候也不这样呀，有时候想到开欣他也会踢上一脚的，他们都是无意识的，你不要疑神疑鬼的，真的好象做了亏心事一样。”
兰芳说：“我们不是瞎聊聊嘛，谁会疑神疑鬼呀？我不是和你一样嘛，怀上孩子就喜欢乱想，有时候还要和肚里孩子乱说一通，你不是这样吗？”
“没有养出来之前我也有过，现在不要说是说了，哭也没有用了。”
兰芳突然捂住肚子叫痛，秀芬连忙起身去叫医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