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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昆阳之战(2)

“哧……哧……”阳浚的战马倒毙,他暴退八步方脱出刘秀的剑势之外,但是胸前却已多了两道血槽。

刘秀一声低啸,落下之时刚好回到冲来的马背上,得胜钩上的大枪已抖出一抹灿烂的枪花,罩定了阳浚的每一个方位。这一切来得极为自然,仿如行云流水,没有半点拘泥做作的痕迹。

人落,马倒,枪出,然后便在阳浚的面前绽放出万朵枪花,没给阳浚半点喘息的机会。

……

十二勇士,以宗佻和李轶两位高手为首,见人便杀,所过之处,无一人可挡,人人斗志高昂,意气风发。这群执刀带盾的精锐战士经过无数次搏杀训练,在杀人与被杀之间,他们以一种最简单的方式证实着他们的力量和存在,几是以一当百,这六千官兵与之一触便像是镰刀下的稻米,一触即倒,一碰即死。

这无可比拟的杀人速度将官兵们都吓傻了,后面的人尚未敢上前交锋,便已吓得向后方逃逸而去,他们根本就不敢与这些人相对。

义军战士一步不松,以李轶、宗佻为首,如食桑之蚕,向官兵方向推去。

远处大队官兵也都骇然,没想到义军竟如此凶悍,一开始便将阳浚的战士击得溃逃,但是诸营的战士早已得令,没有命令不可以轻举妄动。是以,此时他们都不知是主动出战李轶诸人,还是待李轶诸人追近再战,但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李轶诸人已经冲到了近前。

外围的官兵又不敢乱放箭,因为有大批自己人正向后溃退,他们怕误伤了自己人,但等自己人返回营中之时,李轶诸人的精骑也随后杀到,依然是势如破竹,如一柄尖刀狠狠地刺入了官兵的心腹之中。虽然四面的官兵不断增加,仿佛是杀之不尽,但是这一千人的精兵依然层层向前推进,其势锐不可当。

……

刘秀的枪,快、重、狠、诡、霸,更不时地枪剑互换。

在敌营之外,竟只剩下阳浚与刘秀两人对决,其他的人全都杀入了军营之中。

阳浚一开始便受了伤,在大军惨败之下,更是斗志大丧,在第五十七招之时,终被刘秀挑死马下。

远处的官兵因没得将令,不敢擅自行动,竟相救无力。

刘秀割下阳浚的首级,大枪一抖,红缨在虚空之中如火一般划过。

“杀……”马蹄声、喊杀声大作,一里之外的林谷间,大批的绿林军战士如潮水般向官兵的营盘杀到。

“杀啊……”刘秀抖枪高呼,趁官兵的营盘外围被李轶诸人杀得大乱之时,再一次给官兵的外营以致命一击。

数万义军自两翼疾速掩杀而至,成丹与马虎各领一路,而在两翼之间是一千人的骑兵和两千步兵。

骑兵有如旋风般,人人手执大棍。两千步兵则与第一队人马一样,执轻盾短刀,在骑兵之后掩杀而至,到敌营入口与刘秀会合。

“宛城已破——宛城已破——”

“宛城已破——宛城已破——”

数万义军放声高呼,声音此起彼伏,但却迅速传遍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官兵们听了大惊,他们此来便是解宛城之危,若宛城已破,那还有什么意义?顿时斗志大丧,军心动荡。

刘秀一马当先,望着那扎于高坡处的敌营中军营帐,领着三千敢死战士以一往无回之势直向王邑所驻的中军攻去。

战尘弥漫,死亡的气息比血腥更浓,每一个随在刘秀之后的战士绝没有回头之路,他们也绝不回头,即使是死也必向前冲!他们绝不会停下脚步,除非已经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流干了最后一滴血。

生命并不是留给自己,对于这些人来说,生命本身就是献给战争,只有用热血浇注过的土地,才能开出最艳的花,而他们便是为了让这片土地开出最美的花而战斗。

他们已经看到了那绽放得最美的花,鲜艳得像血,映红了他们的眼睛,模糊了他们的心,却指明了他们的方向。于是,他们脑海中只有一个概念:前进、出刀、收刀,前进再出刀,再收刀……痛感和心一样麻木,他们似乎已经在那从胸腔中冲出的吼声中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当他们的手臂被人斩落的时候,仍是机械性地耸动断肩,然后才知道弃盾再以握盾的手拔刀,前进,挥刀,再收刀,直至他们生命远去,或是四肢皆断之时,他们脑海中仍存着前进的念头。

刘秀的黑衣已经血红,坐下的战马也染红了鲜血,他也似乎与其部下一般,全身都麻木了,除了杀还是杀,但却有一个绝对的方向,那便是王邑!

王邑的身边围有十万官兵,但是刘秀与他的战士如一只钻入苹果中的虫子,已一层层地靠近果核,没有人能够阻住其脚步,十万大军也阻不住这区区三千人马,这让王邑吃惊。

王邑依然立于坡头,看着拥护的十万中军,听着“宛城已破”的口号,眉头皱得极紧。他似乎小视了这个刘秀,小视了这支义军。

“元帅,我们阻止不住他们的冲击!”一名偏将浑身浴血地奔上土坡道。

“混账!十万大军竟阻止不了区区几千人?你若阻他不住,拿头来见我!传我命令,全力阻止刘秀杀上来!”王寻大为震怒。

“是!”那偏将二话未说,抬头又一次向刘秀方向冲杀过去。

“那是谁?”王邑突然发现自西南方向有一人一骑直杀向土坡,此人白盔白甲,坐下一骑白马,在军中如出水蛟龙,一杆亮丽银枪左挑右刺,几无人可阻。

“邓禹!”一名亲卫微微吃惊,叫了声。

“邓禹?是那个与刘秀并称‘南阳二俊’的邓禹?”王邑也有些吃惊地问道。

“是他,末将曾与之有过数面之缘。”那亲卫肯定地道。

“没想到南阳二俊不仅都文采过人,连武功竟也如此精绝,此等人才在长安时怎就没能发现呢?”王邑有些感叹地道。

“谁愿意去将邓禹拿下?”王邑旋一正色道。

“末将愿去!”大将冯茂出列应了声。

王邑看了冯茂一眼,他对此人极信任,更知其是可独挡一面的大将,只是因当年征伐句町不力而不受重用,这才随军来此,否则只怕早已是一方主将了,当年的声威几可与严尤相比,此刻由其出战邓禹,他自然放心。

“很好,有冯将军出战我便放心了,能擒则擒,不能擒便杀!”王邑道。

“末将明白!”冯茂应了声,他知道王邑是爱邓禹之才。毕竟,王邑乃王家的宗室,虽然皇帝是王莽,但只有当王家仍掌管天下时他们才能够享受到尊荣,而眼下王家的天下正缺少人才,他自然想让邓禹这等人才为己所用。

王寻其实也对邓禹很感兴趣,此人如此年轻,却敢单枪匹马来闯百万大军的连营,这份勇气和胆量便足以让人心折。而邓禹和刘秀的才学昔日在长安便很有名,南阳的士大夫对其更是极为推崇。

攻城战依然在继续,强弩乱发,矢下如雨,城内的每一寸土地之上都似乎堆积着箭矢,箭更穿透瓦木没入百姓的房屋之中、居室之中,桌、椅、床、窗之上皆钉满了箭矢,战况之惨烈,已到了无以复加之境。

在强大的攻势之下,城中的守军几近崩溃,但是此刻刘秀却杀入了敌军的大营之中,李轶的一千敢死队如旋风般,所到之处皆一片混乱,马虎和成丹的两支援军若一把剪刀,将城东的一股敌军力量剪成三部分。

再远的地方,刘秀的三千死士如狼似虎般接近王邑,王邑的十万中军也开始混乱了,这无不让昆阳城中的子民和战士们精神大振,更是拼死抵抗。

王常和王凤顿时明白刘秀的意图,不由得大喜,但也同样担心,他们在城头上看的很清楚,刘秀的推进也是极为艰难的,尽管刘秀诸人毫不畏死地冲杀,那种有些悲壮的豪情确实可以激得每个人战意沸腾。可是任何人也不能忽略力量悬殊的事实,而在他们极担心之时,忽见西南角又有一队快骑向王邑的中军冲杀而至。

王凤和王常不由得皆感惊讶,却不知这支打扮并不是绿林军的人又是什么来路。

“枭城林渺在此——谁敢与我一战——”一道高昂悠长的呼声如龙吟虎啸般传遍战场的每一个角落,虽在雷鸣般的战鼓声相掩之下,却依然无比清晰地映入了王常和王凤的耳内。

王凤和王常大感意外,旋又大喜,他们怎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一支很意外的力量来援,而听林渺的呼声,此子的功力之高已达到了深不可测之境。

隐约中,他们似乎也听到了另一道呼声:“伏牛山申屠建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战场之上一时变得热闹起来,有趣、紧张而残酷。

不仅王常和王凤听到了这呼声,刘秀和邓禹诸人也都听到了。

他们绝没有料到林渺居然会来,而且是在战况最为紧张、最为惨烈的时候赶来,还有伏牛山的申屠建,这使他们不由得精神大振。

刘秀知道,他并没有向伏牛山求援,伏牛山的申屠勇一向比较自傲,上次拒绝了他们的邀请,这次寻求援兵,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找伏牛山的人,因为他自己都没有半点把握活下去,申屠勇自不会傻得与他一起送死。可是偏偏有他想不到的事,伏牛山的铁官徒义军来了,而且还是和林渺一起来的。

刘秀好久都未曾见到过林渺了,但却听闻过林渺近来的风头,可是他没想到林渺居然会出现在此地,此刻他内心中还有另外一个声音,林渺不仅曾是他的朋友,更是他的兄弟!这让刘秀战意更高昂。

与此同时,王邑和王寻也看到了这一队横空出世般杀来的战士,让他们心惊的不是这些人的名字,而是这些人的实力。

官兵在这种混战之中不敢放箭,但是伏牛山的人却敢,而且他们发射的都是最强劲的天机弩。是以,一开始便将十万中军的西南方射出了一个缺口,然后林渺便持大枪杀入了其中。

林渺的左边是持巨大铁桨、力大无穷的猛将铁头,右边是身形小巧的侏儒鲁青。

铁头马上无敌,鲁青却在地上灵动得让人无法捉摸。

再侧便是伏牛山的二龙头申屠建,此人手持一杆方天画戟,也是挡者披靡。

林渺处在义军的最前端,身后则是他的那一干高手。

林渺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根本就无人能阻,遇将杀将,遇兵杀兵,能与其战上十招者都寥寥无几,十万大军在枪下,也如无人之境,他与刘秀自两面向中间夹击极速推进。

王邑看了不由得心中发毛,连连派出八员大将,但是这所谓的八员大将都是有去无回,无一例外地死在林渺的枪下。而那大将冯茂又与邓禹耗上了,虽然将邓禹逼得苦苦挣扎,但是若等他将邓禹擒下之时,林渺已快将他身边的大将杀光了。

王寻也望了一下身边,竟无大将可派,林渺居然比刘秀更可怕。

铁头拍马斜杀而出,那群官兵就像他桨底的浪花一般,翻转而出,根本就没有人可以与其神力相抗,他的目标是邓禹!

林渺看见了邓禹,是以他让铁头去助邓禹一臂之力,以二人之力斗冯茂,而他依然是一往无回地冲击中军!这也是决定此战的成败所在,所以他绝不可以放弃。

王寻眉头皱了起来,望了王邑一眼,咬咬牙道:“让我去会会这小子!”

“大司徒,你乃万金之躯,怎能犯险?不若我们先换个地方,再调严尤大将军来对付这小子!”一名亲卫提议道。

“不错,司徒大人乃万金之躯,何必与这黄毛小子斗气?我们有百万大军,将广兵众,待会儿再叫人来收拾他!”王邑也道。

王寻看了看,此刻林渺距坡上只有不到百步之遥,而他们的护卫军已筑成了人墙,但是林渺便像是一只翻土鼠,护卫兵便像是被翻开的土,根本就无法让林渺多停留半刻。

“保护元帅!”一干护卫们大喝,于是推着王邑和王寻所乘的战车迅速向坡底下赶去,他们根本就无法阻止林渺和已杀红了眼的刘秀,只好保护王邑撤离山头,暂避刘秀和林渺的锋芒。

王邑和王寻撤退倒是快捷,但是他们却忽略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那便是各路人马都在看着他们这处高地的中军,还等待着两人在此处挥旗指挥,可是他们居然撤走了。

王邑和王寻一撤,最先牵动的自然是中军各营战士,他们以为主帅一走便败了,只听到喊杀声自另一方面传来,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本来就已听到宛城已破的消息,斗志大减,这一刻还以为宛城的援兵自另一方杀来了,才会击败了主帅,他们哪里还有心情再战?与此相反的却是绿林军和伏牛山的人斗志更盛,这一弱一强,相形之下,中军立刻被击溃逃散,相互践踏者不计其数。

中军一溃,整个战场之上的指挥失调,其它诸营都不明所以,本来因宛城被破的消息没了斗志的官兵,顿时更是自乱阵脚。于是在城外义军无惧的猛攻之下,竟自行溃逃,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人都一下子乱了起来,于是百万大军如煮沸了一般。

城内王常和王凤大喜,怎肯错过如此机会?大开城门,倾所有兵力冲杀而出,与援军内外夹击,官兵更是一片混乱。

人多的好处在这一刻充分得到了体现,人挤人,人踩人,大家为了逃命早已顾不了别人,相互践踏。

兵败如山倒,任凭将领如何呼喊都无济于事,反而被人潮冲得不由自主地跟着跑,有些人本不想跑,可是被人流一冲,不跑便唯有被踩死,因此也只好跟着一起没命的奔逃,百万大军竟这般溃败不可收拾。

王邑和王寻发现这些时,已经是后悔莫及了,想在这乱成一锅粥溃逃的大军之中找到领军的将领那是不可能的。而更让他们大恼的却是绿林军和伏牛军竟只追赶着他们所在的中军穷追猛打,此刻全军上下已全无斗志,虽然这支中军有着义军数倍的力量,可是在无法组织起有效反抗的情况下,唯有挨打的份,被义军追赶得如丧家之犬,一溃千里。

王邑本还想再重整军队,可是此刻连他自己也是身不由己地被人潮冲得奔逃,只好放弃重组军容的诱人想法,向父城方向败退。

这一场大杀,又一次杀到天黑才收,义军追杀三十里,斩敌十数万,而官兵相互践踏死伤更是不计其数,降卒数万,得兵车战马、攻城器械和粮草无数。

百万官兵,逃散的逃散,死的死,伤的伤,至少已经损失了一半的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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