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言之佯装怒道,“哪儿学来的一些胡话。”
林司突然眼珠一转,马上捂着肩蹲了下去,低下头去,“哎哟,我的伤口好疼。”
“小司,你怎么了?伤口,伤口怎么样了?”沐言之脸上变得尽是担忧之色,同她蹲下身来,伸出手想去看看她的伤口,但又顾忌男女有别。
林司憋住笑意,“伤口好像裂开了。”
沐言之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手脚有些无措,不知如何是好,随即横了横心,试图打横抱起林司,“沐大哥抱你去休息一下,然后去找大夫。”
“唉唉,别。”林司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活力十足的站到他面前,“大哥,逗你玩的,我没事。”
沐言之有些狐疑的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脸上辨出一丝的痛苦之色,但是林司始终是满满的一脸笑意,“你,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儿,沐大哥,别磨蹭了,我们快去吧,要不然待会儿该晚了。”林司一把扯住沐言之,拉着他向外面走去。
他们随着引路的侍者走到一个美丽的小湖边,碧绿的湖水荡漾起稍许波浪,湖面上风平浪静,一片祥和的气息,湖面上有一个湖心亭,亭子里面和周围坐了不少人,每个人的着装都非常有个性,看来,这应该是与会的江湖人士了。林司在心中暗暗思忖着,原本满是期待的眼睛里光芒淡了不少。
“两位,到了。”侍者摊开手,示意他们看向湖上。
从他们脚下的地方开始一直延伸到湖心亭,举目望去皆是一人大小的小船,中间用手指粗细的索绳连着,上面还铺着红色的丝绸,看上去像平地一样,甚是壮观。无论是装饰,还是其他的什么,都可以看得出,风家还是用了心的。
沐言之突然牵起林司的手,林司诧异的望着他,沐言之解释道,“不要走丢了。”然后牵着她踏上红丝绸铺盖的船板,向着湖心亭的方向走去。
踏上脚下的红丝绸,林司突然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这像不像是在走红地毯?她望了望被沐言之牵着的手,又望了望自己的男儿装扮,突然觉得真的很像一对同志在走红地毯,只是少了结婚进行曲。
林司突然觉得这个想法很好笑,想着想着,不由得笑出了声。
沐言之听到她的笑声,转过头来,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了?”
林司脸上还未隐去的笑意有些僵硬,敛了敛神,保持那个僵硬的笑脸,表情有些怪异的说道,“没事儿。”
沐言之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她,见她不愿多说,也就转过头去,不再询问。
林司回想起刚才自己脑海里想的一些事,忽然觉得自己的心理似乎有些恶俗了,随即鄙视了自己一番,不再想它。
一个长相肥头大耳,肩上还扛着把锈迹斑斑的大刀,一看就是个草包的汉子抢先走来,谄媚的笑道,“名剑公子,久仰久仰,还望……”
沐言之没有过多理会,略微点了点头,直接带着越过他向亭子里的一个中年人走去。
慢慢的,大家都看到了沐言之的到来,渐渐的,都向他们这里围了过来。
一书生模样的白衣人士走了过来,没等他开口,沐言之就抱了抱拳,“百毒书生,幸会了。”那名号为“百毒书生”的人欣喜若狂,一把握住沐言之的手,随即又觉得有点失态了,放下手去在身上背了背,“当日一别,原来您还记得我啊。”
“那是自然。”
“哟,名剑公子来了啊,幸会幸会……”
“还望名剑公子有机会多多提携小弟……”
“果然是年轻有为,老夫今日得以一见……”一满头华发,脸上皱纹横生,笑得像朵油菜花的老翁急促走了过来,站在沐言之的眼前对他说话,似乎生怕被人抢了位置。
旁边的人越来越多,什么西门吹雪,苍天派掌门,什么铁砂掌传人之类的,纷纷跑过来自我介绍,似乎都很想和名剑公子攀点交情。
林司百无聊赖的跟在其身后,看着面前阿谀奉承的一些嘴脸,顿时心中生出一种不快感,在现代,官场商场亦是溜须拍马,见风使舵的人卖弄的场所。没想到古代的江湖上,也是如此。一直以来就很讨厌与别人虚与委蛇的交际,喜欢直肠子对人,不喜欢拐弯抹角说打官腔。
沐言之似乎也不喜这样的场景,原本好看的眉头皱了几下,尽管想被苍蝇包围着一般不舒服,但是他依旧什么也没有说,嘴角仍然挂着一副象征性的微笑,与周围趋势上来的江湖人周旋。想来,这也是久经江湖的老手。
就算是清若出尘的沐大哥,亦不能免俗。林司不禁有些悲从中来,这十丈红尘,究竟还要染红多少人?
忽然,背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林司疑惑的转过身去,循着视线,居然在人群里看到了一双笑眯眯的桃花眼。
那双桃花眼的主人手中还捏着一团尚未扔出的纸团,见她回过头,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林司胸口涌出一阵惊喜,距离上次苏灵越的不告而别,才几天的光景,却像隔了几个世纪。虽然还是有些小小的埋怨,但这么久没见,还是有些想念他作弄她的那段时光,还有那一张如阳光般灿烂的笑脸。
明明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却还要故作镇定的慢慢走过去,林司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头,“喂。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对这种无聊的啥啥会没有兴趣么?”说出来的话仍然带着刺儿,或许是早就习惯了这种与他相处的方式,自然,舒服,不拘小节。
苏灵越并没有介意,只是兀地抿了一口小酒,“好久没有这么无聊过了,想想出来就当玩玩也是好的。”荡了荡酒壶,有些落寞的转过头来,对她说道,“毕竟,有你的地方才不会很无聊,不是么?”
林司不知他是从哪儿变戏法似的拿了一壶酒,竟然有些接不下话去,眼前的这人,比之前,眼前的他有些消瘦了,拿酒的那只手骨节分明,脉络清晰,但是却兀地生出一种无力之感,循着手臂蔓延上去,竟将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一种忧伤的气氛中。上帝给了他一张好看的脸,线条分明,鼻尖秀挺,下巴有型,唇边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美好而忧郁的王子模样。
林司突然觉得他很有偶像剧里苦逼的男猪脚的气质。
太阳还没爬下山头,周围依旧热热闹闹的围着一些忙于交际的人群,只有他们这里鸦雀无声,都不知道找些什么话题打发时间才好。
最后还是苏灵越开口打破了沉闷的僵局,抬头挑了下眉,“喂,你的伤好些了么?”
林司下意识的摸了摸肩上的伤口处,已经结痂了,但仍然还是有些隐隐作痛,“嗯,好多了,老早就不疼了。”
苏灵越突然出其不意的把她的伤口拍了一下,力度很轻,但是林司还是疼的跳了起来,速速远离一丈以上,“啊,名贱苏!你干嘛!”
苏灵越以手臂作枕,惬意的仰身向后靠在亭柱上,伸了个懒腰,“好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怪想念的。”
林司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面含鄙视的说道,“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随后龇着牙很痛苦的揉了揉伤口,“你痛死我了。”
苏灵越悠然自得的说,“你不是说老早就不疼了么?啧啧啧,出口还带脏字儿,一点都不像一个女孩子。”
林司眉毛一竖,面含愤怒,对他比出了中指,“你!”突然又好像想起了有什么不对劲的,皱着眉头,睁着大眼睛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受伤的事的?”
苏灵越被噎住了,有些躲闪的不敢看她清澈的大眼睛,摸了摸鼻子,正打算想一个好点的理由搪塞过去。
谁知,林司已经在脑子有了自己的判断,“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认识擎苍夜?就是那个据说很有名的擎苍阁的阁主?”
“咳咳,你说是就是吧……”苏灵越含含糊糊的用了一个不准确的回答给搪塞了过去,所幸林司并不是一个脑袋好使的女子,在她的眼里,这就是肯定的回答了。
林司欣喜的抓住他的胳膊,“原来你真的认识他啊,他现在怎么样啊,那天离开我都不知道他受伤没有,也不知道沐大哥跟他有什么过节,当晚大打出手可把我吓坏了……”林司絮絮叨叨的说着,也不管他是什么表情。
苏灵越越听越生气,觉得林司对“擎苍夜”有点“过度”关心了。但是转念一想,又有些好笑,毕竟,“擎苍夜”也是自己,她这么关心“擎苍夜”,也是在关心自己嘛。这样美滋滋的想着想着,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林司见他眼睛看着别处,神游九重天之外,根本没听自己说话,顿时有些懊恼,给了他一个响亮的爆栗,“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苏灵越回过神来,也不生气,只是摸了摸头,笑眯眯的看着她,看上去异常的高兴。
林司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了,双手环抱着后退几步,“你干嘛笑得这么奇怪?”
苏灵越依旧笑容不减,“很奇怪么?”
林司愈加奇怪了,稍稍走进探寻道,“你是不是脑子被我打坏了?”
苏灵越知道再笑下去,说不定会被她误认为疯子了,于是收敛了笑容,“咦,你怎么是一副男儿装束?”
林司翻了翻白眼,“苏老人家怎么现在才发觉我身穿的是男装呢,难道之前是误打误撞发现我的?”
苏灵越以手握作拳状,放在面前,假装咳嗽,别过头去不好意思的说出了一句很煽情的话,“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认得你,永远。”
林司浑身像是被电打了似的一震,无数话语堵在心间,想要说出一句嘲笑一下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正在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由远及近,透过浩浩的人群穿了过来,“我说你跑哪儿玩去了呢,原来在这里。”
林司向身后望去,原先疲于应酬周围的大小江湖人士的沐言之已经端了杯酒走了过来,纵使刚刚从尘世的喧嚣中摆脱出来,却依旧纤尘不染,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儿,嘴边的微笑带着神奇的魔力,仿佛能平定一切浮躁。
林司有些愣神的看着沐言之,丧失了语言表达能力。
沐言之走过来,轻声说道,“乖,不要乱跑,不然人丢了就找不到了。”突然感觉到两道灼热的视线,他抬起头来,隔着林司看到了抱胸倚靠在亭柱上苏灵越,正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顿时有些尴尬也有些惊喜,冲上去想给他一拳,“灵越,你怎么来了。”
苏灵越灵巧的避开了沐言之的拳,眼神中带着一股疏离感,冷冷的说道,“难道就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