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7322200000027

第27章 不灭之威

白辰的脸色苍白如纸,浑身血污,脸上汗如浆出,他的五官因为刻骨铭心的痛苦已扭曲变形。

但叶飞飞却在这张业已扭曲变形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倔强的冷笑。

那是一种淡漠生死、坚强无比的笑容,目睹这种冷笑,谁都会相信,只要白辰的生命没有结束,他就绝不会屈服!

在那一刹间,叶飞飞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白辰,此刻,她已相信,也许白辰的武功并不十分高明,但他却有一颗常人望尘莫及、不死不休的坚韧心灵!

叶飞飞百感交集。

她正待上前扶起白辰,却见白辰双手撑地,竟试图站起来,巨大的伤痛使他双臂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身上的鲜血亦不断滴落。

叶飞飞止住了脚步。

牧野静风双目微微眯起,不动声色地望着白辰。

笛风轩外已聚集了不下百名风宫属众,此刻,每一个人都屏息静气,所有的目光全聚于白辰身上,场上落针可闻。

白辰的双手深深插入了土中,他的心中有一个不屈的声音在鞭策着他:我一定要站起来,一定要在我的敌人面前站起来!

他的右脚慢慢向前收起,动作缓慢得让人感觉到时间业已停滞……

看似简单至极的动作,白辰要做到却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

当白辰想将左脚曲起时,一阵晕眩之感突然向他袭来,他眼前一黑,几欲向前倒去。

潜意识中,一股冥冥不可知的力量使白辰奇迹般地支撑下来,他的身子向前略略一倾,很快又恢复了平衡!

在百余双目光的注视下,白辰慢慢地、慢慢地直起了他的腰。

几乎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给他带来刻骨铭心的锥心之痛,他几近于在地狱中备受酷刑!

他的五官已扭曲得不成人形!

“嗬!”

一声如闷雷般的嘶叫,白辰赫然已奇迹般地立于众目睽睽之下。

他的嘶叫声并不响,但在风宫属众听来,却别有一种惊人的力量,不少人听得此声,竟心生凛然之意。

牧野静风的神色越发凝重,犹如严霜笼罩。

叶飞飞亦惊亦喜亦怜地望着白辰,热泪滚滚而下。

白辰艰难地转过身来,面对叶飞飞,深深躬身施了一礼,又面向牧野静风道:“如我白辰能存于世间,将来定会回报于你!”随后又艰难地反转身来,摇摇晃晃迈步前行,如同一个醉汉。

对于白辰蹒跚的步伐,风宫属众已是司空见惯,因为他常常醉酒,惟有今日,众人突然发现如此蹒跚的步伐,竟也有一股异样的气势。

白辰似乎根本无视周遭剑拔弩张的风宫属众——没有人能够读懂他的眼神。

白辰心中默默地道:“终有一日,你们会知道,今日不杀我,是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牧野静风长吁了一口气,沉声道:“我已决定饶他性命,风宫弟子谁也不许拦阻他!”

众人闻令而动,无声无息地为白辰闪开一条通道。

白辰所经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路。

望着他的背影,叶飞飞低声对牧野静风道:“穆大哥,五年前是我与他一同进入风宫,现在,我想送他出风宫。”

牧野静风沉吟了片刻,柔声道:“你的话,我当然愿意答应,需不需派人护送你?”

叶飞飞摇头道:“在风宫之内,有谁敢对宫主夫人不敬?”

牧野静风颇有深意地笑了笑,道:“其实我与白辰本无仇恨,如果他不背叛我,我一定会善待他……”

叶飞飞苦涩一笑,道:“你不必说了。”言罢,对随她同来的侍女吩咐了几句,便追随白辰而去。

牧野静风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一风宫死士低声道:“宫主,要不要跟踪他们?”

牧野静风冷哼一声,淡然道:“如果连一个武功被废的年轻人也让风宫如此提心吊胆,未免太可笑了!”

那人心中一凛,惶然道:“属下愚钝!”

白辰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而是低声道:“是叶姑姑吗?”

“你……已经很久没有称我为姑姑了。”追上他的叶飞飞道:“但我现在明白这五年来,你为什么要改口称我为宫主夫人了,你是想让众人以为你也很平庸,也会趋炎附势,对不对?”

白辰没有说话。

有时,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叶飞飞靠近白辰,柔声道:“让我扶你吧。”

白辰刚要开口,却觉喉头一甜,“哇”地一声,狂喷出一口热血,他的身子一晃,几欲摔倒。

叶飞飞心中一沉,忙扶住他,但觉着手处一片粘湿,心情立时惶然不安。

正当此时,叶飞飞身边的一名侍女小草急奔而至,气喘吁吁。叶飞飞一向厚待小草,闲时还传她武功,故小草对叶飞飞一向甚为尊敬,她的手上拎着一个包裹,见了叶飞飞,立即递上,道:“夫人,银两、金创药全在里面……”

叶飞飞却没有接下,而是道:“小草,我要你陪伴白辰一些日子,直到他伤愈,你再返回风宫,宫主那边,我自会与他说明。”

在叶飞飞的心目中,牧野静风虽然性情大变,但待她还算有情有义,相信牧野静风绝不会为一些小事而责怪她。

小草一怔,未及开口,白辰已抢先道:“不……必了,多一人……反而多一份……累赘……”

叶飞飞见他气息虚弱,怕他因说话而损耗内息,当下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让小草取出金创药,替白辰敷于伤口上,白辰但觉敷药之后,伤口清凉,心知这是上等金创药,精神亦略略一振。

过度的失血使白辰神智恍惚,双腿只知机械性地向前迈动,竭立支撑着不倒。

到后来,他的思绪几乎已成了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他听到一个粗犷的声音道:“来者可是宫主夫人?”

白辰心道:“是到了行宫出口处的‘迎风门’了吗?”他想看个究竟,但双眼虽然睁着,却无一物映入眼中,他所感觉到的只有漆黑一片。

似乎叶飞飞又说了些什么,但白辰耳中渐渐有轰鸣声,而且越来越响,他根本不能听清叶飞飞所说的话。

又跌跌撞撞走了一阵子,白辰猛地一个踉跄,虽被叶飞飞及时扶住,但他的伤口却已被扯动,奇痛如万箭穿心。

白辰低低“啊”了一声,神情反而清醒了不少,他低声道:“走出……风宫……了吗?”

叶飞飞的声音道:“离风宫已有一里之遥……”

话音未落,白辰全身一软,径直向前倒去。

他能够支撑着走出风宫,凭借的是铁一般的意志,如今,他已耗尽了全部心力。

乍闻燕高照死讯,范离憎心中之惊愕可想而知。

此刻,已不容他有任何考虑机会,他必须如其他弟子一样,在第一时间赶到思空苑!

一路上,但见思过寨已灯火通明,众弟子皆是行色匆匆,一部分向思过寨而去,另一部分则赶赴寨边严加守护,谁都知道,一寨之主突然毒发身亡,极可能是敌人发动攻击的先兆。

范离憎一边向顶峰思空苑掠去,一边暗自思忖:“毒死燕老侠的人会是谁?按理无论是风宫还是水族,在没有得到‘血厄’的秘密时,他们是绝对不会对他施下毒手的,难道,除风宫、水族之外,思过寨中还存在着另一股力量?如果有,他们毒害燕老侠是否也是为了‘血厄’?”

一时间千头万绪,如何理得清楚?

当他赶至思空苑门口时,里面已聚有不少寨内属众,范离憎不及多想,径入苑中,立即有人迎上前来,道:“八公子,寨主仙骸已移至封尘殿!”

范离憎应了一声,心中却暗自焦虑,因为他根本不知该如何前去封尘殿。

惶急中,范离憎随口道:“大师兄他们是否已到?”

那人点了点头,道:“大公子、三公子皆已在封尘殿。”

正说话间,苑门外忽然传来一男子号啕大哭之声,随即一个高大壮实的少年疾冲而入,边跑边哭叫道:“是谁害死了我爹?你们全是忘恩负义的王八羔子!爹,他们害死你之后,就要杀我了!”

范离憎立知此少年定是燕高照的独子燕南北,燕南北比戈无害还要小上一岁,在十三弟子中排名第十。燕高照年近六旬方得此子,自是对其宠爱有加,除了全力传授爱儿武功之外,更以奇门神药为其催发功力,一心只盼燕南北早成大器。

不料,祸福无常,燕南北在十岁那年,竟因无法承受药力,变得痴愚不堪,燕夫人悲痛之下,郁郁而逝。

从此,燕南北再也无法习练燕高照的武功,但自那一场变故之后,燕南北身材迅速变得高大强壮,且有惊人神力。

自燕高照重病后,他门下弟子便设法将燕南北与其父分开,以免痴痴呆呆的燕南北在燕高照身边胡言乱语,胡作非为,因而加重燕高照的病情。

今夜燕高照突然亡故,燕南北身为人子,众人自然不能瞒着他。

范离憎身侧的人见燕南北径直疾闯而入,惟恐他惹出祸端,忙上前拦住他,小心翼翼地道:“师弟,师父他在封尘殿……”

话未说完,燕南北已大步迈进,猛力推出,惊叫声中,两名思过寨属下已被推得倒跌而出。

燕南北嘶声道:“你们也不是好人!”他那黑少白多的目光落在了范离憎身上,忽然大声道:“戈无害,你夜里偷偷跑到五嫂的房内,也不是好人!”

乍闻此言,范离憎大吃一惊,一时回不过神来。

他不是真正的戈无害,自然不会恼羞成怒,但他知道,世间说话最可信的人,要么是孩童,要么是傻瓜,因为无论是孩童还是傻瓜,他们都没有学会撒谎的本事。

那么,戈无害与“五嫂”之间,岂非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范离憎知道燕高照的五弟子名为曾子,娶有一妻,但婚后第三个月,曾子在正盟与风宫的一次拼杀中,就已不幸战死,曾子之妻在家中已寡居半年多,难道寂寞之下,她已有负曾子,与戈无害有了苟且之事?

若是如此,戈无害岂非太过风流成性?身边既有杜绣然、穆小青,又与曾子之妻有染?

惊愕莫名间,范离憎不知该如何是好,眼看着燕南北大步向东侧而去。

忽听得身后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道:“戈师弟真是好涵养,竟然平静如此!”

不需回头,范离憎已知来者是燕高照第二弟子侠异。

范离憎略略沉默,随即淡然道:“我问心无愧,又何必与一个不谙世事的人生气动怒?”转过身去,身后果然是侠异,与侠异并肩而立的还有一少年,身子显得甚为单薄,仿佛被风一吹,他就会乘风而去。

燕高照的十三弟子中,比戈无害更年少的惟有燕南北、十一弟子卓阳、十二弟子郑火、十三弟子弘月,其中十三弟子弘月年仅九岁,与此少年年岁不符,却不知此子是卓阳,还是郑火。

侠异嘿嘿一笑,道:“无害,你自苗疆回来后,性情可真是改变了不少!”

范离憎心中一动,暗忖道:“都说燕高照十三弟子个个傲然,我若是处处忍让,反倒会让他们起疑!”

当下冷哼一声,道:“师父遇害,二师兄倒有兴致说不咸不淡的话!”冷笑一声,再不多言,径直沿着燕南北消失的方向走去,无形中,燕南北的出现解除了他的窘迫,使他可以从容步入“封尘殿”。

燕南北、佚魄、文规、穆小青已在封尘殿内,穆小青双目红肿,脸上犹有泪痕,而佚魄、文规亦是神色悲痛,殿内气氛沉闷至极,至于燕南北则跪于地上,嘶声痛哭,嗓子早已哑了。

大殿北向,已安置了一张平台,平台上静静躺着已撒手而去的燕高照。

几名思过寨属众默默地忙碌着,插香焚纸、挂帷幕、剪纸……指点着这一切的人正是莫半邪。

当范离憎进入封尘殿时,莫半邪似乎沉浸在悲痛之中,根本没有留意到他,倒是佚魄、文规、穆小青三人齐齐看了他一眼,眼神显得有些异样。

范离憎走至平台前,缓缓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九个响头,这才起身立于一旁,心中黯然忖道:“正盟十大门派掌门人,今日又损其一,如今惟剩下痴愚禅师与华山游老侠了!”

侠异与那少年随之进殿,行礼之后,也肃立一侧。

不过片刻,燕高照十三弟子中,除五弟子曾子已故,四弟子池上楼前几天代师前往少林,与诸派共商大计外,其余十一名弟子皆已赶至。

同在大殿内出现的还有佚魄、文规、池上楼、曾子四人之妻,而侠异虽是二师兄,却没有成家。四人之妻的身分与十一弟子不同,便在下首站立,遥遥向燕高照行了九叩之礼。

莫半邪将殿内布置成一个简易灵堂后,正待退出,却听得佚魄道:“麻叔,你也不是外人,不妨对我们做晚辈的指点指点。”

莫半邪黯然道:“寨主待我恩重如山,我留在寨主身边,却未能为寨主挡住他人暗手,又有何颜面留在这儿?”

几人劝了几句,莫半邪终于应允留下。

佚魄轻咳一声,众人立时静了下来,连燕南北也止住了哭声,独自一人蹲在一个角落中,不声不响。

佚魄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师父自四十年前开山建寨,以侠为本,励精图治,开创思过寨局面,更使思过寨位列十大名门,侠名远扬。师父待我等弟子及寨内兄弟,犹同亲子……”说到这儿,他的眼中闪过了痛苦之色:“孰料人心叵测,竟有鄙劣之徒趁师父重病之际,暗下毒手,我等弟子虽无德无能,亦不敢不报此仇,以慰师父在天之灵!”

文规插话道:“师父毒发之时,我与九师妹在师父身边,当时毒势发作极快……我们没能止住师父体内毒素的蔓延……”

佚魄沉声道:“我已仔细察看过,师父的确是中毒而亡,但他身上没有新的伤口,由此可见,师父是中了食物或药物中的毒,但师父重病之后,已极少进食,显然易见,毒极可能就是下在药中!”

所有的目光立时全都集中于范离憎身上!

佚魄继续道:“药的确是八师弟寻来的,但正因为如此,我认为最不可能在药中下毒的人,就是八师弟,因为没有人会做如此昭然明了之事!”

侠异缓缓地道:“如果毒真的是下在药中,那么有机会接触此药的人,又有几个?”顿了一顿,又自问自答道:“有大师兄、三师弟、六师妹、八师弟、九师妹,以及麻叔,当然,还有我。麻叔在场时,屋内共有五人在师父身边,当然没有机会。”

话说到这儿,他便停住了,言下之意是说除“麻叔”外,其他几人皆有下毒的机会。

文规道:“我们师兄弟间虽有不和,但想必还不至于有人卑鄙到会对恩师施以毒手,也许此事是外人所为!”

佚魄摇头道:“绝无可能!师父病后的饮食起居一向由我们师兄弟亲手照料,从不假他人之手,若说有人潜入思空苑,并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在药中下毒,那么思过寨也枉为十大名门之一了!”

舞阳横扫范离憎一眼,沉声道:“师父是中毒而亡已勿庸置疑,其毒要么是药中本就有的,要么是有人暗中加入。八师弟,你能担保自苗疆取回来的药,绝无问题吗?”

范离憎心知此时已不能不将戏一直演下去,于是他道:“绝无问题!”

舞阳的唇间浮现了一丝冷笑,道:“很好!其实无论药中有没有毒,如今已无从查证,但,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八师弟在说谎!”

刹那间,几乎所有的目光齐齐向范离憎射来。

震愕之下,范离憎仍是敏锐地捕捉到一点:恰恰是最应该吃惊的莫半邪神色却平静如旧!

范离憎的心中飞速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是莫半邪出卖了我?

他的神情却依旧平静:“七师兄可莫血口喷人!”

舞阳古怪一笑,道:“因为你根本不曾从苗疆求来‘蓝凤神水’!”

范离憎的心倏然一沉!

白辰终于醒了过来。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堂皇富丽至极的卧室中,梨木椅、红木床,墙上挂了两幅山水画,淡雅飘逸,白辰出身临安白家,锦衣丰食,一眼就看出两幅画出自名家之手。

最为显眼的是窗下摆放着的一尊象牙雕成的仕女,雕工精绝,衣裙合体,佩带飘飞,鬓发根根入绺,发梢参差轻动,栩栩如生。

白辰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张宽大而舒适的床上,帷幕半垂,床上挂着一把剑,但白辰一眼就看出这一柄剑绝非武林中人所用,而是供人玩赏的佩剑,所以剑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

白辰静躺片刻,终于清醒过来,记起在风宫发生的一幕幕。

他心中顿生疑云:自己怎会身置此地?

白辰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不再如先前那般剧痛,他试了试,竟让他支起了上半身——他的上身****着,身上的血迹荡然无存,几处伤口早已包扎妥当,伤口处有些清凉之感。

白辰立即想到了叶飞飞,四顾无人,忍不住叫了一声:“叶姑姑……”

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一人,白辰望去,却是叶飞飞身边的侍女小草。

白辰一怔,不由问道:“此地难道……难道是在风宫之中?”

风宫无天行宫结构恢宏,白辰虽身在风宫,但对风宫内的寝宫居室并不熟知,见到小草,他顿时怀疑会不会是叶飞飞见他晕倒,又将他带回了风宫?

小草摇头道:“这是贾大人府内。”

白辰略略一愣,随即道:“是驻守歧州的贾大人吗?”

小草点了点头。

风宫势力日盛,连地方官府也有不少已暗中归附风宫,成为风宫座上贵宾,歧州驻守贾政就是其中之一。

白辰不由皱了皱眉头。

小草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道:“夫人知道你不愿留在风宫,也不愿留在与风宫有任何瓜葛的地方,但你伤势太重,夫人只好将你先安置在这儿,夫人说只要你能走动,就可离开此地了。”

白辰心知这也是叶飞飞一番好意,当下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道:“她……回风宫了?”

小草道:“是,夫人还说……说……”她支吾着一时不肯说下去。

白辰将上半身又慢慢缩回被中,道:“夫人说什么?”

“她说……若不是已有身孕,也许,她会亲自将你护送去一个地方。”

白辰心中一怔,暗道:“叶姑姑有了身孕吗?”口中却道:“她想将我送去什么地方?”

小草微微一笑,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要等你伤好了,能赶路后再说不迟。”

白辰心道:“我已无亲无故,又有何处可去?不过这终是叶姑姑一番好心。”他在被中略略动了动四肢,发现已无大碍,便道:“今日我就可以离开此地了。”

小草惊喜地道:“真的?”立即意识到什么,忙又道:“我……不是怕伺候你,而是因为我想见夫人。”

白辰宽容地笑了笑,道:“我已说过,多一人反倒多一份累赘。”他见小草双目微红,显得甚为疲倦,不由感激地道:“当然,对你的照料,我仍是感激不尽。”

小草笑了。

白辰忽然发现她笑起来的模样十分可爱——十分美丽!

——很纯,很真,不谙世事的美丽。

小草道:“那天夜里,你真的很勇敢,我虽然不明白你为何要与宫主作对,但夫人能如此待你,你……一定是个好人。”

白辰被她认真的神情逗乐了,却正色道:“我离开这儿后,你一定要返回风宫!”

小草道:“但夫人吩咐过,要我将你送到一个叫和尚镇的地方,才准返回风宫。”

白辰略一思忖,道:“也好,我们即刻启程!”

小草便为白辰捧来一身干净的衣衫,贾府内的穿着自是与江湖人物不同,白辰换上之后,立显英俊洒脱,气度不凡。他本是武林世家子弟,这一袭贵公子的服饰穿于他身上,甚是得体,小草见了,不由轻笑一声,道:“公子,我们这便上路吧!”

白辰虽知前途渺茫,武功被废后要报家门血仇更是困难重重,但见小草如此神情,心情亦不由得略略释然。

小草提起床头的一个包裹,道:“我们先向贾大人告辞再启程,如何?”

白辰道:“也好,毕竟承他照顾。”

话音未落,便听得门外响起爽朗笑声:“二位为何急着离去?小兄弟的伤尚未痊愈,可不宜奔波劳累!”

说话间,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便服的中年人立于门前,面孔白皙,颇具富贵之气,一望可知是为官为宦者。

小草轻声对白辰道:“这位就是贾大人。”

白辰忙深施一礼,道:“多谢贾大人收留之恩,在下伤势已无大碍,不敢再扰府上清静。”

贾政哈哈一笑,道:“小兄弟谈吐文雅,实是难得,可惜小兄弟不肯多盘桓几日。”一顿,又道:“小兄弟欲往何处?贾某马房尚有几匹劣马。”

小草看了白辰一眼,意思是说你伤势未愈,不宜骑马。

不料白辰却道:“多谢贾大人。”

小草略觉奇怪,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一路上,马蹄声“得得”,白辰似乎从未受过伤,还不断催促小草,两人很快已在歧州府的数里开外。

小草已是香汗淋漓,喘息道:“白……公子,你有伤在身,不宜……不宜妄动!”

“吁”地一声,白辰忽然猛地勒马而止,翻身下马,身子竟一个踉跄。

稳住身形之后,白辰奋力抽了一鞭,重重抽打在马身上,马受痛后长嘶一声,如电疾驰而去。

小草大吃一惊,亦勒住坐骑,翻身而下,正待相问,白辰竟如法炮制,在她的马身上猛抽一鞭,此马亦绝尘而去。

小草愕然道:“你……这却为何?”

白辰神色凝重地道:“无需多问,你即刻步行返回风宫,但切记不可由原路返回,明白了吗?”

小草摇头道:“不明白,我只知道夫人吩咐我将你送至和尚镇,才能返回。”

白辰一把将她拉至路边林中,小草大骇,几乎失声惊叫,白辰“嘘”了一声,低声道:“如果你跟着我,会让我身陷危险之境,所以我须得与你分道而行!”

小草忽然笑了,她道:“你休想骗我,其实你是担心我有危险,对不对?”

白辰一怔,随即板着脸道:“就算是,又有什么可笑的?到时有人‘咔嚓’一声,砍了你的脑袋,你怕不怕?”

小草眼中先是有了骇然之色,但很快又道:“怕归怕,总之,夫人的吩咐我永远不会不遵从,何况我看也未必有什么危险。”

白辰冷笑一声,道:“你可知贾政为何送我们两匹马?”

小草不解地道:“自是为了让我们以马代步,少些奔波之苦。”

白辰哼了一声,道:“他若真的有如此好心,偌大一个贾府,怎会没有马车?难道他不知道我有伤在身,不宜骑马?”

小草想了想,道:“若是他要对你我不利,在贾府中自可下手,又何必送我们两匹马?”

白辰道:“叶姑姑将我送入贾府,贾政怎会在自己府上对我们施下毒手?毕竟得罪了叶姑姑,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你可曾留意到我们所乘的马匹有何特别之处?”

小草思忖片刻,茫然地摇了摇头。

白辰道:“两匹马的后臀皆有军马印记,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马,一旦我们乘此马赶赴和尚镇,在中途伏击者必定能一眼认出我们就是他们要攻击的目标,何况,盗用军马,也是一项不小的罪名!”

小草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道:“怎会这样?贾大人与风宫素来交好,没有理由要杀由夫人送到他府上的人呀?”

白辰缓声道:“现在,我已猜知牧野静风为什么会放过我?”

小草失声道:“难道不是因为夫人的求情?”

白辰不置可否地一笑,他没有对小草作更多解释,那是因为他觉得小草是一个纯真的女孩,他不想让她知道世间阴暗丑陋的一面。

白辰道:“事已至此,我也不必去和尚镇了,倒不如选择一条岔道会更为安全,其实从今往后,我将以天下为家,去哪里都是一样,何必拘于一个和尚镇?”

小草有些黯然地道:“你是说,从此你将流落江湖了吗?夫人让我送你去和尚镇,是因为她想让你去和尚镇见一个人,此人可以帮助你。”

白辰心道:“想取我性命的人武功高得出奇,寻常人又如何帮得了我?”口中却道:“只怕我们还未到和尚镇,就已送命了!”

小草道:“夫人临走时把这个包裹交给我,说是包裹中有她送给你的一件东西,还有一份书笺,是交给和尚镇中等候你的人的,你不妨看看,也许对你会有所帮助。”

白辰接过包裹,将之解开,一看之下,不由吃了一惊,但见包裹中除了银两外,赫然还有“离别钩”!

白辰知道离别钩对叶飞飞来说,有着另一种意义,它与叶飞飞的身世息息相关,这些年来,此奇门兵器从未离开叶飞飞身边。

如今,她竟然将离别钩送与白辰,白辰但觉心中一热,深深感激叶飞飞对他的呵护与关爱。

白辰在包裹中见到的不是一份书笺,而是两封,其中一封写着“白辰亲启”,另一封外面则未写一字。

白辰将前者折开,展开信笺,但见信笺上以素雅隽秀的笔迹写道:“姑姑今日方知贤侄之坚强不屈,甚为欣慰,奈何天道无常,命运多悖,姑姑不能为贤侄免去大难,心中愧疚,惟愿贤侄今后不要沉沦委顿,以贤侄不屈不挠之心,日后必展宏图。若不是姑姑有孕在身,必送贤侄前去东海素女门,我母亲本为素女门前任门主,当不会拒绝贤侄于门外,何况素女门地处东海无名岛上,纵是势强如风宫,对素女门也是听之任之,你武功尽废,流落江湖太过危险,隐身素女门,可谓万全之策!”

“姑姑已通知他人,让此人在十里之外的和尚镇与你相见,此人必会对你全力照顾,将你送入素女门!”

“离别钩以精巧诡异见长,你功力尽失,将来纵能恢复,一时也不甚高明,用此兵器对你倒也颇为适宜,至于姑姑,身处风宫樊笼,只怕永远也没有动用兵器的机会了。”

“阅罢此信,即刻将之毁去,另一份书笺交给在和尚镇等候你的人,切记在此之前,万万不可拆阅!其中原因,日后你自会明白!”

“匆匆草就,言不达意,殷殷祝愿,贤侄知否?”

白辰惆怅了好一阵子,方依叶飞飞所言,将拆阅过的信笺毁去,再将“离别钩”套在自己的右腕上,以衣袖罩住,重新封起包裹,对小草道:“叶姑姑在信中说,若是前往和尚镇途中有变故,务必让你速速返回风宫,一则可向她禀报事由,二则也免得牵累我。”

他说得极为郑重,小草不由将信将疑。

正待开口,忽见白辰神色微微一变,随即道:“叶姑姑还告诉我,她已安排了高手暗中保护我,至于此人是谁,她倒未说,不过叶姑姑武功本就颇高,她眼中的高手,自然也绝不简单。唉,看来我是杞人忧天了,叶姑姑早已将诸般事宜安排得妥妥当当,既然如此,你与我同行,也无甚大碍。”

小草见他突然改口,不由大惑不解。

白辰领着小草回到大道,继续前行,一路上白辰神色自若,只是匆匆赶路。走了一程,小草见途中一直无事,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走出约摸三里路,二人行到了一岔道口,岔道直通一道山谷中,山谷谷口隐隐有庙宇掩藏林叶间。

白辰看了看天色,嘀咕一声:“天色不早了,只怕今天已无法赶到和尚镇,不如去那边庙宇中借宿一夜,明天再赶路也不迟。”

小草见山谷幽深,心生寒意,道:“想必这儿离和尚镇也不太远了……”

“你未曾受伤,自然愿意赶路。”白辰忽然有些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长长吸了口冷气,又低声骂了一句:“******,痛死我了!”

小草吃惊地望着他,皱眉道:“你……怎能口出……粗言?”她曾见白辰温文尔雅地与贾政交谈,此刻难免有些意外,她却不知白辰自进入风宫后,一有机会,便混迹于酒馆、青楼之中,这等骂法,只属“牛刀小试”而已。

白辰道:“若是你不肯与我同行,不妨就此折回,你是叶姑姑心腹侍女,与我则非亲非故,自然没有人会为难你的。叶姑姑毕竟是宫主夫人,虽然风宫四老位高权重,可毕竟是四个人,而宫主夫人却只有一个!若我是叶姑姑身边的人,而不是追随风宫四老,多半也不会落到今日这种地步,就此一点,你就比我幸运多了!”一边说着,白辰已拐入岔道,自顾前行。

“喂,等一等!”小草叫道:“送佛送到西,我若就此折回,夫人多半会责备我……就算夫人心善,不会责备我,我也会于心不安……”

白辰心知已决计支不开她了,行不多远,白辰留意到路间杂草丛生,心中一沉,猜知此庙宇必是久无香火的荒庙。

但事已至此,再无回头可能,白辰只有继续前行,他总有意无意地走在林木最为茂密的一侧,对此小草丝毫没有留意。

走近山谷,地上杂草已没至膝间,小草神色略显紧张,白辰虽然心中亦是忐忑,但神色间却仍是从容自若。

由石板铺就的路面迂回林间,两人终于站在了庙宇门前。

庙门紧闭,红膝脱落,藤蔓攀墙而上,已将屋顶遮去了小半——果然是一座早已废弃的庙宇。

小草眼巴巴地望着白辰,一心只盼白辰能改变主意,立即离开这荒凉之地。

不料白辰却叹道:“好一个清闲悠静之地,不知宿于庙中,会不会冲撞了菩萨?”

小草失声道:“你真的要留宿于这荒庙中?”

白辰反问道:“有何不妥?”随即向四周遥遥揖手,道:“不知哪位高人暗中助我,在下有伤在身,不能赶至镇上投宿,只好委屈尊驾了!”

小草心道:“看他神情,倒不像是假话,却不知暗中保护我们的又是什么人?为何不肯与我们相见?”

这时,白辰登上几步台阶,伸手向破败的庙门推去。

孰料,手掌尚未触及庙门,门便“吱吖”一声,竟突然自己开了。

白辰大惊之下,但见庙门洞开之处,赫然有一人双手环抱胸前,脸带冷冷笑意,正无声地望着他。

此人脸庞极长,头项微垂,下巴尖削如刀,嘴角处有一条短短的刀疤,这使此人的脸上似乎无时无刻不是隐含邪异笑意。

而他最引人注目之处,却是双手十指,他的双掌削瘦无肉,十指修长,如剑如枪,竟隐泛金属般的光芒。

白辰的目光毫不畏惧,他正视对方,沉声道:“没想到我一个武功尽失的废人,也需劳动木殿主大驾!”

眼前此人正是炎越属下三大殿主之一的木方延,此人从不携带兵器,因为他的手就是一件极为可怕的兵器,其武功在炎越麾下三大殿主中排名第二。

木方延冷哼一声,道:“小子,死到临头,还要诳诈本殿主,本殿主已将方圆三里之内搜寻了一遍,根本没有所谓的高手!”

白辰哈哈一笑,道:“不错,的确没有高手暗中保护我,我察觉有人暗中跟踪我们,便略使手段,让你吃些苦头,也算是对你的一个小小惩治!”

小草这才知道白辰所说的“高人”,其实根本不存在,他的从容不迫,全是故作镇定,也许,他本欲以此吓退敌人,可惜木方延也并非易与之辈,白辰此计终未能得逞。

木方延眼中有杀机涌现,冷声道:“你以为隐身庙宇,我就不便出手了吗?休说这儿是一处荒庙,就算此地是少林,我们想杀你,你也一样脱不了一死!”

白辰轻叹一声,忽然道:“炎越终是不如牧野静风老谋深算……”

木方延神色一变,沉声喝道:“小子此言何意?”

白辰道:“其实牧野静风没有在风宫杀我,并非真的要放过我,而是因为他料定一旦我离开风宫后,炎越必会设法取我性命,若炎越杀了一个牧野静风已传令不许为难的人,这是否会成为牧野静风手中的一个把柄?”

木方延道:“你果然不简单,无怪乎连寒老也栽在你的手上,不过你莫忘了,眼下此地只有三人,我杀了你们,根本无人知晓实情!何况宫主对你已极为不满,他绝不会为你而与炎老反目!”

小草怔怔地听着,她这才知道牧野静风放过白辰,并不是因为叶飞飞的求情,而是因为牧野静风料定炎越绝不会放过诛杀白辰的机会,牧野静风无需出手,照样可以借刀杀人!同时,他还做了顺水人情,叶飞飞不知内情,还道牧野静风真的是因为她而饶恕白辰性命,从此对他自然甚是感激。

勿庸置疑,一定是贾政暗中向炎越透露了白辰的行踪,贾政久历官场,心计如海,由白辰的伤势及叶飞飞的言行,怎会不有所察觉?

木方延扫了小草一眼,道:“至于这丫头,嘿嘿,杀人灭口,天经地义!但这么一个水灵灵的丫头,若一举毙杀,可谓是暴殄天物,我会让你经历女人应该经历的快乐,然后再让你去见阎王,免得留下遗憾,哈哈哈……”

他笑得肆无忌惮,因为他知道自己所面对的只是两只待宰的羔羊。

但,羔羊也有愤怒之时。

小草脸色煞白如纸,怒叱道:“卑鄙!”掠身上前,扬掌向木方延脸上掴去。

极度的愤怒使小草忽视了自己的武功与木方延相去太远,木方延哈哈一笑,右手一挡,顺势一扣,已将小草的右腕扣住。

他的双手就是他的兵器,一扣之下,小草顿如重锁加身。

但小草受叶飞飞调教数年,身手竟颇为利索,右腕被扣,左腿已疾速踢出。

木方延左掌再封,掌腿相接,快掌倏然化指,小草只觉“环跳穴”一麻,左腿顿时动弹不得,木方延未作丝毫停滞,左手箕张如爪,邪笑声中,竟向小草胸前抓去。

一声怒吼,白辰手执包裹,奋力向木方延头部砸去,包裹中有不少银锭,若被砸中,亦颇不好受。

木方延只好暂且收回左手,反掌拍出,直击包裹。

“砰”地一声,包裹立时被击得四碎,银锭飞射,那份书笺亦被击得飘然飞出。

与此同时,白辰胸口已被击中一掌,若非见机得快,在对方凌厉一掌即将拍至时,他及时施展寒掠所传的“联翩步法”,化去大半掌力,只怕此刻已毙于对方掌下。

饶是如此,这一掌仍是将白辰震得五脏移位,喷出一大口热血。

甫一倒地,白辰立即翻身而起,似乎根本没有受伤一般,不顾一切地再次向木方延冲出,口中嘶声叫道:“放开她!”

右手抡拳,向木方延面门击去。

木方延身为炎越麾下三大殿主之一,武功之高可想而知,面对功力全失的白辰,他根本不屑一顾,挥掌即挡,准备如法炮制,再击白辰前胸,势必要将他击得心碎而亡。

双掌一接,蓦然惊变。

只听得“铮”的一声轻响,套在白辰右腕的“离别钩”在外力的作用下,倏然弹开,竟将木方延的左腕扣住。

“刀剑别离命离别”——离别钩乃奇门兵器,结构奇特,极擅封夺对方兵器,此刻,木方延的左腕即如同一件兵器般被离别钩钳住!

白辰功力虽失,但他身上那种高手所特有的奇快反应却并未消失,离别钩一扣住对方手腕,白辰立即握住钩柄,奋力外夺。

“啊”地一声惨呼如鬼嘶,血箭标射,迎风化为血雾——木方延的双手虽已如兵器,但这件“兵器”在遭遇奇兵离别钩时,仍是显得十分脆弱。白辰奋力外夺之下,离别钩竟将木方延的左手齐腕切断。

刻骨铭心之痛使木方延的脸色立时铁青。

白辰也不曾料到自己竟能断去木方延左腕,不觉又惊又喜,喜的是大大惩治了这淫邪之徒,出了一口恶气,惊的是木方延受此重挫,必定恼羞成怒,只怕自己与小草二人在劫难逃了。

木方延对白辰恨之入骨,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狂怒狂恨之下,他的淫邪之念倒是烟消云散了,右手一圈一送,重击一掌,立时将小草震飞出三丈开外,重重撞在一棵古柏上,颓然坠地,已口吐鲜血,再难起身。

木方延此刻脑中惟有诛杀白辰之念,对小草的死活浑不在意,他右手骈指疾戳,封住了左手伤口旁的几处****,血立时止住不少,接着又拾起地上的书笺,忍痛捂在伤口上,这才向白辰追去。

白辰已逃出十几丈开外——他本可逃得更远,但他担心一旦木方延一时寻他不着,必会先杀了小草,所以逃出十几丈外,他反而停下身来。

木方延见状亦不由一愣,嘶声骂道:“小杂种,看来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老子若是一招就杀了你,便不姓木!老子一定要将你生劈八块,拆皮煎肉!”

怒吼声中,他已悍然扑至,右掌如刀削出,招式狠辣至极,直切向白辰咽喉。

白辰见他右掌隐泛金属光芒,划空之声,与刀剑无异,心中暗自一凛,不敢怠慢,立即施展“联翩步法”,堪堪闪过致命一击!

木方延嘶声道:“看你能闪到几时!”杀招如潮,汹涌而出。

白辰全无反抗之力,这使他反能静下心来,一味只守不攻,将“联翩步法”的精妙之处发挥至极致。

木方延又有几招落空,心中的怒意无以复加。

他突然暴吼一声,将全身功力齐聚右掌,身形暴进,发出悍然无匹的一击。

这一击,没有任何具体的攻击部分,而是将自身功力全力催动攻出,只见白辰身形四周方圆丈许,尽数笼罩在这一掌之下。

这正是破解白辰“联翩步法”的绝好方式,白辰已功力尽失,所以步法虽然仍是精妙,但已毫无根基可言,木方延如此重击,无论白辰的步法如何百变莫测,却必在他的掌势所及范围之内!

而一旦被他掌风击中,毫无功力的白辰便必败无疑。

果不其然,白辰避无可避,只觉胸口一闷,已被无形掌风击中,如断线风筝般飞跌出去。

砰然落地之时,还没有任何举动,木方延已飞身扑到,泛着奇异光芒的右掌向白辰当胸径直插下。

白辰心知再无法幸免,心中不由升腾起一丝莫名哀伤。

毕竟,他还如此年轻,更何况灭门之仇还未报!

白辰默默地等待利掌穿心之痛……

却听得一声闷哼,身在空中的木方延蓦然急坠而落,坠地之时,他的身躯竟佝偻如虾,五官扭曲变形,极为可怖。

白辰目瞪口呆,一时间竟不知所措,对自身的伤痛也浑然不觉。

但见木方延的身躯在地上痛苦地蜷曲滚动,右手颤抖着伸入怀中,吃力地掏出一物,放入口中。

白辰呆呆地望着这一幕。

只听得一声如兽般的嘶叫声后,木方延的身子一阵抽搐,终于回归静止。

他双目紧闭,面如死灰,赫然已经毙命!

这时,他的口中竟有一缕淡黄色的轻烟飘出,袅袅升起,直入虚空。

白辰恍如置身梦中,他无论如何也不明白木方延怎会突然身亡!

此时他的自身伤势已经极重,但木方延之死使他精神振作了不少,他吃力地支起上半身,倚于一截断碑旁,望着自木方延口中飘升的淡黄色轻烟,心中暗自感到纳闷。

蓦地,他心中一动,倏然记起木方延被人称作“绝手鹰君”,其中“绝手”二字,自是由他不凡的手上功夫而来,至于称其为鹰君,则是因为他还驯养了一只白鹰,此鹰来自藏北雪域,极具灵性,木方延是否以此黄色轻烟向他的白鹰传讯?以鹰的目力,纵是轻烟如线,它也能及时发现。

若真的如此,那么显而易见,追杀白辰的人,绝不止木方延一人,白鹰必会将木方延的同伴引来此地。

想到这一点,白辰大为焦虑,他知道此刻来的人纵使不会武功,也足以取了他与小草的性命。

白辰忍不住低声道:“小草……小草……”他不敢大声说话,以免引来追杀他的人。

“嗯。”小草轻轻地应了一声。

白辰知她性命无虞,心中释然不少,他扶着断碑慢慢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向小草那边行去。

小草伤得比他更重,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见了白辰,她的脸上浮现出苍白的笑容,吃力地道:“你……还活着?”

白辰也道:“你还……活着?”

两人默默相望,忽然齐齐笑了,小草一边笑着一边流泪,白辰一笑之下,牵动伤口,立时痛得倒吸了口凉气。

白辰走上前,欲将小草扶起,但此刻他已全身伤痕累累,几近虚脱,竟力不从心。

就在这时,两人几乎同时听到了西向林中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白辰、小草齐齐色变。

白辰长吸了一口气,神色恢复了平静,他竟在小草身前缓缓坐下。

小草低声道:“有人来了……我们该如何是好?”

白辰苦笑一声,道:“我们除了等待,已无计可施,是我连累了你,如今我只能挡在你的身前,在我没有倒下之前,你绝不会倒下!这就算我对你的谢意吧——虽然这样做也许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小草怔怔地听着,泪水涟漪而下,恍惚间,已忘了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脑海中只剩下白辰那一句话:

“……在我没有倒下之前,你绝不会倒下……”

一股异样之情忽然掠过小草的心间。

那是——幸福的感觉!

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小草竟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幸福的滋味。

连她自己也难以置信……

舞阳突然指出范离憎根本不曾去过苗疆,让范离憎着实吃惊不小。

他飞速转念:“舞阳是真的发现了什么,还是以此诈我?若是前者,那么舞阳是自己察觉了我的异常之处,还是有人向他透露了真相?会不会有人出卖了我?”

如此想着,脸上已有了不悦之色:“七师兄何出此言?”

舞阳冷笑道:“今日正好是我与三师兄值守寨门,一刻钟前,师父的生死至交,苗疆扈叔叔匆匆赶至,说是听说师父重病,急需他们苗家的奇药蓝凤神水,便亲自将蓝凤神水送来,我与三师兄大吃一惊,因为在他之前,戈师弟你已将蓝凤神水取来,他又何必以年迈之体,远赴千里送药至此?婉言相问之下,才知真相!”

纵是范离憎一向冷静沉着,此刻亦不免焦虑惊愕,因为他并不知道戈无害有没有去过苗疆,他所知道的一切,皆来自莫半邪,舞阳语气咄咄逼人,显然是有恃无恐!

果然,舞阳快步走出封尘殿,不一会儿,便见他与一年逾六旬的老者一同向殿中走来,但见那老者虽然风尘仆仆,脸有倦色,却掩不住他的威武气势,目光锐利,不怒而威。

范离憎见他服饰与常人全无二致,不由心道:“他真的是来自苗疆?”虽有此疑虑,但却绝不出口,因为他知道如果此人真的来自苗疆,且与燕高照是生死至交,那么一旦他在此事上犯错,无异于把自己逼向绝境。

此人的确是燕高照的生死至交,名为扈禁,同时亦是苗疆上任族王之夫。原来苗疆一向以女子为尊,族王亦是女子担任,扈禁本是中原人氏,亦是武林中人,后为躲避仇家追杀,方遁入苗疆,他年轻时相貌堂堂,高大威武,一次与当时的苗疆女族王相遇后,女族王对他一见钟情,而扈禁对风情万种的苗疆之主亦有好感,二人终成伉俪,扈禁从此便留在了苗疆,今日苗族女族王正是扈禁的女儿。

蓝凤神水乃苗疆奇药,仅为族王拥有,若非燕高照与扈禁是生死莫逆之交,怎么可能令扈禁千里迢迢送来蓝凤神水?

扈禁身在苗疆,极少涉足中原,故燕高照十三弟子中,年轻一些的甚至从未与扈禁见过面。

佚魄、侠异等年长弟子乍见扈禁,皆是又惊又喜,文规却并无惊讶之色。

佚魄忙上前施礼道:“不知扈叔叔驾临,晚辈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几名年轻弟子及佚魄等人之妻亦一一上前相见。

范离憎见此情形,心情更为沉重,他扫了莫半邪一眼,发现莫半邪的神色赫然也有些不自在,心中更是一惊。

他强自定神上前道:“扈叔叔……”

没等他将话说完,扈禁已重重冷哼一声,道:“阁下还是莫如此称呼扈某!”说话时,他额头青筋暴起,显得极为激动。

范离憎心中“咯登”一下,暗忖这其中必有蹊跷之处。

佚魄也很是意外,惊问道:“何事让扈叔叔如此生气?”

扈禁强捺怒火,道:“他的确去了苗疆,但在苗疆却做了让人……不齿之事!”想必他自觉不便在晚辈面前直言,转而道:“总之,他虽是我燕大哥的弟子,但我却决计不会把蓝凤神水交与他!他没有得到蓝凤神水,便离开了苗疆,我心念燕大哥病情,也立即启程,赶赴思过寨,没想到……唉,没想到仍是迟了一步!我一听文贤侄说此子已带回蓝凤神水,心知不妙,孰料未等我见上燕大哥一面,便听得燕大哥遭了不幸!非我武断,此事十有八九是此子所为,我与文贤侄商议后,决定暂且不露面,想看看他要将戏演到何时,他果然以为此事天衣无缝,竟不松口!”

佚魄听罢,脸色铁青,怒视范离憎,大喝一声道:“给我跪下!”

同类推荐
  • 我的眼中只有你

    我的眼中只有你

    她——鱼浠幽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女生。他——北星哲是一个风趣幽默的男生。那一年,他对美丽冷漠的她一见钟情,并为她转校。转校后却没有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但他却认识了一个和她性格身影相似的平凡女生,和她相处后,他逐渐地喜欢上她。可在这平凡的女生身上总是能够寻找到另一个人的影子。这让他很纠结......得知真相后,原本可以在一起的两人却要分开......她——鱼浠幽是一个乐天达观的美少女。他——北星哲是一个成熟稳重的美少年。分开后的两人性格完全改变。她从荷兰回来了!同时还带回来了一个混血美男!混血美男和黑天鹅女生联合起来不择手段地想方设法地拆散两人,如他们所愿是分开了。混血美男见到自己喜欢的人一天天地憔悴,下定决心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她......最终,他和她还能在一起吗?
  • 一季之夏

    一季之夏

    季夏仍然还记得,那个夏天的紫色小雏菊,小雏菊也叫玛格丽特,这是种带着神奇魔法的花儿;只要摘一朵,将它的花瓣一片片摘下的同时默念着猜想,最后剩余的花瓣就是所寻找的答案。是的,小雏菊是带魔法的花,她看见了,在那个夏天,季夏看见了童话中才会出现的精灵。
  • 两相忘不如两相宜

    两相忘不如两相宜

    初遇在春天,暖暖的,从此刻骨铭心,十年后的相遇,能否记起?近在咫尺的距离,可否想起?最后忘记,是最好的归宿么?你可还会忆起?
  • 看不见的爱情

    看不见的爱情

    你是我生命的一道光,有你不在孤单,有你不在害怕,有你不在伤心,只要是有你的地方,我就不会在难过。
  • 圣夜学院:爱的约定

    圣夜学院:爱的约定

    两位公主从小一起长大,出生名门贵族个个美若天仙似的。从国外回来,父母安排圣夜学院读书。却隐藏身份进入学院,当她们遇见王子,公主们命运像摩天轮一样旋转,她们是否找到归宿。(敬请收看圣夜学院:爱的约定)
热门推荐
  • 修仙手游

    修仙手游

    新人新书,本人是个上班族,比较喜欢看小说,想试着写一部自己的小说,工作的原因更新不会太快,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保证每天保底一章,希望你们能够喜欢。这只是一个普通人穿越到修仙世界后的平淡修真生活.没有同门之间的尔虞我诈没有波澜壮阔的战斗修真只是为了活得更久
  • 豪门小霸妻

    豪门小霸妻

    爱人高高在上犹如帝王,哥哥富可敌国俯视众生,真是可笑!自己却是名动天下的花姬。这一生,我不怕损坏名声,不惧倾家荡产,不畏乱伦关系,只怕没有你!花姬名声在外,好多男士都慕名而来,只为一睹芳容,但绝大多数还是吃了闭门羹,这花姬不爱其它,只喜欢苹果,听说想要见花姬一面,除了昂贵的金钱外,还要外加苹果——这真是罕见啊!爱他又如何!他是全市的核心又如何!总归站在他身边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三小姐,这一点您应该明白吧!三小姐眼里是愤怒极了的情绪,嘴唇下巴气的都在打颤,势有一副要将花姬撕碎了的表情,却忽然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本文纯属虚构,请勿模仿。)
  • 孤胆少年行

    孤胆少年行

    一本奇书,几经风雨,误入平凡少年手,一段人生,历经坎坷,终至康庄大道旁。亲情,爱情,友情,当我们无奈的失去它们时,我们又该何去何从?是在痛苦的仇恨中走向灭亡,还是在繁华的名城中迷失自我........
  • 重生之校园追美

    重生之校园追美

    作为一个屌丝,死亡对风逍并不是那么可怕——直到面临死亡之前,风逍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不过当死亡来临,他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热爱生命。还好,他不仅没死,还意外获得升级系统,从此他的屌丝人生一去不复返。用升级系统一路逆袭,无往而不利。警花,我在飙车呢,你别来骚扰我!表妹啊,你这在床上穿得这么少,是想对我负责吗?呜,护士姐姐,我胃酸感冒肚子痛疼,快帮我治一治……一个屌丝人生的彪悍逆袭,见证不一样的奇迹!
  • 清江贝先生诗集

    清江贝先生诗集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凡蜕仙

    凡蜕仙

    楚国出凡人,凡人誓争仙,誓言显傲骨,成道终明悟,仙人亦如此。楚!凡!誓!成!仙!
  • 神圣图书馆

    神圣图书馆

    无论什么知识只要抄录进图书馆马上就能掌握?而且还可以形成各种世界?甚至还可以在书籍中获取各种异能?沈麟表示自己要发达了!要抄什么书好呢?金瓶梅?
  • 独守空城待佳人

    独守空城待佳人

    古道者,修为非巅峰之最,而是极尽之最。若想同阶无敌,唯有极尽。然极尽之少,亿万修真唯有一手指数。法道者,若想越阶杀敌。非道之极尽不可、非器之极尽不可、非极尽之者不可。
  • 老婆的近身侍卫

    老婆的近身侍卫

    一纸合约,与冰山老婆的都市故事,也是一个男人的成长历史。
  • 无境乾坤

    无境乾坤

    这是一本有无言坤少所写的一本玄幻小说,一个平凡的少年,一个不平凡的历练,一个不平凡的经历,一个不平凡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