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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血厄传说(3)

杜绣然不屑地道:“有诸多师兄在,你何必再去操那分心?‘蓝凤神水’之事发生后,你在思过寨已永无出头之日了,既然如此,倒不如落得个清闲。我还道你是个有心计的人,哼!你未免也太让我失望了。日后若是大师兄成为寨主倒也罢了,若是二师兄成了寨主,只怕你就难以消受了。”

范离憎心中一动,道:“明日进了剑簧阁,就可以见到师父,那时自然还是他做寨主。”

杜绣然从铜镜中惊疑地望着他,良久不语,范离憎暗觉不妥,一时间却又想不起自己出了什么差错。

只听得杜绣然缓声道:“难道你真的认为师父不但活着,而且还有能力约束思过寨?”

范离憎着实吃惊不小,但他的惊愕却不能露于表面,一转念,说道:“他终是我们的师父,难道师父的话,弟子还能明着对抗么?”

杜绣然道:“但你莫忘了,师父是个好强的人,他若是仍然担当寨主之位,势必将过问江湖中事,若是让世人知道思过寨寨主的武功已只相当于一般的高手,那思过寨还配列入十大名门么?师父正是考虑到这一点,这二年来才全力栽培你,因为你的习武天赋是众弟子中最高的。否则,师父理所当然地会选择脾性与之颇为相似的大师兄。”

范离憎机械性地梳理着杜绣然的秀发,沉默无语,心中却是思绪浮翩。

他没有料想到从杜绣然口中得知如此重要的一件事:燕高照的武功仅相当于一般高手!

无论如何,这已是一件足以让人惊愕至极的事!

范离憎急欲知道真相,但事实上他根本不能向杜绣然开口询问此事。

一时间,他的心像被猫爪揪着一般。

杜绣然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抓着了范离憎的手,以自语一般的声音低声道:“无害,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她的脸上浮现出两朵红云,眼中也有了如秋雾般的水气。

不知为何,范离憎的心莫名狂跳,他隐隐觉得杜绣然将会告诉他一件极不寻常的事。

“你说吧。”范离憎的声音有些发涩。

“我……我有了。”言罢,杜绣然无限娇羞地看了范离憎一眼,低垂着头,左手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只胭脂盒。

范离憎一呆,茫然道:“有了?有了什么?”

“你……”杜绣然似嗔似怨地道:“真笨!你……真不知道么?”

范离憎当然绝不太笨,只是因为他是范离憎而非戈无害,所以才一时未能反应过来,见杜绣然如此神情,范离憎猛然顿悟。

明白了杜绣然所说的,范离憎只觉全身都不自在了,亦不敢与镜中的杜绣然对视。

杜绣然将他的手抓得更紧,低声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范离憎暗自苦笑,他决计没有料到易容成戈无害后,不但要面对思过寨中的明争暗斗,还要面对如此棘手的事!

范离憎显得有些吃力地道:“此事来得太……过突然,容我再斟酌斟酌……”

杜绣然猛地抬起头来,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眼中有慌乱与不满,她道:“时间拖得越久,岂非越是不妥?”

范离憎一横心,道:“你说该如何是好?我无不相从!”心中却忖道:“此事本与我毫无关系,我这么说亦是迫于无奈,算不得欺骗你。”

杜绣然忽然扑在梳妆台上,嘤嘤而泣,双肩耸动,她一边抽泣一边道:“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我绝不后悔……”

范离憎茫然失措,想了想道:“待进入剑簧阁找到师父后,我再想个万全之策,总之……咳……总之我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杜绣然的抽泣渐渐止了,轻轻点了点头。

范离憎道:“明日进入剑簧阁,必有难料之变故,你要多加小心,我不便在此多作逗留。”言罢,退出了杜绣然的屋子,朝曾子的居所走去。因为曾子已成家,故他的居所与诸位师兄妹相隔一段距离,范离憎凭着莫半邪的叙说,故作若无其事地向曾子居所那边慢慢走去。

曾子的居处掩于一片高大的林木中,范离憎见四下无人,便绕至屋后一条小道中,小道两侧种了不少天竺竹,颇为茂密。

范离憎慢慢踱着步子,看似漫不经心,其实他已将自身修为提至最高境界,感觉立时变得极为灵敏,随时捕捉来自任何方向的风吹草动。

“吱咯”一声轻响,是门窗开启的声音,随即一声女子的轻咳声传至。

一定是区阳菁!

范离憎毫不犹豫,双足轻点,人已如巨鸟般离地飞起,凌空拧身折向,如鱼一般滑入那扇刚刚开启的窗户中。

他之所以没有留意四周情形,是因为他相信区阳菁一定比他更在意这些,不是万无一失,区阳菁绝不会冒险暗示范离憎进入她的房内。

范离憎飘然落地,窗户也“啪”地一声关上了。

屋内点着烛火,烛光摇曳,让屋内的一切都显得缥缈不定。

范离憎环目四顾,他忽然发现少妇与少女的屋内摆设竟有那么大的区别,甚至连屋内飘荡的香气也全然不同。

帷帘低垂的大床旁有张梳妆台,铜镜、胭脂、水粉、眉笔、骨梳一应俱全,临窗放了几张椅子,墙上有四个卷轴,分绘梅、兰、菊、竹,风格清宛。

空气中浮动着旖旎香艳的气息。

“戈无害,这一次你太让我失望了。”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道。

不需回头,范离憎也知是区阳菁。

而她这一番话,又足以说明她绝不仅仅是曾子的夫人那么简单。

范离憎没有开口,他知道对不知该如何应答的话,选择沉默才是最明智的。

“如果不是因为死的人是恶剑老而非你师父,那么只怕你的师兄弟早已将你杀了。”

她的口气十分严厉,这说明她可以凌驾于戈无害之上——当然,并非在思过寨的身分。

范离憎几乎能完全断定区阳菁是风宫的人!

她不知道眼前的“戈无害”并非真正的戈无害,所以她不会是水族之人,更不会是“水姑娘”。

范离憎本以为戈无害与区阳菁之间存在着风月之情,心中颇为惴惴不安,此刻方定下心来,他缓缓转过身,神色倏然一变。

变得极其拘促不安。

他所面对的正是区阳菁,神情端庄柔美、眼神中却蕴藏着一股让任何男人都怦然心动的媚惑力的区阳菁。

令范离憎拘促不安的是她身上除了披着一件薄薄的短袖衣与绸褥外,再无其它衣物,她的头发微乱,双足竟是赤着,纤纤美足散发出异样的诱惑力。

范离憎绝未想到自己所面对的会是这等千娇百媚的区阳菁!

区阳菁的嘴角处荡起微微笑意,若有若无,如微风拂过湖面留下的涟漪;她的声音略略有些低哑,这反而更平添了诱惑力:“难道你还没有看够么?”

似嗔实喜。

当男人对一个女人看得入神时,这足以证明她的美丽,所以没有一个女人会拒绝这样的目光。

区阳菁轻步走至范离憎身前,仰首望着他,她的眸子中有着一种异样之神情在涌动着。

两人就那么相隔几寸地默默相对,范离憎已感觉到了她的炽热;感觉到了她越来越急促的喘息;闻到了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醉人体香。

于是,范离憎的身躯也炽热无比,他的呼吸同样越来越急促。

区阳菁的一只赤足忽然踩在了他的脚背上,轻轻辗压,口中更是梦呓般喃喃道:“抱着我……”

范离憎没有抱着她,因为未等他作出任何反应,区阳菁已扑入到他的怀中,双臂如藤蔓般紧紧缠在了他的颈上,香唇已封住他的双唇,灵活香嫩的小舌更已长驱直入。

两人的身躯全无间隙地挤压厮磨,区阳菁更是不断耸动扭曲。

范离憎的思绪在那一瞬间已完全飘离了他的身躯。

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柔软香躯,只有玲珑凹凸,只有娇喘微微……

范离憎在潜意识中告诫着自己,不可在这时失控,但他的举止却背离了自己的思想,他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环在区阳菁的腰间,并上下游移。

倏地,范离憎感觉到有异物由区阳菁的香舌送入自己的口中,并向咙底滑去。

范离憎一惊之下,立时清醒过来,当即以真气将异物自喉底逼出,同时从区阳菁的缠拥中挣脱出来,退后两步,将异物吐至手掌中。

是一颗丹药!

范离憎沉声道:“你这是何意?”

区阳菁奇怪地反问道:“当然是‘九玄灭谛丸’的解药,难道你忘了今日是该服解药之时?”

范离憎立即记起禹诗曾将一粒药丸交给他的事,当时禹诗所提及的似乎也是“九玄灭谛丸”。

想到这一点,范离憎忙道:“当然不会忘记,只是你以这种方式给我解药,我一时没有领悟罢了。”

区阳菁道:“你快将它服下吧,否则时辰一过,连我也救不了你。”

范离憎心想既然这是解药,即使服下,想必也无大碍,若是不服,只怕她会起疑心。

当下他重新将那颗药丸放入口中,一咽而下。

当他咽下药丸后,他立即后悔了,因为他在区阳菁的脸上看到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表情——那是阴谋得逞后的得意冷笑!

范离憎的心倏然下沉。

区阳菁冷冷地道:“方才你服下的其实就是‘九玄灭谛丸’,因为你根本不是真正的戈无害!不过现在这一点已并不重要,因为无论你是什么人,都必须无条件地听从我的话,否则等待你的只有毒发而亡!”

未等范离憎开口,她又继续道:“你不必再做无谓的反抗,除非你能在一招之内胜了我,否则一旦惊动了他人,思过寨的人又怎会让戈无害对他的五嫂施以毒手?”

她的脸上有了讥讽的笑意:“忽视女人的人,他的下场总是不太妙!”

范离憎虽然恨不能立即将区阳菁斩于剑下,但他所能做的却只能是静立于地,区阳菁所说不错,他绝不能惊动其他人!

长吸一口气,范离憎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因为,你越窗而入时显露的身手在戈无害之上,而且我与他已有过肌肤之亲,所以你与他的细微差别,旁人或许察觉不了,但我却能马上感觉到!”

当她说到与戈无害有肌肤之亲时,神情平淡得让人吃惊。

范离憎叹了口气,道:“你是风宫中人?”

区阳菁道:“从此刻起,你已没有向我提问的权利,你只能一切听从我的命令!”

范离憎心中冷笑一声。

他当然在乎自己的性命,但却绝不会为了顾全性命而对他人惟命是从。

区阳菁从一只箱子中取出一个鸡蛋大小的圆球,递给范离憎,道:“明日进入剑簧阁时,你设法将此物带进去,一旦见到血厄剑,就将它用力掷于地上即可。”

范离憎看着手中的硬冷圆球,道:“这是否又是你为我设下的一个圈套?”

“也许是,也许不是——但你已别无选择!”区阳菁冷然道。

范离憎看着她,沉默了少顷,终于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一个不知名的村庄。

村东有一棵老樟树,虬枝横生,高耸入云,树干足有四人环抱那么粗,树下搭了几张简易的石凳,供人乘凉、歇息之用。

此时正值午时,农人多已回家,老樟树下只有一个卖凉茶的老妇人,一个坐着打盹的叫化子,四个围着一张小方桌喝菜的茶客。

那叫化子头上盖了一张荷叶,身上的衣衫已脏得无法分清颜色。

这村子虽小,但自村庄小径走过却是通街大道,所以卖凉茶的生意颇为不错。

四名茶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周遭很静,惟有偶尔响起的几声鸡鸣狗吠声,却也是懒洋洋的。

忽听得那卖凉茶的老妇人道:“终于又有客人来了。”

随即听得几声凳子搬动时与桌子发出的碰撞声,似乎几个茶客同时将凳子挪了挪。

那叫化子转了个身,不知为何,他的右手手指忽然抽搐似的跳了跳,像是在梦中受到惊吓一般。

一个身着白衣的人缓缓向这边走来。

高大伟岸,白发无指。

正是无指剑客幽求!

他本是一尘不染的白色衣衫上,赫然有了极为醒目的斑斑血迹。

但他的脚步仍是那么稳健,目光仍那么冷傲。

难道,他与白衣年轻人的决战,竟是他败了吗?

幽求径直向老樟下走来,老妇人远远便招呼道:“大爷,这儿有上等的凉茶,若大爷喜欢,还可以再添点茉莉桂花。”

幽求站定,道:“我没有银两,可以用东西先押着吗?”

那妇人一愣,随即满脸堆笑道:“只要大爷留下的不是来历不明之物,当然可以。”

幽求道:“自不会来历不明,你给我来碗凉茶吧。”

妇人应了一声,将幽求引至另一张小方桌前,揩了揩桌椅,引他入坐,这才端上一碗凉茶。

幽求头也不抬地道:“我用来抵押之物你收好了!”

“了”字甫出,他右掌蓦然在桌面上一压,碗中凉茶立时如水柱般冲天而起。

左掌凌空扫出,一股悍然无匹的劲风立时席卷了那道水柱,向四名茶客的一人迎面疾射而去。

猝不及防之下,那人如何能闪过幽求快如惊电的出手?一声怪叫,水柱已悉数射在那人脸上。

虽是水柱,但其力道却立时让那人脸面血肉模糊,向后倒跌出去。

他堪堪跌翻于地,幽求已欺身而进,快如鬼魅,待众人回过神来之时,他的右足已点压在那人的喉间。

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仅在电光石火间。

幽求声冷如冰:“这条人命应不会来历不明,就用他来充作茶资!”

老妇人大惊失色,另外三名茶客亦一惊而起,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惟有叫化子依旧背倚着老樟树,纹丝不动。

老妇人强作镇定道:“大爷若是没有茶资,也不必……不必如此……”

幽求哈哈一笑,道:“你若再拖延下去,你的这位同伴只怕就要毒发而亡了。”

果不其然,那名倒在地上茶客的脸部已变成一片乌黑色,并生出了密密麻麻的水泡,水泡内全是毒水,不断胀大,终于破裂,不过片刻间,那张脸已被腐蚀了大半,样子极为可怖。

显然,凉茶中有剧毒!

老妇人神色变了又变,倏而一声怪笑,嘶声道:“幽求老儿,你毁了老娘精心泡制的‘孟婆茶’,老娘只好留下你的性命作为茶资了!”

她的右手本是握着一只勺子,这时右腕一震,“啪”地爆裂声响起,她的手中已多出一把细窄的剑。

与此同时,另外三名茶客齐齐挥掌向小方桌拍下,小方桌应声而碎,三人已各自从桌下抽出一件兵器!

幽求气定神闲,冷冷一笑,望着老妇人道:“孟婆茶?你是否是修罗堡的汁七娘?”

老妇人沉声道:“不错,当年我夫君前去洛阳,参与洛阳剑会,竟被你所杀,今日我便要为夫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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