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一大一小牵着手的身影。女孩穿着国中制服,嘻嘻哈哈地比手画脚,热切地和身旁的少年说话,而少年侧着脸,专注地看着女孩。
秋末的凉风微吹,少年极自然地脱去身上的外套罩在女孩纤弱的身上。女孩霎时挽住他结实的臂膀,娇小的身子亲昵地倚便在他身旁,
她甜美地轻笑,说:“宸哥哥,你瞧,那朵花儿真美。”她纤纤玉指指着脚边的一朵小小的白色花朵,笑得极开心。
“没你美!”少年淡然的语气中有着掩饰不去的宠爱。
“真的吗?”因为他的这句话,她笑得更是甜美,撒娇地腻着他。
梁浅曦静静地独自跟在后面,敛下眸,细致的小脸没有一丝表情,唯有唇淡淡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像似嘲弄,又似什么都没有,默默走着,将距离拉开。
一会后,十字路处却只剩蓝笑笑一个人。
“浅曦姐——”笑笑客气而疏离的称呼道。“宸哥哥有事先走了。”
闻言,梁浅曦不禁微微皱眉,她管他做什么?她有些懊恼地点了点头:“我们走吧。”
蓝笑笑拉住了她,“姐,我突然想到我有东西落在学校没拿,我回去拿了再回家。”没等浅曦开口,蓝笑笑就匆匆地往回走。
浅曦叹了口气,什么东西非要回去拿,离家不到5分钟的距离,再回去至少也要半个小时,算了,她为什么要管。
晚上,古董钟摆发出当当的声响,指针指向了11点。
浅曦温习了一晚上的功课,有些疲累地下楼准备倒杯咖啡提提神。刚到客厅,就看见蓝叔,妈妈,管家,佣人都挤在客厅,蓝叔的脸色非常难看,而一般能让蓝叔的脸色不好,原因只有一个。
见到她下楼,她的母亲顾宁臻脸色兀然变了,“你怎么在家?”
浅曦有些莫名其妙,仍如实答道:“我放了学就回来了。”
“笑笑呢?不是让你每天去接她一起回来吗?”顾宁臻厉声质问道。
那口气让浅曦不悦地皱起眉头,压下心中的不满,道:“她说她有东西忘在学校,又重新回去拿了。”
难道……她还没回来?
浅曦心惊,不禁看向蓝叔,蓝叔的脸色铁青,声音不自觉地提高:“管家,报警,让其他人再出去找。”
妈妈突然站了起来,冲到她面前,凶狠地责骂道:“让你好好照顾妹妹,你这个姐姐是怎么当的?”
“我——”
啪——
没料到会被狠狠地甩一个耳光,浅曦一个不稳摔了下去,手中的玻璃杯随之碎成一块一块,扎进她的手心,痛得她皱起了眉头。
浅曦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女人,心被狠狠揪疼了,像要将她狠狠撕裂一般!
“你居然为了一个继女,打你的亲生女儿?”
这个人,真的是她的妈妈吗?如果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胡说八道什么,做错事还嘴硬?”顾宁臻气得扬手又要打。
就在这时,一个怯怯地女声响起,“爸爸,顾姨——”
门口,蓝笑笑一脸惊慌地站着,显然,小公主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
“笑笑!”蓝叔冲上前将她抱住,上下查看,怕她哪里受伤,见他安然无恙松了口气,不禁斥责道:“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你跑到哪去了,你知不知道一整个晚上大家都急死了。”
“我——”蓝笑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有些畏惧低着头。
“蓝叔,笑笑是为了给我过生日,回来晚了,真的很抱歉。”少年歉意的说道,眸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跌坐在地上的梁浅曦,好看的剑眉不禁皱起来。
浅曦原本透明白皙的嫩颊高高的肿着,手心也是血迹斑斑,好不狼狈。
察觉到少年的目光,梁浅曦微颔首,忍着内心深处爆出的苦痛,若无其事地站起身,目光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挺直着背,如同骄傲地公主转身上楼。
她知道,她看起来有多狼狈,有多悲惨,但是在那个人面前,她不允许自己示弱。
夜露打湿了光亮的大理石,庭院里的樱花树已经过了花期,茂密的枝叶被月亮照得微微反光。
梁浅曦抱住膝盖坐在藤椅发呆,她的身子缩得小小的,影子也变成小小的一团,她不知已经在庭院里呆了多久,黑玉般的头发被夜风吹得凌乱在额前,一双眼睛冰冷如破晓时分的寒雾。
一个人影走到她的身边,阴影将她笼罩进去。
她知道是他。
那个少年——颜司宸。
当年,她心惊胆战,害怕他会将一切说出,可没有,他什么都没说,笑笑惊吓过度,根本无法回想一切经过,大人们只能用意外解释,而她也暗自松了口气。
后来,她才知那少年是蓝叔至交之友的儿子,颜家是全世界赫赫有名的医学世家,颜司宸的父亲有名的外科教授,母亲是业界有名的儿科医生。
3年前,他的父母车祸意外去世,不过,他们留下了一大笔的遗产和高昂的保险理赔金足够让他们的儿子衣食无忧,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优秀的遗传基因。
听说,颜司宸是医学系的高材生,虽然现在还只是一名学生,却已经参与了国内几例大型外科手术,被医学界称为明日之星。
听说,他体育十项全能,还拉得一手小提琴,弹得一手好钢琴,闲事画的油画寄售在画廊里,要价上万。
而那张俊美非常的脸庞让他无论到哪,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听说……
她听说很多他的事,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会去留意,然后一一记在心里。
起初留意他,只是害怕他会说出那天的事,可时日久了,却像是习惯了,只要是他的事,她就会习惯去留意。
习惯,果然是个可怕的东西。
“是来嘲笑我吗?”拳头不自觉握紧,脸上没有表情,她抿紧嘴唇,眼底被星芒映照出令人心惊的孤独和倔强。
良久之后。
他走近她,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将她的手拉了过来,她一惊,甩开他的手,她不接受他的假好心。
颜司宸却似早料到,反而握得更紧,不让她抽走。
“你——”
颜司宸翻过她的手心,目光一烁,挑高浓眉,细嫩的手心被玻璃划开好大一口子,虽然凝了血块,还是不断渗着血。
“不痛吗?”他的声音像夜雾一样轻忽。
她一怔,夜色里,她眼底有某些复杂的感情,她凝望着他,带着凄楚的笑,半晌道:“痛就一定要叫吗?”
他抬起头,望向她,眼睛里一股妖娆的雾气,只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了红药水和棉签纱布,他开始帮她清洗伤口,从掌心传来阵阵刺痛,她痛得咬唇,眉头皱得死紧,就是倔强地不肯喊痛。
突然,颜司宸像是故意一般,往她伤口重重一按,“啊,痛——”她痛得惊呼,愤怒地瞪视他,再次想将手抽回。
“别动——”他喝止,薄薄的唇角有抹奇异的笑意,动作明显放柔了,轻轻地用药水将伤口消毒,熟练地用纱布包好她的手,叮嘱道:“这几天不要碰水。”
“你不是讨厌我吗?”她冷漠地问道。
颜司宸站起身,似乎在看她,又似乎不在看她,恍若有朦胧的白雾笼罩在他周身,让人捉摸不定,“我没说过讨厌你。”
闻言,浅曦喉咙抽紧,状似不屑地笑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他轻笑,紧紧地盯着她,眼底有淡淡的嘲弄,“你值得我同情吗?”
浅曦握紧拳头,“你——”她的脸顿时恼怒得通红。
“既然寄人篱下,就该有最起码的自觉,说白点,你什么都不是,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能和笑笑平起平坐吧?”
浅曦的表情僵住,他的话如冰冷的刀子刺进她的胸口,使她的背脊渐渐僵硬了起来,她倨傲地扬起下巴,眼睛冷冷地瞅着他:“我不稀罕——”
闻言,颜司宸突然大笑,笑得喘不过气,仿佛突然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突然他收住笑,凑近她,紧紧锁住她的下颚逼她与他对视。
“如果你够聪明,就该把自己伪装得完美无瑕,又优秀又懂礼貌,安分守己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她用力挥开他的手,站直身子,她突然笑了,笑得眼眶有星星点点晶莹的水光,她凝视着他,眼神却无比冷漠,“哈,我记住了,那么,王子,你最好保护好我们的小公主,说不定哪一天,小公主就被我这个坏姐姐喂了毒苹果,再也醒不过来。”
她愤愤地将原本包扎好的纱布生生拉扯下来,丢弃在地上,她看也不看他,高傲地转身径自走开。
血从她的伤口处留下,滴落在地上,绽放一朵诡异的花朵。
心口处有冰冷的疼痛。
那寒冷的感觉由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辐射,透进了她的骨血里,让她不自觉地抚着手臂,想抵去那种蚀骨的冷。
她咬紧下唇,努力地隐忍着,双眸盈满了浓浓的哀伤。
她的伤,她的痛,没人看得见,没人会在乎……
他说对了,她,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