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嫣然听后，脸上居然没有怒意，反而掀唇微微一笑。目光眺望远方，嘴角的笑意温柔得有几分诡异。
“说得真是好听啊，既然你半点都不介意我跟寒的过去，那么今晚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哭？”
她逼近李心艾，锐利的双眼仿佛能够穿透被海风吹得狂乱的发丝之中，精准找到她怔慌的双眸，压低声音道。
“你心里其实是害怕的，不过你害怕也没有用，寒的心中还有我的存在，你迟早会离开。干脆现在就识相点离开他吧，说难听点，你就是个半路插足我们感情的小三……”
天上银白的月亮洒下光辉，照耀得海滩白茫茫的，陶嫣然猛然靠近的脸带着一抹抹斑驳的阴影，遮挡住了她的脸庞，但是她还是能够听见那低低声音中的嚣张与不屑。
李心艾愤怒之下，猛地伸手将她推开：“陶嫣然你闭嘴！你们早就已经结束了！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是，那个恣意放纵的青春是很美好，可是也都是冲动！你以为你们那个时候的感情能够很久？到最后还不是草草收场了？”
陶嫣然站在比较低矮的坡下，被李心艾这么大力一推，就跌坐到了地上。没等她爬起来，愤怒中的李心艾又两步逼近她，继续开口反驳。
“别拿你们那个过去来刺激我，在我眼里它不过就是已经过去的一个插曲而已！”
李心艾蓦然想到了自己喜欢陆子皓时的那段时光，现如今满心苦涩，话语也变得嘲讽尖锐了起来。
“一场惨淡收场的感情，有什么值得拿来炫耀，拿来津津乐道的？它只会让你看出来自己过去的愚蠢，愚蠢地以为能够与这个人共度一生，它只会讽刺嘲笑你过去究竟有多么没长眼！”
李心艾的声音高冷嘲讽，可是眼泪却疯涌而下，这句话她完全就是嘲笑了自己而已。本以为过去固执地喜欢等待陆子皓已经够蠢的了，可是现在看来，貌似还有更蠢的事情。
或许她一开始就应该远离林暮寒，她的初恋是很坎坷不幸，可是并不一定每一个人都是和她一样。
至少他们两个人就很美好，以至于分开十年都还念念不忘。
跌坐在地上的陶嫣然久久没有说话，双眼一直盯着李心艾的身后，她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嘴角扬起一抹冷淡的笑。
“你果然还是过来了，担心你的女朋友被我伤害？呵……你现在也看见了，她口齿伶俐凶悍如斯，我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听到陶嫣然的话语，李心艾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身后。她的心跳蓦然一滞，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转过身。
果然是林暮寒，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自己的身后的，对于她们的对话又听见了多少。
他迎着月光而立，身形笔挺恍如一尊矗立着的冰雕，月色下的眼眸好像寒星，透着几丝嘲弄，线条清晰的唇角溢出骇人的冷酷。
冰冷淡漠的目光直直盯着她，李心艾只觉得心跳停摆了，眼睁睁地望着他转身离开，居然一时间迈不开脚追上去。
李心艾不知道他都听见了多少，但是从他的反应来看她就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已经惹怒了他。果然还是很在意呢，明明已经知道了这点，可是再次亲眼看见他因在意而愤怒的时候，她的心居然疼得让她连呼吸都难受得很。
她缓缓转过身，看向早已经站起来，抱着双臂悠然看戏的陶嫣然，月光落在李心艾面无表情的脸上，惨白得好像没有灵魂的纸片人。
“原来你是故意的。”
她这么冷静，让陶嫣然有些惊讶，但是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色的时候，她嗤笑了起来。
“我早就说过，寒还是很在意我跟他那段被你嘲讽得一文不值的感情的。”
李心艾猛地咬紧了唇，转身飞快去追林暮寒。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陶嫣然的嘴角缓缓扬起，划出一抹胜利的微笑。
林暮寒站在海岸边的岩石上，潮水被猛烈的海风掀起层层波浪，拍打在岩石上被撞得碎成一片片粉末。
插在口袋中的手摸到了那个戒指盒，他愤怒的神情微微一滞，然后眼中涌出了深深的自嘲。
愚蠢吗？呵……她说得一点都没错呢。但是这话听见她从口中说出来，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愤怒。
自己过去这么多年来被当成禁忌所有人都不敢提起来的这段往事，被人以这样嘲讽的口吻去评价，如果那个人不是李心艾的话，恐怕他死一千次都不够了。
他听见了身后又追来的脚步声，但是他没有回过头，迎着月光的脸反而更加沉冷了几分。
李心艾站在沙滩上，看着立在岩石上的身影，修长笔挺，月色笼罩之下仿佛一件极其美丽的雕刻艺术品。但是这个唯美的背影却透着孤狼般的冷厉与孤傲，恍如高高在上的神祗，让人迷恋的同时，又望而却步。
无论从那个角度看去，都找不到半丝陶嫣然跟她描述的那个狂傲不羁的林暮寒。在她初见的印象里，林暮寒是深沉冷傲的，幽深的双眼让人不敢多看一秒，贵气优雅的同时又很内敛霸气，普通人跟他多待一会都觉得莫名压抑。
而刚才照片上看见的林暮寒，确是眉目张扬，恣意如妖，就好比她以前第一次看言情小说时，书里那些坏坏痞痞的帅气男主不良学生一样。
或许时间也能够让一个人变得成熟起来，可是气质变化如此之大，仿佛就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不让李心艾感到惊讶，感到落寞。
但是最深切的感觉，就是失望了。李心艾深吸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被海风吹得僵硬冰冷的脸，爬上了岩石上。
林暮寒没有转头看她，也没有出声，双眸直直望着脚下被风掀起摔倒坚硬的岩石上，碎成了粉末的海浪，月色下的脸色阴郁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心中的苦涩在堆积，剧烈的海风吹得她身心皆冷，连站稳脚跟都有些困难，但是她还是倔强地迎风站立着，努力让自己的双腿不被风吹得颤抖。
李心艾迎着海风缓缓开口：“刚才听见陶嫣然说起你们两人过去事情，我忽然就想到了以前喜欢陆子皓的那段时光，心里就觉得很讽刺……你也看见了，那时候的我多么蠢啊。”
林暮寒双眉一皱，抬起了眼眸，却没有转过脸，仿佛在听她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听。
她并没有管他究竟有没有在听，自顾自说了下去：“于是我忍不住嘲笑自己当初的愚蠢，居然肯为一个本根不爱自己的男人，花费了美好的青春时光，我人生中最应该恣意自由的时刻，都被绑缚在这段不幸的感情中，毫无感情地消耗殆尽。”
海风将她满头披散的长发尽数吹到了身后，显露出来的脸被月光镀上一层苍白。身上的长裙也被风吹得飘扬翻飞，纤瘦的身形看起来好像能够随时会被猛烈的海风给吹散。
当年在花园树下的惊鸿一瞥，让她整个青春里都印刻了陆子皓的身影。那时候她并不知道陆子皓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毕竟他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对很多女生都有暧昧，她以为沈梦萌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好友许如云知道自己喜欢陆子皓的时候，还说这人就是个玩弄女人感情的花花公子，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快。她都知道，但是心中始终不忘记树下安睡的他那张纯净如婴儿般的脸庞。
然而当年的所有心悸现在想来，都已经平淡得只是一个定格在记忆里的画面罢了，再也不能让心中起任何涟漪。也已经明白了那不过是情窦初开之时，对于爱情美好憧憬的一个期望而已。
“但是我忘记了，我自己不幸不代表别人也不幸，我自己愚蠢不代表所有人都愚蠢。如果我刚才的话让你误会了什么的话，那我现在道歉。”
听完李心艾的话，林暮寒心中复杂难言，他终于转过了脸，直直盯着身旁的女人。
“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你是想告诉我，你对陆子皓还是念念不忘？”
这句话应该是她来问吧？那么介意她问起他跟陶嫣然的事情，是还对那场美好的爱恋念念不忘吧？
她扬起唇角，睁大了眼睛笑，想让海风吹掉积蓄在眼眶中的泪。但是吹走眼泪的同时，眼睛也被海风吹得生疼。
“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因为我过往的愚蠢，喜欢陆子皓已经耗费了我太多的力气。跟你在一起也是鼓足了勇气，如果你在我们这段感情里，还没有想好的话，那就先想好了再说吧。”
李心艾的声音清冷，不断拍打着岩石的海浪发出声声巨响，将她的声音淹没了下去。但是林暮寒还是能够从她的唇形之中，看出来了她在说什么。
“我并不想在你们还藕断丝连的前一段感情之中，插足进来。你不想说以前和陶嫣然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刚才只是她自己来跟我说的，但是林暮寒，你因为这件事情来跟我发脾气，对我很不公平。”
说完后，她深深吸了口气，咸涩的海风被吸进胸腔里，又冷又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