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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拉面的正确吃法

伊丹十三的《蒲公英》主线是几个路人各出奇招帮助一个叫蒲公英的单亲妈妈学习拉面手艺,最后成功开起一片拉面馆的故事。蒲公英为了学到拉面手艺,偷师遍尝各家拉面馆子,在不断品味琢磨面条口感和高汤回味的基础上,反复尝试改进自己的手艺,最后固定下最受欢迎的拉面味道。

日本人之爱吃面,有目共睹,也许因为快节奏的生活,一碗面既快捷省时又温暖亲切,所以日本的拉面、乌冬面、荞麦面都十分受欢迎,而且各有特色。也因此,讲面条的日本影片似乎特别多。同样讲述拉面故事,《津轻百年食堂》讲的是年轻人回心转意继承家业开拉面店,还有一个也挺有名的片子叫《乌冬》,介绍的是赞歧乌冬面。看到为了吃碗面排长龙的人流,实在有点难以理解,一碗光面配个生鸡蛋加点葱能好吃到哪里去?但日本人似乎对之情有独钟。

日本最有名的拉面之都叫做喜多方,喜多方拉面与札幌拉面、博多拉面并称“日本三大拉面”。喜多方这个地方是因核事故出名的福岛县下辖的一个小城市,有大约120多家拉面馆。每年都有许多人专程远道而来这个交通不便的小地方,就是为了尝一口正宗的拉面。许多拉面铺子都是很小的夫妻老婆店,根本放不下几张桌子,但是小而整洁的店铺里经营者往往把拉面看作是一件极其认真严肃的事情,日复一日传承着那个应该有的味道。

《蒲公英》片头一个老人教年轻人如何正确品尝一碗拉面的一段让人印象深刻:首先,先观察整个碗,你看到蔬菜闪耀着,感激它的形态,品尝它的香味,在表面那层宝石般的光彩,是酱菜在闪耀;接着,紫菜慢慢地下沉,而青葱浮着;然后,视线专注在肉片上,它们是浇头的关键,但很有礼的隐藏着。先把表面处理一下,用筷子尖端轻轻地按摩肉片,使它舒展一下,记住只是用筷尖料理它;等肉片舒服完了,然后才轻轻地夹起它,泡在碗右边的汤里,在这里最重要的是……向肉道歉说“很快和你相见”;最后开始吃。先吃面条。吃的时候要一直看着肉片,而且是深情地看着它。然后吃一点蔬菜,嚼一些面。仍在嚼面时,又吃一些蔬菜,然后喝一些汤,三遍……坐直,喘气,深呼吸,要夹起……一片肉,好像做了人生重要的决定,然后轻轻地在碗边甩。对,只是甩****而已,还没有开始吃肉呢……

看到这里,你是不是也同我一样,心里默默吐出一个字:KAO!这种对于仪式化行为的极端追求,也只有日本人做的出来。有人认为这是由于日本地理环境影响产生的独特的民族性——由于缺乏大气磅礴的可能,转而追求极端的优雅精致,或者说刻板性。无论是什么原因吧,反正要我觉得,这么吃拉面,吃到的肯定不是拉面,是金子,是宝石,是任何东西,反正不是拉面。要经过这样的仪式,我肯定吃不出任何味道。联想到前不久网络上疯传的几个大学生恶搞《舌尖上的中国》制作的泡面短片,似乎有些异曲同工的意味。也许导演自己也觉得过于“仪式化”是可笑的,影片中特意插了一段一个女人教一群小姑娘如何吃意大利面的场景,讽刺“仪式化”。西餐厅里女人一本正经讲解“吃西餐一定不能发出声响,否则是很不优雅的行为”,小姑娘们连连点头,若有所思。恰在此时,旁边一个老外无所顾忌地呼噜呼噜吃上面,小姑娘们很快放弃了对“优雅”的追求,跟着老外呼噜上了,老女人懊恼了一会儿,最后也用吃拉面的方式吃上意大利面了。毕竟,这才是自己熟悉的“对待面条的方式”嘛!

影片的有趣之处是主线之外穿插了好多类似妙趣横生令人捧腹的小故事,都是和吃有关的。印象最深有两则。一则是妻子快死了,丈夫冲回家,看到濒死的妻子,告诉她不能死,死了没人给他和孩子做晚饭。临终的妻子在呼唤声中神奇般地支起病病歪歪的身体,摇晃走到厨房真的做了一顿晚饭,当丈夫和孩子捧起饭碗的时候,妻子像是耗尽最后的力气一般,放心地,死了。丈夫边哭边告诉孩子“这是你们母亲用生命做出的最后一顿晚餐,快吃,趁热吃。”;另一则是一男一女在宾馆房间里用各种各样的食物调情,将盐和柠檬汁撒在乳房上……一盆活虾,用做醉虾的方式扣在女人的肚子上,女人扭动着身体,不知是爽的还是痒的……还有一个生鸡蛋的蛋黄在两个人缠绵的唇齿之间,来回传递,真真叫人领略了什么叫做“食色,性也”……还有一段男子去了海边,看到渔家女刚刚捞上来的牡蛎,他买了一个,牡蛎的壳割破了男子的嘴唇,然后男子就舔着鲜血和着牡蛎,生吞下肚,一时回肠荡气。片尾处,男子饮弹身亡之际,还与情人深情回顾了冬天猎到野猪的正确吃法:冬天的野猪是没什么食物的,他们会去森林中刨洋芋充饥。因此捉到野猪后,一定要尽快开肠破肚,拉出肠子,烤熟,这时候就能吃到洋芋香肠了……临死前的遗言,居然不是“交党费”这种“郑重的事”也就罢了,居然是野猪的肠子。这算不算一个真正吃货最后的验明正身?影片的最后,一个长镜头对准了一个努力吸吮着妈妈乳汁的婴儿,吃得那叫一个带劲啊,这是不是暗示着,人生来就是会“吃”的。

甲乙丙为了庆祝蒲公英的拉面店重新开张,把原来的小店面装修了一下。原来好好的很有味道的小店面被弄成了不中不洋的怪模样,这实在是个败笔。日本的拉面店就是要有那种旧旧的,有年头的味道才对嘛!那种很新很新的店,哪有那种传承、来历的感觉啊。就像上海的黄鱼面,怎么样也要隔壁外婆、弄堂阿姨弄出来的才对味嘛!突然想到,前几天看了一本小书《日本一路骑下去》。如果用骑行的方式去日本来趟美食之旅,似乎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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