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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理想主义者的悲哀

一直病重,无力更新专栏。

我做的很多事的确只有神经病才会去做的。因为我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看似生活中有上万个理由令生命更有价值,但我一向无感,或者说我曾经看似丰富多彩的生活,只是我徒劳地寻找意义。也许有很多人跟我一样,于是选择了诸如“活在当下”、“内心安定”等等高级佛道禅心灵鸡汤。

圈住与突围,是我这几年的人生体验,也正因为总是在这两极跳跃,我才觉得生命的有限性,或者说活着的本来面目:也就是百无聊赖地存在着,这个词你可以用的美一些:“平凡”。

所以本来我要写的这篇是叫《咽不下的心灵鸡汤》,主人公是一个年轻有为帅气的培训师。这也是我见他第一面的感觉。见面笑咪咪,主动伸手,自我介绍到:“你好,我叫XXX.”我觉得好像错乱到求职面试的节奏里了。

他的家干净、整洁,衣服整齐地挂在衣橱里,一厅两室,虽然楼盘不新,却也是在一环边上。我突然感觉到一种自卑,一种被排斥在社会之外的自卑,毕竟,这一切都是这样一个如此年轻的人自己挣来的。而我接触的多是**丝,火车男孩那种的,还有挖机男孩,保安之类,我是一个失败的中产阶级底层,貌似拥有比他们高的社会地位,实则却有名无实。这是我妈出门抬不起头的原因,一个过了三十,不嫁人还赖在家里,不存钱,不买房,不买车,搞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书馆,爸妈一直视我为怪胎。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是怪胎,如果我可以认可我自己的怪胎身份,我就不会这么痛苦了。这是我自卑的根源,说到底,你不按社会规则游戏,如何能获得他们的认可,这就是我所畏惧的,曾经那种朝九晚五的办公室生活,还有10多个小时耗在报社电脑面前,构思刘德华的八卦,每一次选择我都觉得是浪费生命,同时,友感到这是源于我抗拒真实世界,表现出来的懦弱与退缩。

消除自卑的方式是吃减肥药,变漂亮,一个天天叫嚣女性解放的我,也得为了生存,更为变态地扭曲自己的存在,而自我防御总会找到一个漂亮的借口:我在进行人类研究。如果,他们见过以前灰头土脸的我,还会这么殷勤吗?

所以我是很难适应他的热情,我在他身上找到的是前男友的怀旧感。我的前男友是一个很忧郁的天平座,很少表达,所以让人以为很深刻。我们可能是天底下最诡异的情侣,是一个告知天下,我们还算是正常人(分别都有男女朋友)凑合在一起的一对,没有共同语言,不吵架,不生气,因为无话可说。当年轻男人殷勤地说:“你比照片上看起来年轻,漂亮。”时,我好像站在他的一边观看一个陌生女人。

他是一个好男孩,我心里这么想,因为别人够好,所以我就可以够自卑。但是后面他更我聊起了前女友的事。这多半是因为我提起他家里到处都是两个人曾经生活过的迹象。这个前女友故事,并不新奇,相当繁冗,多半就是一个挖墙角后,发现女方还脚踏两只船,男方恼羞成怒地揭穿后,女生再也不回头。但是有一点他在不停强调:“我们曾在同一个地方上学,七年后同学聚会见过一面,但是错过了,又一个七年后,突然又相遇,这难道不是缘分吗?而且,我查过我们的属相、八字都十分般配,我觉得肯定是她了,为此我努力在一年内买房买车,你看,愿望都实现了,但是人却不在了。”

话题转到我擅长的领域后,我的自信抑或自大又回来了,“请你不要用结果来倒推原因好不好?你们只是相恋而已,那些七年不七年,属相不属相,都是巧合,是你为了相信自己的决定,选择了这些没有实际关联的巧合。”“难道你不信命这一说吗?”他迷惑地问。

我觉得这是个好问题。很久以前看过一个故事,我曾用来安抚我前男友:我是海边的一具尸体,有人路过时没管我,有人路过时给我盖了草席,而你是把我埋了的人。现在想起来,我总会觉得很好笑,我跟这么多人有一腿,前世得有多少人拿土扔我啊。所以,我不再相信这些故事,这些安慰人的故事,但同时我又是另一种决定论者。在迄今为止的生命中,我们总是被身边的人,周围的环境所改造,所决定,“自由意志”是不存在的,就好比我对爱情的解构,多半源于童年的创伤,我不相信什么一成不变的东西,尤其是爱情这种参杂太多力比多的投射,你如何确定你遇见的这个人就是对的人,如果之后有更好的人,怎么办?忍受煎熬,承担责任,这就是人生。

第二次约,我开始感觉到敷衍,他开始给我讲他最近的感情动向,和一个地税局的女孩出去玩,发生关系,还去她家和她家亲戚打了麻将——一种确定关系前的亲属鉴定,然后又掏出手机,给我看和另一个广州女孩的暧昧聊天记录,当然不忘记的还是他没得到的前女友,我开始感觉有点不妙了。“别轻易去逗女孩子”,我语重心长地说。“我也没给她什么承诺啊”,他一脸无辜的样子。“换我年轻那会儿,都要死要活了。”其实,我是很怂的。“那你现在怎么这么想得开?”话没说完,那姑娘电话就打来了。然后他一边扯着谎,我一边鄙视,挂完电话。他说女生要确定他们什么关系,我说拒了吧。他就给姑娘回了一个:再相处相处看吧。

我问他,姑娘到底哪里不配你了?他说:“我觉得我妻子得贵气一点。”“什么叫贵气?”“我觉得她内涵还不够,看着不够雍容华贵,而且家庭也是比较普通的,没有什么社会关系。我要找老婆,也总要找一个可以对我有帮助的人。”听完,我当时一肚子的火,事后想想,男人这么想也没什么错,多半女人才敢这么****地表达出来。而传统赋予男人的角色更多是去养家糊口,实际上像他这样成为凤凰男ing的人(物质条件基本安稳后)是有很多的选择(甚至越老越吃香)。但是,反观一下,他有什么内涵?他没有上过大学,直接来昆明上了一个LP的培训班,从此走上培训师的道路:吸引力法则+致富炼金术的低智洗脑术,他未来的梦想是五年后连锁店开遍昆明CBD地区,十年后,和老婆在豪宅养狗,车库停着三辆车:越野吉普,帕萨特,还有个什么,我忘了。然后陪着总裁儿子去打高尔夫。十五年后,开着私家直升飞机周游世界。这就是那个LP课程教给他们学员去做的人生规划,满满的鸡血与妄想。

谈到世界上为什么会有穷人,我们之间好像炸开了锅。“即使给了穷人富人同样的一笔钱,穷人只会拿它去买生活必需品,而富人则会拿它去做生意。”他背书似地说。“我他妈就不相信你给十个穷人一笔钱,他们中就不会有一个去做富人做的事”,我有点气急败坏了,“能不能不要从结果推原因,成为富人或穷人,更多的是几率问题,也许穷人也拿这笔钱去投资,可惜还是输了,而成了的人则成为了富人,而且这些富人还就自己的经验写了这条所谓机会均等,穷人没富人聪明的故事。”

我试图耐心地解释下去:“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贫富分化,是因为这个世界的财富被少数既得利益者垄断着……”

“好了好了,你的道理总是很多的,我不想听,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这种状态真的适合去上一下LP的课程,上完之后,你真的会觉得焕然一新的,我爸三十多年的烟民,上完后就戒掉烟了。”

“你不觉得这套逻辑在我这里显然没有效果吗?我要是去的话,估计会是一个砸场的人。”

“LP课程也开了这么多年了,也不乏砸场的人,总之,你去上就知道了。整个课程上下来要两万,你上个探索课程就够了。好了,睡觉。”

然后他就一个背脊对了我一夜,我心情真****五味杂陈。第二天早上,我从他书架上认真翻了翻,看到一本叫《秘密》的书,没翻几页,我已经胃口倒尽。这个所谓充满宇宙能量的秘密,就是玄乎其乎的“吸引力法则”,已经从自我暗示上升到自欺欺人,通篇的励志鸡血。我从上面也找到了当晚他说的那句话:只有不动脑筋的穷人,每个人都可以致富。这一点上,好吧,我自认我穷逼,就是因为我不信这个破理论。我强忍着不爽,等他洗漱完毕,出门,然后心里想,他应该再也不会约我了吧,我简直就是对他三观的侮辱和摧毁。

哪知,他轻松愉快地说:“下次见。”满脸的阳光与笑容,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微不足道。我只想对他说一句:“你成功并不是因为你信心灵鸡汤,你信心灵鸡汤是因为你侥幸成功了。”

这就是现实的荒谬性,即使世界上每天发生着寒门无贵子,贫富分化日趋严重的现实案例,人们总是渴望成功的那个人是自己,人们总痴念着一些畅销书会告诉你的成功的“秘密”,而我则是一个如此不受欢迎的人,却要被一个相信真爱,浑身充满正能量的男孩当作约炮对象,就好像男人拥有多少个情人,都丝毫不会损坏他那圣洁的妻子和神圣的婚姻一样,毫无违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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