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溪迅速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地捂住眼前小兵半张的嘴,将他的呼声堵了回去,微微用力,便将他推到了一顶帐篷后阴影处的一株树干上,半尺长的匕首悠悠泛着蓝光,抵在他的喉结处,稍进一分,便能入肉。
“我问你答,不许大声叫喊,问完之后就会放了你,你若同意,便眨一下眼睛。”
左溪看着眼前小兵尤显稚嫩的脸,压低了声音清冷说道。
小兵不过十六七岁,正是大好的年纪,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她,感觉到脖颈间的寒气,吓得一张脸面皮发白,听她这般说,急忙眨了几下眼睛。
左溪见状,便慢慢放松了手中的压制,那小兵见她当真的松开了手,也不知是心中作何想法,竟然一把推向她,张嘴就要喊出来。
只是他的声音未出喉咙,寒光一闪,脖颈间已经出现了一道红线,随即鲜血从那道红线中渗透而出。
小兵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之人,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伸手捂住脖子,却阻挡不住那鲜红液体流出的汹涌之势,他的身体顺着树干滑下,口中发出几声嗬嗬之音,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随即便彻底静止不动了。
左溪看着那张尤显稚嫩的脸,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将尸体拖往一旁的杂草中,草草掩饰一下,便不再多看一眼。
她悄然探出头打量着眼前这个营地的分布,此时她正处于军营东侧的最边缘,本打算扣住一个小喽啰来打探一番,没想到遇到一个这般不识趣的人,她便不敢再冒险,只能亲自上阵。
她在心中盘算一番便有了计较,避开巡逻队伍,悄然向着守卫最密集的方向而去……
营地最中央如众星捧月般的高大帐篷便是此次剿匪大军主将翼王李曜的中军营帐,此时帐内只有三人,气氛却是有些凝滞。
帐内宽阔奢华,地面上铺着通过西凉境内的丝绸之路从波斯运来的地毯,正中央放置了一个鎏金异兽纹铜炉,红彤彤的炭火让整个帐篷暖意十足。
主座上翼王李曜青白的脸上有些阴鸷,整个人有一种养尊处优的气质,身上带着一股阴郁的寒气,给人的感觉并不适合坐在这个主帅的位置上,皇家李氏九个儿子,除了太子之外便只有这么一个封了亲王,地位可想而知。
他看着右手副座上此次的行军副将罗志拥,听不出语气地说:“罗将军,我直到今日才知道你竟然敢背着我做出这般事,你是把我这个主帅当成摆设吗?”
在牡丹帝都中随便问一个人,这洛阳城中首屈一指的人家是谁,那人定会掰着手指头数出来四个数
朔北黑脸门神;
陇右黄皮金锏;
麒麟马上耍寒枪;
一棵黄杉顶破天。
这说的便是洛阳四大姓,尉迟、秦、罗、高。
罗氏排名第三,罗志拥的父亲罗德海,掌握着京畿守卫的所有兵权,官至从二品十二京卫统帅,绶骠骑大将军,祖上跟着太祖皇帝马背上打天下,便是太子见了也要礼让三分,罗志拥自然便在翼王跟前有些横。
桌案上放着一个小小的错金螭兽香炉,一线熏香袅袅从中升起,二尺之上便消散无影。罗志拥肤色微黑,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沉,一直在敲着桌面。
听罢李曜的话,他冷冷一笑道:“王爷也不必教训微臣,此次出京前王爷在皇上面前夸下的海口不要以为外人不知,那立下军令状完成不了,王爷身为龙子,自可往下面的人身上一推了事,皇上想必也不会追究,却让我们这些小喽啰背黑锅……”
李曜双眼锐利地盯着他道:“那可都是我大齐子民,将军如此行事,拿了山民的人头做乱匪充数,可想过让百姓心寒?”
罗志拥嗤笑一声,“上个月皇上动了多大的规模给王爷行冠礼,洛阳城中的百姓都能瞧得见,王爷在皇上心目中地地位可见一斑,当初太子的冠礼都没有这个排场,况且王爷这还未纳妃,哪里来的那么多儿子,又何来子民?”
“罗志拥你放肆!”李曜一拍桌子震落了桌面上的一盏茶水,满脸怒火地看着罗志拥。
罗志拥依然满脸冷笑,一时间帐内有些剑拔弩张。
翼王左手边的座位上也坐着一个人,一直没有出声,听到这里他微微咳了一声,语带笑意地说:“两位有话好说,何必伤了和气?”
李曜似乎这才看到屋子里有这么一个人一般,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突然语调一转,轻飘飘地说:“此次陛下恩准世子出得洛阳城,却并非只是要世子随军看个热闹,大敌当前,世子还当以大局为重,总不能跟来只喝杯茶吧?”
肖云扬微微一笑,露出右颊一个不太明显的酒窝,挑了挑眉道:“王爷这话,凌惜却是听不大懂,皇恩浩荡,特许凌惜随军和王爷以及罗将军做得同僚,自和两位共进退,且凌惜人微言轻,当以二位马首是瞻……”
李曜眯了眯眼睛,直直看了他片刻,随即呵呵一笑,似有深意地道:“世子所言极是,倒是本王考虑不周,毕竟此地不是西凉——”
那“西凉”二字拖得老长,意味不明。
肖云扬面色淡然,“王爷说得是”,他依然带着笑意,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好似丝毫没有听出李曜话中的讽刺之意。
罗志拥接着说:“不就是几个刁民,杀了就杀了,何至于婆婆妈妈,况且如今已经只剩下了那几个妇人而已,王爷的教训难道只是为了那几个贱民?若当真如此,嘿嘿,”他阴沉一笑,抬头看着李曜,话音一转,语调更显阴森,“那剩余的几个贱民也留不得!免得留下口舌坏了大事!”
左溪潜伏在帐外隐蔽处,听到几人的对话,看着投射在帐篷上的几个身影,心中顿生恨意,他们口口声声的贱民,不过是风武镇小寒山脚下山村中的三十多户无辜山民,看来张嫂娘俩确实是落入他们手中,她不指望能够全须全尾,只要留着命就成。
她默默在心中记住这几人,扭头看到一个巡逻队已经靠近,急忙后退。
在整个队伍走过时,她悄然赘上最后一个士兵,一掌劈上那人的后肩,接住他倒下的身体,拖走,换装,整个过程不过是呼吸之间,随后便又追上前面的队伍,谁也没有发现,后面已经换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