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的屋子里,方墨轩坐在左溪的对面,看着她一个人将一坛子酒喝完,却像没事人一般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说:“去将你家里酒窖的酒全部搬出来吧,这酒能让人嘴里淡出鸟来!”
方墨轩惊讶于左溪的酒量,也对于她此次失意的原因很感兴趣,难得他今晚没有去喝酒,脑袋也还清醒。
他吩咐下人将酒坛子搬来了一坛又一坛,最后左溪只是一句话不说,自己一个人喝闷酒。
方墨轩看着迅速空下去的酒坛子,看着左溪依然不见清明的双眼,觉得很是郁闷,也拖过来一个酒坛子,拍开上面的封泥,对着窗外飘下的雪花,大声说一句:“今朝有酒今朝醉啊!”
他此时也丝毫不去想明日会不会有御史台的人弹劾,会不会给左溪这个新上任不久的皇后抹黑,如今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是两个失意之人罢了……
对面的方墨轩已经趴下了,左溪却觉得眼前依旧清明一片,脑子也清醒地不能再清醒的了,只要她一闭眼,满脑子都是那凌乱不堪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影,是那锥子刺进心脏的鲜血淋漓,是满盘皆输渣滓都不剩,。
她看着头顶飘下的雪花,有些郁闷地说:“都说一醉解千愁,可是为何我却是越来越清醒了呢?”
桌子上趴着的方墨轩没有什么反应,左溪站起来,才觉得眼前的世界有些晃,她看着地上散落的空酒坛,伸出手指数了数,数迷了,重头再来,最后数了五遍,也没有将地上的酒坛子数清了,她索性不数了,摇摇晃晃地出了门。
已经深更半夜了,院门早锁了,一路上出去到墙根处,竟然没有遇到一个人。
翻出院墙肚子走在大街上,左溪觉得脑袋昏得利害,她使劲摇了摇,脑袋钝钝地疼,一只手敲了敲脑门,看着地面都是坑坑洼洼的,她也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去走,只是一直往前,觉得应该回家了,家里还有人在等着她,她如果不回去的话会有人担心。
一步一步往前挪,只是头越发疼得厉害,她觉得自己可能是感冒了吧,傍晚在石阶上坐了一会儿,又在方墨轩的家中吹了大半夜的风,喝了那么多酒,虽然度数不高,但是好歹也是酒水,喝多了就上头了。
她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一下,保持着清醒。
她扶着路边的民房围墙,一步步前行,只是步子越来越慢,最后拐过一个民巷,她浑身一软,顺着围墙坐下去,靠着墙根坐着。
她想起来在城外寺庙的那一夜,两年前的那个时候就有那么一个静远寺的,她在寺中遭到高灼的算计,然后她靠着墙面坐了大半夜,后来她迷迷糊糊摔下了台阶,有一个人在大石头前接着她,让她没有直接滚上去撞死或者撞残。
也就是从那一日开始,她在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牵挂,多了一个羁绊,后来她自己给自己打了一个赌,压上了全部,也逐渐和自己一直追求的自由背道而驰越走越远,再后来,到如今,在听到屋内的喘息和呻吟的那一刻开始,她满盘皆输。
她坐在地上,身体有些抽搐酸痛难受,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身上忽冷忽热,后来竟然就这样慢慢睡了过去,整个世界一片黑暗……
左溪再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头顶挂着一个鎏金的镂空金属香囊,从香囊中袅袅娜娜地香气飘散出来,淡青色的帐子,一看就知是个男子住的地方。
昨晚宿酒,睡到这个时候,她起床坐起来,脑袋里还是昏沉沉的。
屋子里整洁干净,东西很少。
她摇摇晃晃走到窗前,推开窗子,窗外飘飘扬扬的鹅毛大雪已经洒遍了每一个角落,将原本的肮脏一切都覆盖在白茫茫的大雪之下。
窗外的院子中间有两队脚印,前面奏着的脚印的主人正在朝着这个方向而来,那人走到走廊之下,抬头看到开着的窗子,以及窗子里面的她,对着她笑了笑,然后想说什么,只是没说之前,他头一偏,一张帕子捂住嘴巴,猛烈地咳了起来,一旁跟着的小童一忙上前忙帮,嘴里还说着什么这样大的雪天,公子却非要跑出去云云。
这个院子,正是温玉的府邸,齐国城破之后这么久,竟然没有关于温府的丝毫消息,而他们没有进朝为官。
余氏父子想来确实是有两下子,竟然没有被波及。
温玉在椅子上坐定,见左溪还是站在原地看她,对着她指了指一旁摆着的椅子说:“请坐。”
左溪迟疑地看着他,皱眉周游看了看,你昨天竟然黑油妖可趁。
“姑娘为何深夜孤身一人晕倒在地上,喝酒太过就会伤身,以后还是要多加克制的。”
左溪偏头看向温玉,“你能不能认出我是谁?”
温玉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最后不确定地说:“你是余皇后?”
左溪挑眉,他竟然也能看出来,真的那样明显?
温玉试了试桌子上茶壶的水不太热,吩咐身后之人去换一壶水。
左溪看着温玉的动作,觉得赏心悦目,趴在桌子上枕着胳膊。
温玉气息刚刚平稳,将手中一直拿着趴在练到哪里了。
“你为何深更半夜出来宫,竟然还病者,幸亏我在那日清晨出京了,恰好遇到了你。”
“你已经昏睡一整天了,不能再睡了。”
左溪听罢直起身子,没想到她这一觉就睡了一天的时间。
温玉说:“要不要我替你给宫中传个消息出去……”
温玉一句话还未说完,左溪立马打断他的话,“多谢,不必了,我想要借贵府宝地歇息两日,只是希望公子替左溪守密。”
温玉听到左溪的名字,脸上终于带着笑意,“朋友相求,荣幸之至。”
左溪摇了摇头。
温玉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问道:“你为何深夜出宫,而且在大街上昏睡,很不安去哪。”
左溪被他一问,整张脸顿时苍白如纸,如今说什么都是苍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