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啦。”走近妈妈的时候,我一直低着头,直到她的声音在我的后脑勺响起。
“嗯。”我轻声地应道。她应该当作刚才什么都没看见吧——没有看见那辆奥迪A6车载我回来,没有看见一个男的在我旁边,也没有看见他亲了我一下。
“下班了?”她又问。
我稍稍放松了戒备,缓慢地抬起头来:“是啊。”
“他是谁?”她指了指那辆快要消失在我们视线的黑色丰田。
紧张感又快速地充斥着我的全身:“我的……上司。”
“上司会吃女下属的豆腐么?”
经历过刚才和尚子凌的争吵,现在又面对着妈妈的逼问,我有些接近崩溃:“……不会。”
“那他是谁?”妈妈的声音增大了几分贝,她似乎很急切的想要知道载我回来的男人是谁。
“什么都不是!”我抬头迎着她那尖锐的眼神,然后越过她,打开大门就上楼去。
我问心无愧。尚子凌除了是我的上司,他什么都不是!他不是男人,他不是好人,他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他对于我来说,轻于鸿毛!我用钥匙打开家门,看见李纱正吃着爆米花看电视。她一看见我,立即说:“你妈妈刚才来过。”
“我看见她了。”我无力地坐在她旁边,伸手抓了一些爆米花塞到嘴巴里。
“她看见你不在家就走了,你刚才碰着她啦?”李纱递给我一杯热牛奶。
回来这里总是让人舒适的。因为我可以躲避那些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蜷缩在这个家中,李纱也会悉心地照顾着我。她会像个姐姐一样给我出主意,有时也会给些意见,但是态度都不会像妈妈那样强硬。
总有那么一些女孩子,在妈妈的火眼金睛下偷偷地谈恋爱。即使知道这样很冒险,但总会有人铤而走险。或许我就是其中之一。
李纱指了指摆在茶几上的几包药材:“这是你妈妈托我给你的。”
我拿起药包仔细看,却一股浓烈的药材味道扑鼻而来。这是调理生理周期的药,我都忘记到医院去开药方了,连自己吃完了都不知道。我回到房间,打开门一看——书本和化妆品都收拾得十分俨然,电脑桌上看不见任何杂物,连床单被单也换了,换了个我从来没见过的。
“你收拾我的房间来了?”我朝客厅大喊。
“那是你妈妈收拾的!”李纱嚼着爆米花口齿不清地嚷着。
我照常坐着舒适的地铁去上班。我揉着惺忪的睡眼直盯前方在发呆,可是眼睛被我睁得有些刺痛,我又合上了双眼,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瞥见坐在我旁边的中年人在摊开报纸津津有味地看着。
刹那间——“三聚氰氨奶粉惊爆再现”的大标题钻进了我的眼帘。这不是明摆着假新闻吗?根本没有这回事儿啊!我吃力地偏过头继续看下去,里面全是重温毒奶粉的危害,也点出了危害性严重的奶粉品牌,但是却没有我们调查过的那个品牌。
下了地铁,沿路走到去往报社的路上,便看见越来越多的人在端着报纸看,只是那个大标题让我触目惊心——奶粉是怎么回事?是谁在糊弄我们?还是在糊弄我?!不是说要放弃这条线索的吗?越来越多的问号攻占我的脑袋,快要爆炸似的。我奔跑回报社,我只想要一个明明确确的答复!
跑进报社,看见许多记者都忙不过来,不断地进进出出,个个样子都很紧急一样。我便直奔尚子凌的办公室。
“尚子凌!”我没有敲门就直撞进去,“毒奶粉那条新闻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放弃了吗?”
“你来得正好。”尚子凌冷若冰霜的表情让我心寒,他漠然地拿出一份报纸愤怒地扔在了桌面上,上面那个大大的标题让我感到格外刺眼——“三聚氰氨奶粉惊爆再现”!
“我知道这事,但是不是说不调查下去了吗?”我觉得尚子凌还是没弄懂我的意思,我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我们没调查,所以也没登报。反而登报的是别的报社。”听得出尚子凌是在忍住怒火,尽量用冷漠的语气去掩饰。
我立即去看了那份报纸,上面写的是别家的报社,并不是我们的。总算有了些眉目,但随之而来的另一个问题又缠绕着我——不是说别的报社还没有意识到问题奶粉吗?况且这是条假新闻?“这不是假新闻吗?”我不明就里地又把这条新闻看完整。
秋桐和司昊进这时也进来了,他们站在我的旁边,每个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总觉得只有我一个人傻乎乎的在琢磨那份别家报社的报纸。
“是谁?!”尚子凌这次开始爆发了,比上一次还要凶猛,他咆哮了起来,把在场的所有人震撼住,“快告诉我是谁向别的报社报料!”
秋桐和司昊进都是一副问心无愧并且认真严肃的表情,而我却被尚子凌这一吼吓得有些站不稳:“说不定是来我们报社报料的那个线人又跑到别的报社去报料呢?”
“是谁?!”尚子凌没有理会我,在我们三个人之间来回地巡视着,“打算投到别的报社是不是!”
他说话的语速有力而急促,气势汹涌,犹如一只长着獠牙的魔鬼。“你怎么那么倔强!你再问谁也不会知道!”我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是你!”尚子凌回瞪了我一眼,怒不可遏地嚷着,“我从那间报社得知,是一个女人去报的料,并不是什么线人!据那里的人描述,着装跟你一模一样!”
“我?!”我惊讶地用手指着自己,“线人和我撞衣服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啊!”
“向我们社报料的是个男人!”尚子凌的这句话顷刻让我哑口无言。
走出尚子凌的办公室,我瞬间感到万念俱灰。我以为情场失意之后,事业就会得意了呢。原来那些都只是千古流传下来的谚语罢了。我被迫要停工一个月,这不是明摆着要把我踢出报社了吗?因为一个月之后学校就要开学了,我的寒假工也就宣布要结束。
可是,已经接近新年了啊,新年还没过呢,就被人解雇了,要是别人问起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初中时期被人问起分数,结果是科科零分那样丢人。可是我没做错什么啊。呵呵,谁相信。
说到底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人会相信我,但是相信了我大概也不会帮助我了吧,特别是欧美男,他恨不得快点换个合作伙伴,跟我在一起工作就是个耻辱。反正最近我们之间的关系急剧恶化,不过我和他的关系也从一开始就没好过了吧。
我决定要去打些散工,挣些外快,起码要让别人知道我还有工作呢。特别是妈妈……想到这里我的心又开始烦躁。为什么常常在人生最低潮的时候,想起妈妈就会乱了手脚?总感觉想起她就是在添乱,她本身就让人苦恼。
挽着手袋和笔记本电脑推开了家门,此刻的我犹如双手挂着沉甸甸的金属块,差点一个踉跄就向前摔去。“今天怎么这么早啊?”李纱正在厨房洗碗,看起来是刚吃完午餐。
面对她的询问,我感到嘴巴似乎被紧紧地粘住,怎么也开不了口。“怎么了?”她把双手抹干之后,坐到沙发上用遥控打开电视机。
李纱真是悠闲。不用忙里忙外的,也不用累活累死的,一天到晚抱着电视机就是看看看,或是端起杂志浏览一下最近的季节新款式,甚至回到房间打开电脑逛逛网上市场。总是那么的无忧无虑,也不用忧愁零食会什么时候吃光。只有我,做死做活地为报社效劳,心情亢奋地接下一项又一项任务,却让别人指着鼻子骂到天黑,最后竟让我裹起包袱走人。
“我被报社停职了,被人冤枉说向别的报社报料。”我沮丧地说着,希望紧接着会被李纱安慰一番。
“正好,今天是年廿八,你可以陪我去逛花市了!”李纱开心地挽起我的双手,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你很开心吗?”她不仅连半点安慰都没有,还幸灾乐祸,“我累死累活地每天跑来跑去,还不如你放假在家里无所事事?”
“池天恩——你本不该是累死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