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冷月依稀记得，当初那位太医说过，大多数颠狂症患者的衍生性格都比较具有攻击性。
但，却也有一些是理智高过本能的，只要不刺激他，其实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完全可以把两人当做性格迥异的双胞胎来看。
薛子晋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失去理智的疯子。
“这么说，我们可以合作愉快了？”薛子晋眼中划过一抹复杂之色，很快又恢复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安冷月同样回以一笑，不软不硬地道：“那要看你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了。”
“我只想为我薛家洗清冤屈，让那些真正该死的人都去死。”薛子晋眼中划过一抹腥红之色。
安冷月心中终于松了口气，她刚才真的十分担心这人会说出类似于要报复这个朝廷，甚至整个东裕之类的话来。
好在，这家伙虽然面上看着邪，内心却还是挺正的。
“合作愉快。”她笑着端起茶杯。
薛子晋却转头看向了凌轩，“不需要问一下平王殿下的意见吗？我是我薛家洗清了冤屈，那便证明皇帝错杀了忠良，这名声可不好听呢。”
凌轩淡然而笑，回答的滴水不漏，“本王自来只相信天理公道，若薛家真是冤屈的，本王自然会不遗余力帮助薛家伸冤。本王相信父皇也并非那般胸襟狭窄，不敢承认错误之人。”
这番话便是传进老皇帝的耳朵里，也挑不出丝毫错处。
薛子晋没有为难到凌轩，心下禁不住有些不爽，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虚伪。”
凌轩依旧淡然微笑，丝毫没有动怒。
两相对比之下，倒是显得薛子晋格外无理取闹，他心里禁不住更加不爽了。
“手下败将。”
装得再高深莫测又如何，之前还不是让他顺利逃出皇宫了？
薛子晋眼中暗含得意。
凌轩呵呵一笑，淡然回击，“宫里的夜香，味道如何？”
一开始，他确实有些想不通薛子晋是怎么在丝毫没有惊动他布下的防护网的情况下逃出去的。
不过，经过一番盘查之后，他便明了了。
宫中进出都有严格的检查，唯一的例外就是倒夜香的车子，毕竟那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
谁也不会想到，竟有人能忍受那个味道躲在其中，薛子晋也就是觑到了这个空子才逃了出去。
但，想来那肯定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果然，薛子晋听到凌轩的反问，脸色瞬间就绿了。
两人互相对视，谁也不让谁，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起来。
正在这时，包厢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喝彩声，安冷月眼睛一亮，忙转移话题道：“也不只是哪位才子才女，竟获得了如此热烈的喝彩，可见其文采定然非凡。”
今天是来谈合作的，不是来结仇的啊。
安冷月暗地里斜了凌轩一眼，凌轩忙对她宠溺一笑，随之开口道：“冷月既然有兴趣，不妨开窗看上一看。”
着望岳阁的包厢虽位于二楼，却全都是围绕着一楼大厅而建的，面向大厅的方向开了一扇窗，打开窗户，便能将一楼大厅的情形尽收眼底。
“好啊，我正想看看扶摇表现如何呢，这家伙之前可是说了大话了，要是被人给比下去，看我回去不好好嘲笑他一顿的。”
安冷月原本只是想找个话题转移一下两人的注意力，现在倒是真的兴致勃勃起来了。
没想到，一打开窗户，首先看到的竟然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人之一。
“安灵儿怎么会在这里？”前世安灵儿分明是在明年二月份才参加的文会。
转瞬间，安冷月紧皱的眉头又松了下来。
她重生之后，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安灵儿提前来参加文会也没什么。，
原本安灵儿参加文会便是为了扬名，好有资格站到石凌君身边。
想来定是思嘉公主在宴会上毫不掩饰地对石凌君表达了觊觎，让她感受到压力了吧？
不过，安灵儿虽然有些才华，但那点子本事放到望岳阁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安冷月的目光只在安灵儿的身上流连了一瞬便转了开来，轻而易举地在人群视线的焦点找到了卫临风的身影。
那家伙正一脸谦虚淡然的微笑，对周围众人团团行礼。
安冷月不由挑了下眉，“看来，刚才的作品应该是扶摇所做，小三元果然名不虚传。”
凌轩抬手拉了一下窗户边上的一条细绳，很快便有小二敲门走了进来，“请问几位客人有什么吩咐？”
“把你们记录好的诗词送上一份来。”凌轩随手丢了一块碎银子给小二。
望岳阁有专人记录这些才子佳人的诗作，待文会结束之后，便会整理出其中的精彩篇章，装订成一本诗集，刊印出售。
所得钱财，凡是有诗词被收录在诗集中的，都能按照比例分得一部分钱财。
这也是一些寒门士子十分喜欢参加文会的原因之一。
若是能最终成为魁首，可就是名利双收了。
同样，这记录的人绝不止一个，若是中途有客人需要，也可以招来小二购买。
凌轩对这一规矩显然十分熟悉。
“好的，客人请稍等。”小二收了银子，便恭敬地退了出去，没过一会儿，便拿了一叠新装订好的稿纸走了进来。
凌轩又扔了一块碎银子给他，算是打赏，便挥手让人出去了。
打开粗制的封面，本次文会的主题短时便映进了他的眼中。
凌轩眼中不由闪过一抹诧异，“这次文会的主题竟然是边塞？”
文武之间向来互相看不顺眼，文人嫌弃武人粗鄙，武人同样不喜文人酸腐，两方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边塞很显然是属于武人的地盘，尤其这一次咏的并不是边塞的风景，而是战争。
安冷月心中不由一动，这文会的主题竟然也提前了？
前世，关于边塞主题的文会要在明年二月份才会举行。
那时，于兆国与东裕国的奸细合谋，蒙蔽了西北军的侦查，突然发动了袭击。
西北军猝不及防之下，损失惨重。
她和父亲共赴西北，经过数个月艰苦卓绝的拉锯战，才最终一点点将劣势扳了回来。
并且，取得了一场辉煌的胜利。
时间，正好是来年的二月份。
当时望岳阁便是为了庆祝这一场大胜，才举办了一场主题为“边塞”的文会。
而安灵儿趁她不在京城，偷盗了她闲暇时作的诗稿参加了那次文会，一跃成为当界魁首，扬名天下。
这一次，前世那场战争延后了，没想到这文会反而是提前了。
也许是因为于兆国使团来访一事的刺激吧，毕竟，东裕和于兆两国从立国之初便是对头，百年来大大小小打了无数场，早就成了死敌了。
文人也是有血性的。
碍于礼仪，他们不能对主动来访，表示了友好的于兆国使团如何，来一场诗会咬文嚼字地嘲讽对方一顿出出气也是好的。
正想着，便听到凌轩不屑地嗤笑道：“这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软趴趴的，一点气势都没有。”
言罢，随手便将那一打诗稿丢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安冷月对此却并不以为意，缓缓走到桌边，将诗稿拿起来翻了两页，笑道：“这些人从小长在这样平和安定的环境中，能写成这般已算是不错了。”
在她看来，不过是一群没什么阅历的年轻人而已，并不需要太过苛责。
“这些诗作虽然气势不足，但风骨还是有几分的。”安冷月翻到一页，笑着道：“这首作的就不错嘛。”
“王玟？礼部侍郎家的幼子，倒是有些才名，不过这诗也就勉勉强强吧。”凌轩瞄了一眼，挑剔地道。
此时，薛子晋却突然道：“下一位要作诗的，似乎是安将军的妹妹呢。”
安冷月的注意力瞬间便被吸引了过去。
安灵儿的那点子本事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了，让她做点儿女情长、伤春悲秋之类的诗词还算勉勉强强，若是要作这种大气磅礴的边塞诗，就是贻笑大方了。
上辈子，安灵儿是抄袭了她的诗作，这一次，她本人就在京城，而且她们两人几乎已经完全撕破脸皮了，安灵儿应该不敢再这么做了吧？
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安灵儿的胆量。
当安灵儿将那首熟悉的诗朗诵出口的时候，一瞬间安冷月都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
倒是凌轩先开了口，“这首诗不是你作的吗？”
安冷月刚重生不久，就开始防备着安灵儿再拿自己的东西做踏板，而特意将自己的诗作整理成了一本诗集。
后来，那本诗集被凌轩无意中看见，便誊抄了一本带走。
闲来无事他就会拿出来翻翻看，有些诗作安冷月自己可能一时半会儿都想不起来全篇，但凌轩且绝对是倒背如流。
被凌轩的声音一激，安冷月也回过了神来，嘲讽地勾了勾唇，叹息般的道：“是啊。”
她是真的没想到，安灵儿能做出这么蠢的事情来。
她难道还以为自己还是以前那个只要她哭一哭求一求就什么都不会计较的傻子吗？
她眼眸一冷，抬手便要去拽那窗边的细绳。
安灵儿既然自己找死，那便不妨成全了她。
没想到，她的手还没碰到绳子，楼下便先闹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