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见枪响的那一刻，依瞳分明听见了自己的心也跟着沉了一下。而当她进去看见躺在地上的莫哲轩和手上拿着匕首的蓝宥言时，她感觉心中有一种东西崩塌了。
他明明说过，只要是对她重要的人他不会动手，他明明说过的！
怒火在依瞳的心中吞噬了五脏六腑，莫哲轩曾经是她的天，她的世界，为了这个弟弟，她不惜杀人赚钱，变成一个黑手党最厉害的杀人武器；为了这个弟弟，她被蓝宥言要挟，以婚姻作为筹码，她只能乖乖听话；为了这个弟弟，她放弃颜洛辰，只为颜洛辰不再伤害他。她倾尽全力，不顾一切想要保护的人现在却被蓝宥言杀了，她怎么可能作罢？
蓝宥言听见背后有异动，连忙转身，却看见了背对着阳光的依瞳，脸上全是散不去的阴影。
他一惊，依瞳怎么会在这里？是谁通知她来这里的？她根本不知道D的住处啊！而且这里的危险根本不是她能够解决的！明明自己让手下瞒住莫哲轩失踪这件事的！该死！
他看着依瞳一步一步走过来，就在她走到自己身边，他刚想开口让她离开，自己来搞定这件事的时候，依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他手中的匕首，狠狠地一刀捅进蓝宥言的胸口。
依瞳虽然不能再做剧烈运动，但是杀手所具有的敏感和技术她都还记得，她知道想要杀死一个人，最准确的地方会是哪里。只要一招，就能够将人置于死命。
蓝宥言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就好像忽然被冰凉的东西分割开一般，疼得要命。他不可思议地推开依瞳，然后愣愣地看着插在自己胸口上的刀，鲜血一点点渗透衣服，绽出一朵鲜红的花。
为什么？他看着依瞳，满眼的震惊。为什么要杀他？他做错了什么？能够让她恨到将匕首插进自己的身体？
依瞳倔强地看着蓝宥言在她眼前缓缓倒下去，褐色的眸子透过眼泪，眼前的景象已经有点模糊。杀蓝宥言，她的心不是不痛，她很清楚，蓝宥言爱她，对她很好。她想要和他过一辈子，就算没有爱，只是他不该杀了小轩。不该毁了她的天，她的世界。
"姐姐……"躺在地上的莫哲轩眼睁睁地看着蓝宥言倒下，忽然觉得所有的事都让他搞砸了。他开口唤了她一声，依瞳浑身一震，连忙越过蓝宥言，将地上的小轩扶起来。
"小轩，你没死？"依瞳有种不幸中的万幸的感觉，"坚持一下，我送你去医院。"
莫哲轩狠狠地揪住她的衣服，嘴唇有些颤抖，声音急促："姐姐，我没有受伤。"
"什么？"依瞳的瞳一下子收紧，她有种极不好的预感，"你没有受伤，那你胸口上的血……"
莫哲轩艰难的开口，心脏处传来的疼痛让他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剧烈的痛："不是我的血，是他的。"莫哲轩缓缓地伸出手，指向依瞳背后的男人。
依瞳转过头，看见蓝宥言苍白的笑容："依瞳，原来你不信我……"
蓝宥言眼看着漆黑的洞口对准的莫哲轩，而当事人却全然不知。蓝宥言放到就近的一个，在D叩响扳机的那一刻，猛地扑过去，将莫哲轩牢牢地护在了怀里。
子弹穿过蓝宥言的肩膀，深深嵌在里面，他听见血肉崩裂的声音。咬牙忍住伤口处传来的疼痛，蓝宥言的声音仿佛是从凉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死了没？"他现在可没有什么心情好言好语地问这个小子。
莫哲轩吓得有点懵，他哪里见过什么大场面，这么一些年，他都被依瞳保护地严密结实，像个千金大小姐一样。他的手指只会在钢琴上跳跃，所有和肮脏有关的事情全都被依瞳一个人挡掉。
鲜血从蓝宥言的肩膀处淌下，染红了他的衣服，因为被蓝宥言紧紧地护住，连他的衣服上也沾染了不少血。他的声音有些闷："没有。"
蓝宥言凌冽的眼死死地盯住D，眉梢的泪痣光彩夺目，他冷道："D，你的目标是我，不用对无关的人下狠手。"
D一扬手，那些打手便纷纷撤回来，站在他的身后。D脸上的笑容高深莫测，让人想起了狡猾的狐狸，"你跟了我那么久，知道我是什么性格，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东西我一向都不会留情。"
蓝宥言额头上冷汗直冒，他是人，不是钢铁，肩膀上被嵌进去一颗子弹，怎么可能不疼，但是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D不再对莫哲轩出手。"D，你很清楚，莫哲轩对依瞳来说的意义，要是他死了，依瞳绝对是会视你为眼中钉，倒是，你就算到天涯海角，她都不会放过你，"蓝宥言挤出一个笑容，"她为你办事那么久，你应该知道她的性格，就像血蛭，咬住就不会松口，直到宿主死亡。而且，你莫名其妙就杀死黑手党杀手的亲人，这件事传到组织那边，你也不太好交代吧。"
蓝宥言忍痛说了一大堆，一般情况下，他绝不会多话，但是现在莫哲轩毫无抵抗能力，而他有受了伤，完完全全就是D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蓝宥言就算想要不服输都不行了。当前是保住莫哲轩最为重要，他不想看见依瞳流泪的样子，那样他的心比自己受伤还要疼。
D似乎被蓝宥言说动，沉默了一会儿，道："没想到，你蓝宥言除了打架厉害之外，嘴皮功夫也是一流嘛。"
"我说的事实。"蓝宥言纠正。
"好，莫哲轩的话，我就放过，但是你的命迟早是我的，"他伸了个懒腰，"好累，去休息，你们给我好好看着，不许出半点差错。"
大门重新关上，别墅里陷入一片黑暗。
莫哲轩沉默地看着蓝宥言肩上的伤口，不解："你为什么……"
"我说过，我不想救你，你是死是活和我半点关系没有，但是我不希望看见依瞳难过。"蓝宥言不耐烦地打断他想要问的话，用脚趾头都可以猜到莫哲轩想要问什么。
"可是，我想杀你。"莫哲轩低下头。
蓝宥言哼笑一声："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多你一个不多。"
像他这种在刀尖上舔生活的人，仇人早已经数不胜数，但是不同的是，对付那些人，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落在他手上便必死无疑，但是莫哲轩不同，他是依瞳的心脏，绝不能伤了他。
"真的，那么喜欢姐姐？"莫哲轩轻轻问道，在几天以前，他一直以为，蓝宥言只不过是把姐姐当做打败颜洛辰的战利品而已，就算喜欢也不过是那种豢养的喜欢，是玩具，不是爱人。
蓝宥言坐直了身体，一手捂住伤口，尽力想要忽略那种蚀骨的疼痛，一想到依瞳，他的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不是喜欢，是爱。我爱她，所以为了她，我会不惜一切地保护你，无论让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给。"
莫哲轩看着蓝宥言脸上的笑容，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是的，曾经这样的笑容，颜洛夕也有过。那个时候他们并没有发生任何事，还是一对甜蜜的情侣。那个时候，他还不是颜天荣的儿子，颜洛辰的弟弟，那个时候，他也还没有知道，害姐姐被强奸的就是颜洛夕。所以那个时候，颜洛夕的笑容纯粹地就像纯净水。
原来他是真的爱姐姐。
心脏处传来剧烈的疼痛，莫哲轩的嘴唇瞬间青紫，脸上也苍白不堪。他捂住胸口，不适感铺天盖地而来。
蓝宥言觉察到不对劲，连忙扶住他："心脏病？"
莫哲轩痛苦地点点头，然后身子就地倒去。蓝宥言蹲在他身边，还没有做什么，大门便再一次打开，依瞳背光而进。
……
蓝宥言的胸口传来阵阵的钝痛，仿佛被撕裂一般，眼前开始模糊起来。在和依瞳说完那一句话之后，便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身体的重量，往旁边栽倒下去。
以为就要面对冰凉的地面，结果却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息瞬间围绕在他的周围，他知道，是依瞳。
"对不起……对不起……"依瞳伸手想要触碰被自己插进去的匕首，可是却不敢轻举妄动，"我以为……"
蓝宥言抬手轻轻抹去依瞳的眼泪："你以为我杀了小轩？"这种事，他怎么会做？他怎么舍得她难过？
依瞳泣不成声："我……"眼泪一滴滴砸在蓝宥言的脸上，她杀了蓝宥言！亲手杀了蓝宥言！自己的丈夫！
蓝宥言的声音虚弱，但还是尽力想要说话："别哭，依瞳，不要哭。你一哭，我心口更疼了……我喜欢看你笑……"
依瞳的眼泪尽管一滴滴地砸下，嘴角却使劲地想要扬起弧度。"蓝宥言，不要说话了，我送你去医院。"
蓝宥言摇摇头，漆黑的双眸有点涣散："出不去的……D派人守住了门口。"
"可是，我进来的时候明明没有人……"一瞬间，依瞳像是明白了什么。这一切都是D安排的，他想要利用小轩让她杀了蓝宥言，而她，居然上当了！亲手将匕首插进了他的心脏？
"依瞳……我很喜欢你……你知道么……"蓝宥言喘着气，吃力地说话，无论如何，他都想让依瞳知道，自己一直都喜欢着她，一直……
依瞳慌乱地点着头，手按住蓝宥言的伤口，鲜血不停地溢出，那把刀随着蓝宥言的呼吸上下耸动。"我知道，我知道……求求你，不要说话了……我会救你的，一定会救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