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他其实并没有忘记一个生物学家身上所担负的责任。他制造海怪是为了报仇，同时也是为了警示世人。有些话他说得无可反驳——我们的某些行为的确是在自取灭亡。我们滥用药物，疯狂地制造足以毁灭自己的核武器，而且还浪费资源，破坏环境。平心而论，我们人类早就变得麻木不仁了。譬如现在国际上的那些气候大会，哪个国家不想含糊其辞，推脱责任？普通的宣传和说教已经救不了我们了。但是我又不同意卡萨诺那样用恐怖事件来威吓世人……”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所以……我没有。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我们疯狂的行为了。”
钱龙辉有些颓然地摇了摇头：“唉，说实话，我也想不出来。其实不仅是我，肯定还有许许多多的有识之士都在为这个问题而纠结。不过……既然世界上还有我们这样的人，那么真正的毁灭之日肯定不会那么早就到来，不是吗？说不定在那天来临之前，我们就已经幡然醒悟了呢？没必要过于悲观嘛。”
“也是，未来总是光明的。”李笑了笑，“啊——对了，我记得你刚刚好像提到过，人鱼岛附近出现了一块鲨鱼聚集区？希尔还差一点把你扔进去喂鲨鱼？”
“呃……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嗯，让我猜猜……那片海域离你们发现核辐射装置的地方很远，对吗？”
钱龙辉思索了一下。
“何止是很远，位置差不多是正相对的呢！一个在西南边，一个在北部偏东。”
“哈哈，那就对了。”迈克·李露出满意的神情，“你知道我刚刚想到什么了吗？我认为在卡萨诺没有开始他的试验之前，人鱼岛附近的鲨鱼是分散在四周的，并没有聚集在一起。而等到卡萨诺制造出海怪之后，它们就开始集中到西南角去了。”
“可是……为什么呢？”
“我猜——仅仅是猜测——鲨鱼可能有感知核辐射存在的能力。它们可能有规避这种致命射线的本能。所以当卡萨诺开始在海底铺设辐射源来训练海怪的时候，它们就会有所感应，然后跑到了离这些辐射源尽可能远的地方。”
“什么——难道它们还有这种特性吗？”
“不，这只是我的大胆推测罢了。但你要知道，鲨鱼可是一种神奇的动物。它们从来都不会生病，更不会得癌症——想不到吧？所以我猜它们或许就有这样的异能呢？呵呵，关于它们，我们知道的还是太少了。不过……唉，因为美味的鱼翅，这些海洋霸主近年来遭到了大量的捕杀，数量也已经不多了。或许有朝一日，鲨鱼就会从这个星球上消失，而罪魁祸首就是我们……”
说罢，这两个年轻人又陷入到了久久的沉默之中。原先好不容易重新确立起来的乐观气氛，此时又被悲观的情绪悄悄占领。
到最后，也只有李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话。他把美国总统爱用的一句结语借鉴了过来，只是把句末的“美国”改成了“我们”，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上帝保佑！愿上帝保佑我们！”
钱龙辉把自己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他原本想从迈克·李的话中得到一些启示，不过现在看来得到的感慨似乎比启示要多得多。
“叮咚！叮咚！”两下悦耳的门铃声突然传入了他的耳朵。
是谁啊？他站起身，走到门前，然后通过猫眼看了看外面。原来是邮递员。
他把门打开，一封信随即递到了他的面前。
“有你的信，先生。”
钱龙辉谢过邮递员，把信收好，然后关上了房门。居然是开普敦和亚历克斯来的信！他看到寄信人的姓名后，不禁吃了一惊。他现在终于知道在自己离开人鱼岛之前，他们为什么会来要家庭住址了。原来他们是想写信给我啊！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然后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抽出信读了起来。
亲爱的钱龙辉：
你好吗？但愿现在的你能和我们过得一样好！
在你离开人鱼岛之后，我们也没有在那里逗留太久。海怪和地震已经吓跑了大多数人，这也让我们的撤离更加从容。
我们这次离开，就不准备再回到那个令人伤心的地方了。无论是我们其中的哪一个，都准备忘掉这段过去，去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我们现在就在那艘当初载你来人鱼岛的船上写这封信。至于我们选择的工作，当然是海上贸易了——不过，一点点无关紧要的走私我们也是不排斥的。我们知道你是国际警察，但希望下次在海上见面的时候，我们还是好朋友，而不是警察与罪犯之间的关系。
补充一点，虽然这种生活可能会苦一些，累一些，而且居无定所，不过却让我们感到很惬意。
至于处理那些海怪的工作，我们也一直没有停手。经过探测仪的测量，我们发现所有的核辐射装置都工作正常，聚集在核辐射装置旁边的海怪也都情绪稳定，并没有过多地受到地震的影响。换句话说，我们已经基本排除了海怪逃向外面的可能。至于它们的善后工作——如果情况允许，我们会将它们一一捕杀。但如果这个方法不可行，我们也会考虑不去打扰它们，而等待它们自然死亡。这些事情我们都有信心尽善尽美地完成，所以你也不用劳神惦记着了。
最后，我们想说很高兴能认识你这个朋友，感谢你之前为我们和这个岛做出的一切。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我们能在海上再见面！
祝开心！
你的朋友
亚历克斯&开普敦
2011年8月17日
信的最后还附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是开普敦和亚历克斯两个人，戴着墨镜，相互搭着背，爽朗地笑着。照片的背景是蓝天白云，还有白色的栏杆和平静的大海。一切看上去都显得是那么美好。
钱龙辉看着他们发自内心的笑，嘴角也不禁上扬起来。对于亚历克斯，我的担心看来是多余的。虽然我知道这笑容的背后忍受了太多，但起码它不是违心的。
转而，他又想到了和李的对话。虽然现实困难重重，虽然救赎之路任重道远，但也只有树立信心，永不言弃地去战斗，才有可能发现一线转机吧。
他把这封信放在了茶几上。现在——我觉得只要铭记肩上的责任，那么就可以让这件事过去了。我的休假也要结束了，新的生活总是要开始的。
他从沙发上起身，不经意间瞥见了《泰晤士报》上那个硕大的新闻标题。其中的一个词语倏地抓住了他的目光。
人鱼……
这个他原本应该很熟悉的词语，此时又感到是那么的陌生。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而且是一个一直被他忽略的问题。
等等，那只逃跑的人鱼……
他想起来，直到现在，他都没能见到那只真正意义上的人鱼哪怕一面。也就是说，她……现在仍然在海里面逍遥？
他觉得自己的推断没有错。从杰弗里和希尔发现人鱼开始，就再也没有人看见过她了。她是个聪明的生物，应该不会轻易地被肉食动物吃掉。她现在很有可能还游弋在大洋的深处，而且会时不时浮到海面上透透气……
他忽然觉得这是一幅很诡异的画面。而且最重要的是，万一她又被别人看见了该怎么办？
钱龙辉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耸了耸肩。
如果下次再有谁看见人鱼的话……就请把她当作传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