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意。开普敦跟着他,在尽量轻声的前提下加快了速度。没走几步,他们就都不约而同地在一个门前停下了脚步。一个人是靠记忆,而另一个靠的则是自己的学识。
ARCHIVESTANZA
“意大利语:档案室。”开普敦冷静地说,“让我们祈祷它的大门没有上锁吧。”
他轻轻旋了一下门把手,档案室的门便非常顺从地“咯嗒”响了一声,开了。看来这个卡萨诺没有随手锁门的好习惯啊。他把手电筒的光照进档案室的黑暗之中,发现了一排排档案柜整齐地排列在并不是很宽敞的房间里。
“你上次看到的那个画着人鱼的图纸放在哪个档案柜里?”开普敦问道。
“跟着我。”冈萨雷斯挥了挥手,示意开普敦跟着他走进去。也不知道是谨慎还是害怕,他们并没有开启档案室里的灯,仍然使用手电筒微弱的光亮照明。
“在这里。”冈萨雷斯指着放在房间角落里的一个档案柜说道,“人鱼的图纸应该是个比较老的档案了。”
开普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找到了那个档案柜。从它上面的锈迹和褪色的情况来看,冈萨雷斯的话应该很有道理。开普敦不禁开始怀疑卡萨诺究竟从多久以前就开始了自己的研究,以至于这个档案柜居然能锈蚀成这样。
档案柜同样没有上锁。冈萨雷斯拉开了其中的一个抽屉,在一大堆排列整齐的档案中快速地翻找着。真希望它还在原来的那个地方。他不太清楚自己是否准确地记住了图纸所在的位置,不过他觉得就算有偏差也应该不会差的太远。他不由得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突然,他就像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终于在无数张图纸中发现了他所期待的已经泛黄的那一张。找到了!
“我找到了!”冈萨雷斯兴奋地叫了出来,但是他一抬头,却意外地发现蹲在一旁的开普敦竟用异常严肃的表情示意他不要出声。
“怎……怎么了?”
“嘘!”他皱了皱眉头,眼睛盯着门口的方向,同时把自己的食指放在嘴唇上。
时间像是暂停了几秒,冈萨雷斯怔在那里,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喂,怎么了?”冈萨雷斯略显慌张,用极小的声音问他,就好像旁边有人监听一样。
“别说话,仔细听。”开普敦侧着耳朵靠近地面,没有理会冈萨雷斯的问题。其实在冈萨雷斯刚刚开始找图纸的时候,开普敦就已经注意到门外的走廊上有一些异常的声响了。专心致志固然重要,但有时太过专注反而会顾此失彼。他在做每一件事的时候都会适当匀出一部分精力,以保持警惕。这对于他的工作非常重要。若不是处处留个心眼,说不定他早就到冥河那边开船去了。他可不希望自己朝一日会因为“专注”这个美德而吃亏。
他把心静下来,仔细监听着门外的动静。“咚、咚、咚”。不大甚至可以说是轻柔的脚步声正通过地板不断传来。但是在寂静而又空旷的研究所里,任何轻微的声响都有可能被放得很大。这该不会是……
“糟糕……好像有人朝这边来了!”开普敦的脸上闪过一片阴云。
“什么——噢!”冈萨雷斯前一秒钟还没有反应过来,但转瞬之间就噤若寒蝉——他也听到脚步声了。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好像那脚步声就是末日的号角一样。
“是卡萨诺吗?这下糟了!”
不……好像还不只是一个人的脚步声……开普敦的听觉很敏锐,已经从脚步声中听出了一丝异样。不对,绝对不止一个人!
但这并不是重点。不管来的有几个人,更为糟糕的都是他们的处境——在一个只有唯一出口的密闭房间里,想在别人到来之前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看来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开普敦咬着牙想。
“咚、咚、咚”,不速之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他们能感觉的到。
气氛压抑得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起来。然后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声清脆的“咯嗒”突然从门口传来。
来了!
开普敦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他猛地站起身,准备直接扑上去,给不速之客一个突然袭击。可他却在半途突然愣住了,瞪着门口,一动不动,那姿势颇像一尊造型怪异的雕塑。冈萨雷斯虽然没有采取行动,却也看到了那令人恐怖的一幕。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想用大声的叫喊来发泄心中的情感。但那几个简单的英文单词却像恼人的鱼骨,卡在他的嗓子里怎么也喊出不来。
我的……上帝呀!
是……希尔。没错。
钱龙辉咽了咽口水,确认自己没有因为吃惊而看走了眼。
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那具尸体他是何其熟悉。尽管尸体的脸已经被充斥液体的玻璃圆管严重地扭曲,但钱龙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曾经打过核辐射装置主意的美国探险家。
怎么会这样……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把身子往前靠了靠,鼻尖几乎都要碰到冰冷的玻璃筒壁上了。
就是他,天哪,我没看错!希尔……已经被做成标本了!
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这应该不可能,但是残酷的现实还是让他没有办法怀疑。今天下午还是一个健康的活人……可是深夜却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的标本!
钱龙辉记得希尔是被留在了波顿家,交由岛主处理的。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卡萨诺向亚历克斯请求把希尔的处理工作交给自己去做吗?毕竟……岛主和希尔无怨无仇,只是想把他引渡回美国,而卡萨诺却有采取更狠毒的手段的理由——为了向曾经击昏自己的希尔报一箭之仇……
钱龙辉把手电筒的光圈对准了希尔的面部。他的脸毫无血色,而且五官还纠结在一起,简直就像一个冤死的僵尸。从外貌来看根本就不可能推断出希尔具体的死亡时间,因而这条线索大概也没有什么价值了。不仅如此,钱龙辉盯着那恐怖的脸看得久了,自己也不禁毛骨悚然起来。他咽了咽口水,决定再向下观察一下希尔的躯干。
噢,天哪!
他在看见希尔的手之后像触电了一样浑身颤抖了一下,连手电筒都“咚”的一声掉在了地板上。
那、那是什么?
他确信自己看到了一个根本不可能会出现的东西。不,那不是真的。他的额头微微渗出汗珠。尽管有些不情愿,但他还是从地板上捡起了手电筒,然后战战兢兢地把它举到刚才的位置。
不!他的胃开始痉挛起来。
希尔的双手竟然被人用刀硬生生地给切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则是两个巨大的海龙虾钳子,就像缝布制玩具一样直接拼在了他断裂的手腕上。
他的身体……被改造了!
钱龙辉完全没有料到希尔竟会遭此毒手。看来他也不是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就死掉的……但他在感到惊讶的同时,也不禁心生疑窦。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改造?像玩橡皮泥那样简单地拼接?人鱼也是这么拼接出来的吗?他感到相当的疯狂。这太不可思议了。不过很快,他的理性还是占据了上风。不,这不太可能。这根本就不符合生物学常识——甚至违背了一些基本的科学原理。也许这只是卡萨诺的惩治方式,故意用这种“改造”来折磨希尔,最终把他杀死……或者说,这是卡萨诺的一种大胆尝试,希尔只是做了一个为科学实验而牺牲的可怜小白鼠?
钱龙辉这么推断也并非没有道理。他发现希尔的手腕和龙虾的钳子其实契合得很完美,并不是像他原先想像的那样用物理的方法简单地钉在一起。如果抛开人的固定思维不谈,看上去龙虾的钳子就好像是他身体的原配一样。就像是从他的手腕上生长出来的!钱龙辉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猜测。我怀疑希尔是按照人鱼的方式被改造的,但很显然他是一个失败品……或者说卡萨诺从一开始就没想让这个实验成功。
他有些烦躁地摩挲着双手。这个动作他不经常做,除了情况极其复杂,让他感到心烦意乱的时候。好吧,在掌握确凿的证据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推测而已。由于再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而且它们只会平添他心中的疑惑),他不得不把希尔的问题先搁置一边。他必须先考虑既定的计划,找到一些更有说服力的实验报告来证明冈萨雷斯的话。他更希望自己想要的东西能放在桌子上,而不是泡在罐子里。
可他的眼神还是离不开另外一个圆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