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龙此时正在半空飞翔——准确的说是在空中悬浮。它的大脑显然非常发达——它并没有转向,而是通过挥动双翅提升高度的办法来规避钱龙辉的暗器——它一开始显然也没有料到钱龙辉会有这样的突然袭击,只是它的反应很快,迅速转变了策略,才得以躲过砸来的显微镜。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不到半秒的时间里。你这混蛋……要是没有这天杀的翅膀该多好!钱龙辉咬牙切齿地想。老实说他原先直接把翅膀这东西给忽略掉了——尽管他早就开始用“翼龙”这个词来代称眼前的这只怪物。可是它的反射神经也太灵敏了……真是令人恐怖的身体素质!
翼龙悬空的方式很奇怪——按理说这种纤薄的双翼并不适合高频振动,但它的确是通过这种方法来让自己悬浮在空中的,就像蜂鸟做的那样。翼龙也会悬浮吗?钱龙辉不禁自问。算了,这种问题还是交给考古学家吧。现在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去研究这些东西。
由于实验室的房顶修的比走廊的稍高,所以翼龙完全能够在半空中自由地悬停。钱龙辉略微估算了一下它的高度,发现它的双脚大概就在自己头顶的位置。这下形势又不妙了。它在高处,我在低处,我本身就很被动,现在想要逃跑更不可能了。他估计自己逃跑的速度肯定还不及翼龙俯冲速度的三分之一。现在怎么办?
翼龙这次似乎变得更加警觉,它躲过钱龙辉的攻击之后就一直悬浮在空中,没有任何想要继续发动攻击的迹象。而这种对峙的情形无异于给了钱龙辉更多思考的时间。想想动物们都是怎么躲避从半空中俯冲的天敌的?他开始在脑中检索学到的一切有关的知识。兔子通过急速的奔跑和突然的转向来躲避老鹰,而猴子们则会提前躲进低矮的灌木丛里……他苦笑了一下。可是实验室里哪来的空地和灌木丛呢?他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一些汗珠。看来还是等待它的下一次攻击吧,也只能这样了。他深知自己根本敌不过翼龙超人的反应神经,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突然感到了一丝惶恐和一丝绝望——虽然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些念头,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从翼龙下一次的致命攻击中存活下来。而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迄今为止行动的主动权似乎一直都掌握在他自己手里。只要我的反应够快,也不是没有逃走的可能。他给自己打气。在它俯冲过来的那一刹那我就往门口的方向跑,不顾一切地跑。锁住的门踹不踹的开再说!
翼龙在对峙中逐渐显露出了杀机。在肉食动物的信条中几乎不存在“怜悯”这个词,它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杀死眼前的猎物,然后享用自己的劳动所得——这只翼龙也不例外。其实它早就已经识破了钱龙辉的窘境,而现在只不过是在默默地消磨他的意志而已。但钱龙辉也毫不示弱,依旧聚精会神地盯着它,似乎并没有受到翼龙精神上压迫的影响。
气氛凝固——
来了!钱龙辉敏锐地捕捉到了翼龙行动的讯号,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反应过来,不顾一切地拔腿向门口的方向跑去。无论如何,一定要躲过去!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再往翼龙那边看了,完全寄希望于自己的运气。望上帝保佑我!——然后他就感觉到了什么东西擦着自己的身子从一旁掠了过去。难道说——但没曾想,很快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就从自己的右腿传了过来,紧接着又变成了难以言状的麻木。怎们会……那感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抽过一样,而那东西又正好抽到了腿部的麻筋。钱龙辉根本没有任何防备,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在高速运动的情况下失去平衡,然后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可恶……钱龙辉受到了来自地面的强烈冲击,禁不住痛苦地呻吟起来。居、居然还是没能躲过去……难道我今天注定走不出这个房间了吗……钱龙辉眼光一扫,正好看见了翼龙那条长而有力的尾巴。啊,原来用的是尾巴,真是一只聪明的动物……他的嘴边浮现出悲戚的微笑,像是对自己命运的自嘲。看来我的失利应该早就命中注定了吧。
钱龙辉腿上的麻木混杂着阵阵剧痛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而刚刚的震荡也一直萦绕在脑中挥之不去。他试着想要爬起来,但却发现那只是徒劳。其实就算他能够勉强站起来,面对强大的翼龙也只会像人手中的蚂蚁一样任其蹂躏而已。
翼龙短促而欢快地叫了一声,像是宣布了自己的胜利。它缓步向钱龙辉逼近——而它在钱龙辉的眼中看来,就是逐渐逼近的死神。
别……别靠近我!
生命对于活下去的本能让钱龙辉爆发出了最后的力量。他支撑着向后退,想要摆脱翼龙的追捕。他还很年轻,他还不想死,世上还有很多事情他还没有去尝试——但他的后背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实验室坚实而又冰冷的墙壁。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翼龙这时候好像又变得不那么着急了。它像是在享受着慢慢宣判死亡的过程。它故意放慢了脚步,乌黑冷酷的眼睛里也好像散发出满意的光芒。他已经逃不掉了。这一点它非常清楚。
钱龙辉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它。他想要和它去做最后的搏斗,但全身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不,我要活下去!可是肾上腺素却没有随着他的呼喊而喷发而出。
翼龙一步一步向前,越来越近了。
钱龙辉开始惊慌起来。这实在不属于他的风格,但这次遇到的是死亡——一个超越一般困难的存在。
翼龙张开了自己喙,黑洞洞的喉咙就像是个吞噬万物的黑洞,令人胆寒。
钱龙辉的脑子此时已经完全处在了混乱的状态。他开始回想起以前发生的一些事情:许许多多的第一次,美好或者是难忘的回忆——还有数不清的未竟的理想,都以画面的形式呈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突然感到了恐惧——真正的恐惧。
只有将死之人才会这样。
翼龙在他的面前已然站定。
钱龙辉现在已经无法思考。他想要大声呼喊——喊什么都行——可是他口干舌燥,什么都喊不出来。
不,我还不想死!我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去做,还有那么多的美好没有去体验!还有开普敦和冈萨雷斯——
翼龙把它一直高昂的头垂了下来,把突出的骨刺对准他的胸膛。它像是宣判死刑的判官,读完了审判词,是时候行刑了。
钱龙辉仅存的理智让他赶紧行动——但是死亡的威胁却像是无形的巨手,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咽喉,不让他动弹。他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但和室内的温度无关。
死不瞑目,我甚至都不知道这只翼龙究竟是如何被造出来的。
翼龙高叫了一声,向他扑了过来。
在他闭上双眼之前闪过脑海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他再也不会认为别人“只是”一个生物学家了。
再也不会了。
卡萨诺独自一人行走在黑暗的环形走廊上。
他没有开灯——也不需要开灯。对于他来说,研究所就像自己的家一样熟悉。这里的一切都是他辛勤工作的结晶——无论是研究所的设计和建造,还是诞生在其中的种种奇迹。他一直把研究所当成是自己的王国。
没有一个君主会对自己的王国感到陌生。
十八年了……整整十八年了啊。他在心中嘀咕。我在这里待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不过——(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这种隐居在地下的日子应该也不会持续多久了。
他连手电筒都没有开,就这样在黑黢黢的通道里径直向前走。他很清楚自己要去哪里,尽管在外人看来环形走廊和应接不暇的门牌只会让他们感到眩晕。他猜自己闭着眼睛都能走到任何他想要去的地方——毕竟整个研究所的设计都是出自他的双手,而且十多年下来这条通道他也走了不下上万次了。所谓熟能生巧,应该就是这个道理。
电力室、休息室、观景房……他把自己将要路过的房间一一默念了出来。当然每一个都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