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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玉石俱焚

第二天,我带着魔镜如约赶往宫殿后面那片大树林。一诺不知道的是,那片树林,其实就是我跟他第一次见面时的树林,那个时候,我和西西还在共用着一个身体,我给昏迷的他弄水喝,没想到他竟然咬了我一口。后来误会澄清,我们勉强也算成了朋友,听他讲了有关他手背上那枚树叶的事情,也听了他家族的事情,当时的我深信不疑。现在看起来,我根本不知道事情是真是假。

一诺早就等在那里了,西西躺在他身边,眼睛紧闭。

“西西!”我心一紧,立马冲了过去。

一诺横在我面前:“魔镜带来了吗?”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当然带了,不然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你把西西怎么了,除非你能保证她好好的,否则我就算是把魔镜毁了也不会给你!”

一诺“哼”了一声,随后还是蹲下身去扶起西西,往她嘴巴里塞了一颗小药丸,然后解开了她的穴道,西西咳嗽了两声,醒了过来。

“西西!”我将魔镜扔给一诺,然后推开他,扑过去紧紧抱住了西西。

西西将手臂搭在我肩膀上,虚弱地笑了笑:“代麟,又见到你了,真好!”

一诺拿过魔镜,左右端详着,我看了他一眼,在得到他的默许之后便抱着西西离开了树林。

西西休息了几日,身体逐渐复原。我一直待在西西身边,而莫紫拓更是寸步不离。至于白虎一诺,他拿走了魔镜之后,便不见了踪迹,谁也不知道他跑到哪儿去了。

原本以为一切都安定了下来,没想到没过多久,一诺却又杀气腾腾地回来了,他手背上那枚树叶不但没有消失,而且变得乌黑发蓝,看起来就像一只受了伤的眼睛,一诺愤怒地咆哮道:“假的,这面魔镜是假的,我只是想驱除身体内的魔性而已,你们为什么要拿假的魔镜来欺骗我?它不但没有消除我手背上这枚可恶的树叶,反而使这更加凶狠地吞噬着我的功力,你们这群骗子,骗子!”

莫紫拓上前一步:“没有人骗你!那面魔镜是真的,只是你心里的魔念太重,被树叶吞噬也不无道理,倘若你继续在这魔念中深陷,那么,一枚小小的树叶真的可以将你完全吞噬掉,而且,就算十个真正的魔镜摆在你面前都救不了你!”

“啊——”一诺近乎疯狂地吼叫着,他腾空飞起来,开始对整个皇宫进行毁坏和杀戮,看着走火入魔的一诺,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情感,最可怕的敌人,很有可能不是最凶恶的,而有可能是曾经被凶恶所折磨过的。我想起了一诺当初的笑脸,是那么纯粹,那么干净,现在的他,完全变了!

如今的一诺,就像一只疯狂的鬼魅,频繁地对方圆数十里以内他所够得着的建筑以及活着的生灵进行攻击。西西、我、莫紫拓、莫冰苒还有静域秋狸都冲了上去,可是一诺有魔镜在手,虽然他口口声声说魔镜是假的,但却依然在使用着它进行破坏。

当魔镜的光波投到我身上的时候,西西快速地一把推开了我,将我击出地面很远的距离,而她自己,却被禁锢在了魔镜的光波之中。一股剧烈的疼痛快速穿过我的脑门,击遍了我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随即我疯了似的想要冲上去,可是一股股猛烈的风将我狠狠地往后推去,使我怎么也无法前进一步。

推开西西的,是莫冰苒,我眼睁睁地看着莫冰苒在魔镜的光波下,承受着如电击火烤般的疼痛,心底同样如刀割似的。莫紫拓想要冲过去,却被一诺用另一只手紧紧钳住,他拼命挣扎:“妹妹……妹妹……”

莫冰苒强忍着剧痛冲莫紫拓微笑着:“哥,我没事,你别担心……没事……”随后。她又冲着西西说道:“我救你,只因为你是我哥最心爱的女子,而他也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想让他心痛……”莫冰苒说着,紧紧皱起了眉头,收紧双手握起了拳头,身体也变得越来越稀薄,她本来还有六条生命,可现在,我看到一条一条透明的灵魂从她身体里缓缓溢出,飘到空气里便消失不见,直到最后,莫冰苒的身体变回了原形——一具毛色洁白的狐狸尸体躺在地面上,我僵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我走过去抱起莫冰苒,在心底说:“谢谢你救了西西,她也是我最心爱的女子……”

西西在我身边站了片刻,随即又冲向了一诺,一诺扔开莫紫拓,躲过了西西一掌,之前他耗了太多体力去支配魔镜,中间也需要缓缓气,莫紫拓的双眼都烧得通红,他像个疯子似的扑向一诺:“把我妹妹还给我!把我妹妹还给我……”愤怒的力量实在太大,逼得一诺不得不拼尽力气再次撑起魔镜,这会儿,莫紫拓取出了那枚“召唤者”,将它抛向空中,闭上眼念起咒来,我突然想起那天我们去朔月苍山时,老狐狸丞相曾经说过,要激发魔镜释放出最大的威力,必要时召唤者将成为牺牲品,莫紫拓这是疯了,魔镜对付的可是我们啊,激发出它最大的威力,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没想到的是,当“召唤者”撑起巨大的力量在空中熠熠生辉时,魔镜却摇摇欲坠起来,没几秒钟,它突然“叭”地一声裂成了碎块,一诺所有的力量都倾注在了魔镜上面,随着魔镜的毁灭,他也受到重创,口吐鲜血坠向地面。

只见“召唤者”随着魔镜的碎裂,在空中越胀越大,莫紫拓承受不了,身体也随之发颤,西西眼疾手快,扑过去一把将莫紫拓拉开,他们刚一飞走,“召唤者”便伴随着一声剧烈的响动在空中裂成了碎末,一颗一颗亮晶晶的碎末洒向地面,好像下起了晶莹剔透、纯洁无瑕的雪花。只是放眼望向地面上的场景,到处都是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莫紫拓单膝跪地,胸口仍在剧烈地起伏着,他依然没有恢复平静。

埋葬了莫冰苒以后,莫紫拓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他彻底担当起了作为一国之君的重任,重建了及拉国,使及拉国慢慢转入宁静祥和的局面。只是没事的时候,他喜欢到莫冰苒的坟前去,每次都是一言不发地坐上大半天,甚至更长的时间。

而我,由于魔镜被子毁,我重新回到现代的可能性又泡了汤,说句心里话,我仍是非常想回去,虽然醺儿跟别人订婚、结婚了,但毕竟那个世界才是属于我的世界,才是真正适合我生存的世界。

但是在西西面前,我尽量不表露出自己的沮丧,因为我不想让她跟着我一起难过。

直到那一天,西西兴冲冲地跑到我房间:“代麟,你有办法回去了!我去找老狐狸丞相,他给了我这个。”

西西摊开手掌,手中静静卧着一枚蓝色的小石子。

“这是什么?”我不解地问道。

“这是一枚神奇的石子,你可别小看了它,全及拉国只有一枚,它可以改变方位,转换时空,只要我和紫拓一起运功,它便可以将你带回现代去,这是真的,完全没有跟你开玩笑哦!”

“那你呢?你不回去了吗?”我忍不住问道。

西西笑了笑,背过身去:“我嘛,随遇而安,我在现代度过了那么多年,也厌倦了,现在在这里觉得挺好的。紫拓对我好得无可挑剔,我很喜欢这里,决定留下来。”

听了这番话,我简直有种想哭的冲动,但还是竭力忍住了,我点了点头:“西西,那你保重,我回去了,记得我会想你,不要忘了我……”

西西很认真地抚摸了我的脸:“代麟,好好生活,好好工作,我们有缘再见!”

我背过身去,不让西西看到我的眼泪。

当我闭上眼睛,在莫紫拓与西西合力帮助下,重新回到轮回穿梭的时候,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西西的面孔模糊在我的视线里,却在我的头脑中变得越来越清晰,四面八方的东西一下子通通朝我涌了过来,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在轮回穿梭中号啕大哭了起来。

其实,一枚小小的石子,怎么可能将我送回现代呢?是西西,她牺牲了她的修为和生命,将所有的力量都注入在了轮回穿梭中,若不是无意中听到她和莫紫拓那天晚上的谈话,我不会知道这一切。既然西西你不想让我知道,那么,我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西西一直地为我无法回现代的事情而纠结,尽管我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来,但她那么聪明,怎么会感觉不出来?如果我不答应她回到现代的话,即使我们日日在一起,也无法真正带给彼此快乐。既然如此,西西,我回去,我成全你的心意……

那一刻,我心如刀绞。我知道,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西西了,也永远失去了她!

剧烈的动荡与压迫感过后,我的身旁开始恢复了平静,时光仿佛又转了一个圈,一切的感觉戛然而止!

我好像做了一个又长又凌乱的梦,梦醒之后,我依然存在于世界当中。

我被抛在了一座天桥的最高阶梯上,天桥下面是一条长长的大河,看不到尽头。河心的水面波光粼粼,绿色的水波微微荡漾,似乎有一股朦胧的薄烟笼罩着水面,我仿佛又在水中看到了西西的倒影,她在笑,笑得依旧那般纯净、那般美好。

这里的空气给人一种空旷清凉的奇妙感觉,我闭了眼呼吸,就好像西西仍在我身边一样,我伸出手去拥抱,可是搂着的,却只是一团流动着的呆滞空气!

空中的云衬托着城市的景在轻轻飘动,我扶着天桥往远方看去,车流照样繁盛,喧杂的人世依然存在,宽阔干净的街道上,穿梭往来的人群络绎不绝……

西西就这样离开了我的生活,任凭我再怎么寻找她都没有回来过,那段时间我过得很迷惘,就像是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被掏空了一样,她什么也没给我剩下,连一丝丝气息都没有!

日子说不清为什么、但就是这样恢复了如水一般的落寞和平淡,我一个人吃饭、上班、喝酒,再也没有西西在我身边飘,想念撕咬着孤单,我想我快疯了!

就这样心不在焉地,我度过了一日又一日,西西走的这段日子,我再也无法用时间来疗伤,孤单就像炎症一样,缠紧了我。

甚至有一次,我骑着单车,愣是往一面墙壁撞去,我想试试看是否能再次穿越、再次与西西邂逅,没等我撞上去,一位交警拉住了我的单车后座,一脸诧异地看着我说:“小伙子,撞不得啊!”我再也忍不住,像个疯子似的大哭了起来,泪水就像开闸的洪水,一旦倾泻,止都止不住。

记得西西有一次在我半梦半醒的时候,跟我说过几句我至今都忘不掉的话:“代麟,我是爱过你的,再见!我不喜欢大雪覆盖荒原的纯粹,那样会使我觉得自己很可悲。我喜欢没有雪的地方,希望这一次的轮回,我可以遇见……”当时,我以为这只是她的一句梦呓,原来,她早就想过即将发生的这一切。

我给西西买了好多衣服,买各种人类世界的东西,诸如手机、手表、耳环、电脑、项链、书籍什么的,每当我看着这些东西的时候,思念便会决堤……

后来,我烧毁了西西喜欢的、或者可能喜欢的各种衣服,把衣服燃烧的灰末洒进了大海深处,那里永远纯净无痕,而且不会有雪存在,更重要的是,我永远无法触及……

一晃四五年过去了,我的稚嫩容颜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成熟的脸,我有了更多牵绊生活的琐事、遗憾和情感,老掉了的回忆在我想起西西的时候便会骤然清晰起来,细细回味了好久,心里激荡的波澜也被我抚平,我在这个当初不曾预想过的未来中央继续生活着,并没有寻死觅活的。只是,心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会很痛很空很失落,唯一能带给我安慰的就是,我伸出手便可以将那团破碎的空气再一次紧握,那样我便又能重新拼凑出我与西西之间的种种过往。

还记得有一次跟朋友一起出去喝酒,我跟他讲起了我和西西的故事,朋友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我说代麟,你有病吧!就算喝醉了酒也不至于跟我废话胡扯什么聊斋,还把男主角安放在你自己身上,你害不害臊?有这个功夫多赚点钱才是正事儿,******这年头只有钱才是靠得住的!”扔下这堆话,朋友将空酒瓶往地上狠狠一砸,然后扬长而去。

我像个傻子一样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时间泪如泉涌。

也许,没有人会相信西西真的存在过。但是对我来说,西西之爱,永不遗失!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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