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总是很容易受到别人婚礼的刺激，李心怡的婚礼都过去两周了，柳诗妍还沉沦在她自己的伤感中不能自拔。
当白晨轩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暗自欣喜至少他还没离开自己，她认真地打扮一番出了门。
“什么？你也要走了？”没想到，一见面也是惊人的坏消息。
“嗯，半年的实习已经结束了，不走还留下干嘛？我得回去上班啊，再过一周就彻底打道回府了。”白晨轩叹气的样子更像是松了口气。
柳诗妍哦一声，却再也不知道说什么。
虽然白晨轩不能如宋逸风般理解她的内心，可他终归是个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男人，自私如她，绝不会希望所有爱她的男人都离开她。
白晨轩突然从钱包里掏出来一张一百元的台币给她，柳诗妍正反反复看了一遍问“这就是现在台湾用的钱吗？你怎么会有这个？”
“不是现在用的，这是一张台湾过去的旧纸币，现在已经不流通了。我一直喜欢收藏各种纸币啊，国内国外的，新的旧的，这张是最近刚从一个同学那得来的。”
“想不到你还有这爱好，真高雅嘿嘿。”柳诗妍轻笑着把纸币递过去。
白晨轩却没有接“你喜欢的话就留下吧，认识这么久没什么好送你的。”
“什么呀，这怎么行，我这等于收你钱了，不行，你还是自己收着吧。”柳诗妍觉得十分意外。
“又不能花怎么能算钱？我没什么珍贵的东西可以送给你，这张新到手的收藏对我来说就是目前最珍贵的了。”
柳诗妍默默收下纸币，她又看到这双深邃诚恳的眼睛，那些初识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他却跑来送留念。人生为什么总有这么多分别？
白晨轩走后，柳诗妍又习惯了去找艾佳佳。
曹语说得对，她本来就不是个事业型的女人，工作上再顺利，也填补不了她感情上的不如意。
还是艾佳佳活得轻松，不管信用卡里多么债台高筑，她只要蹦蹦跳跳地拆东墙补西墙，依然可以一日不落地行走在夜店，似乎从来不用为生计发愁，也不用为恼人的感情伤神。
柳诗妍羡慕艾佳佳。
“要我说，新疆那个地方太远了吧，你干脆在省城这边找一个男人得了，就你这样的条件，妍，你能找一个不错的男人。”艾佳佳一边嘴里薯片横行，一边嘟囔着给她出主意。
“我现在对认识别的男人提不起兴致来，我跟宋逸风三年多的感情了，现在却要这样不了了之，即便我再重新认识别的男人，了解一段日子要是不合意怎么办？再重新认识一个吗？只是想想我就头疼。”柳诗妍抱腿坐沙发上看艾佳佳不住地往嘴里送东西。
“那就没办法了，那你就只好去新疆找他了，可别回来以后都变成卖羊肉串的大婶了。”艾佳佳又使出她最经典的扁嘴动作。
“去你的，佳佳你这张嘴除了吃的，还不能说出点别的东西来啊？还羊肉串呢，到时我给你带一烤全羊回来得了。”柳诗妍愤怒地丢了一只抱枕过去。
冬天又是服装行业的高峰季节，特别是到了圣诞那几天，商场那客流，说是人潮涌动那是一点都不过分。
“这些城市里的人真是有钱烧得慌，过去就过年买衣服，现在呢只要是个节日就买衣服，什么情人节呀，中秋节呀，就连那光棍节和清明节也不放过，你说这些人是不是都变态呀。”平安夜那天，几个各部门主管站一起望着黑压压的人群发泄私愤。
到了晚上九点钟，店里的顾客已经多到都忙不过来，每个人都是满头大汗跑来跑去。
这时白晨轩提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出现在柳诗妍面前。
“嗯？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来了？”柳诗妍有点怀疑自己眼花。
“跟朋友一起来的，想来找你过圣诞节啊。这个苹果给你。”说着把手里的礼物盒递过来。
“嘿嘿谢谢。”柳诗妍收下苹果，心里涌起一丝感动，可是又抱歉地说“不过你来找我过圣诞的话真是失算了，我今晚估计要忙到很晚很晚，你还是去找你朋友们过吧。”
“没事我等你。”白晨轩毫不犹豫。
“不行，听他们说估计要到凌晨两三点钟才能下班，你哪能等那么久？明天我再找你好了。”
“没事，你忙你的，我到处转转，等你下班我过来接你。”白晨轩还是那样，不容柳诗妍拒绝，就自己做了决定。
白晨轩刚走，艾佳佳就凑过来问“妍，这帅哥是谁啊？长得真有气质。”
“敢情你都瞅人家半天了吧？”柳诗妍取笑她。
“妍，你这明明就有替补嘛，还每天发愁个什么劲啊？我看他就不错，你跟他好了得了。”
“不可能的，我跟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的一切都身不由己，他走的路都是他父母为他铺好的，而我是个嗜自由如命的人，我不想要过这样被捆绑的人生。”柳诗妍的话略显伤感。
艾佳佳疯狂地摇摇头“都说得些什么呀？听不懂。喜欢不就好了吗？怎么这么多问题！哎呀，不管你了。”说完艾佳佳跑开了。
柳诗妍惆怅地笑笑，初识白晨轩时她也曾经动摇过，可是她不能接受他的生活态度，就像白晨轩也不可能按照她的方式来生活。所以有些感情注定就只能隔江观望。
下了班已经快要两点半，商场门口人还是络绎不绝，柳诗妍给白晨轩拨了电话，他五分钟以后就出现在她眼前。
“这么晚了，你还真等啊，我本想打电话告诉你早点睡觉呢一直没空。”柳诗妍见他穿件单薄的外套在寒风里站着，心里十分抱歉。
“没事，说了等你嘛就肯定要等的。走吧，带你去吃点东西。”白晨轩摸摸自己冰凉的鼻子笑道。
“这么晚了上哪吃东西啊？算了，我一点都不饿，就是特别累，特别想回家。”柳诗妍知道说这话不合时宜，可还是说了。
“我在那边都订好酒店了，你跟我去聊聊天吧，我今天专程过来等你一起过圣诞，你这就回家怎么行啊？”
“什么？我跟你去酒店？不太好吧？我不想去。”柳诗妍表情黯淡地说。
虽然她对于自己跟宋逸风的感情已经没有信心，可这不代表她可以顷刻就能把爱情转移到别的男人身上，她从来就是个自我的人，不会傻到想要在一个男人身上寻找另一个男人带给她的失落，况且她亦不是个随便的女人。
“你别想那么复杂行吗？我就是特别想跟你聊聊天，以后上班忙起来，来省城见你的机会也不多了，你放心，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企图。”白晨轩很着急地解释，唯恐柳诗妍多想。
可柳诗妍还是多想了，她固执道“真的不行，我明天还得上班呢，我得早点回家睡觉。”
也许是她自己思想龌蹉了，可是如果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间酒店一张床上呆一晚却什么也没发生，除非这个男人有问题，否则几乎不可能。
即便真的可能，又有谁会相信？
白晨轩失望极了，低声说了句好吧，跑路中间伸手招了辆出租车，又转头对柳诗妍说道“走吧，上车，我送你回去。”
柳诗妍心知是自己扫了兴，默不作声地上了车。
回去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给白晨轩发短信：晨轩，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伤害你，你别生气啊，我只是不希望我们的友情变得复杂化，我很珍惜跟你之间这种单纯的感情。
很快白晨轩回过来：我知道，你就是不相信我，虽然你不承认，可你就是往那方面想了，是你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柳诗妍没有再回，轻轻关掉手机。她不知道该向他说什么，她明明应该是信任他的，可偏偏还是毫不犹豫拒绝了他，她心里暗藏后悔。
但她清楚地知道，如果同样的事再发生一遍，她还是会断然拒绝，无关信任，这是原则。
作为女人，柳诗妍始终坚持，她首先要做好的是保护自己，其次才是取悦别人。
柳诗妍暴躁地拿起电话给宋逸风打去，隔了半晌宋逸风才接起来，迷糊中有点不耐烦的声音问“哎呀，怎么了，这么晚？你怎么大晚上老不睡觉啊？”
柳诗妍强压着怒火反问“你不知道今天是圣诞节吗？你也不知道关心关心我几点下班？”
“不就一外国人的节日吗？教什么真啊？那你说你几点下班我知道我也没办法啊，我又不能接你下班隔着十万八千里。”宋逸风觉得柳诗妍莫名其妙。
“你也知道你不能接我啊？那你作为我男朋友你能为我做什么？至少你可以等我下班给我打个电话再睡觉不是吗？可你根本不关心我，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柳诗妍开始不停地质问。
宋逸风哪里是不关心她？自从上班以来忙得不可开交，前一个月是培训企业知识，然后居然还有变态的军训。一天下来，宋逸风累得没有一点多余的力气，所以几乎很少给柳诗妍打电话。
柳诗妍却执着地认为宋逸风是没有以前爱自己了。
“照你这意思，我就熬到凌晨等到给你打个电话再睡？那我明天还上不上班了？有这个必要吗？诗妍啊，我刚来单位没多久，很多事情要忙，每天累得很，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再说我不担心你是因为你那单位离你家就那么近……好了诗妍，别闹了行吗？”宋逸风也生气起来，声音冷冰冰的。
柳诗妍的一反常态让他觉得无所适从，谈恋爱以来都过去多少个圣诞节了，过去丁点都不在乎，如今反倒越来越在意了吗？
“你居然说是我不体谅你？你说我们在一起这几年来你陪我过个几个节日？每次到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我身边，今天过圣诞也是别的男人来给我送苹果，你呢？我总以为我一直坚持，等到你毕业就会一切都好起来了，可是结果呢？我实在忍不下去了。”说着说着，柳诗妍伤心得泣不成声。
一听她哭了，宋逸风马上心软下来，他柔声安慰道“诗妍，我刚才的话说得重了，我不是想责怪你，我也知道你委屈。我也不愿意自己的女朋友在节日收到别的男人的礼物，可是我现在没有办法去你身边，我之所以勤奋辛苦地拼命，就是想稳定了顺利了可以早点接你过来，你说比起熬一宿给你打电话来哪个更实际一些？”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不管是别人狂欢的时候还是别人安静的时候，我都始终是自己一个人，你对我来说，越来越像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一个影子，一个实际并不存在在我身边的人，我真的受不了了。”柳诗妍不停地抽泣。
宋逸风不再作声，沉默良久之后突然说“那要不然我们分手吧。”
他从来没有认真明白地告诉过她，他有多爱她，即使知道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不切实际爱幻想的纯白小女孩，即使知道成长为小女人的柳诗妍也开始贪恋浮华，可他还是一刻不停地爱着她。
他相信他对柳诗妍的爱要远大于柳诗妍对他的，而在爱情这件事上，谁爱得更多，谁就注定更受伤。
所以在他痛心疾首地说出分手两个字的时候，他握着电话的手颤抖了。
柳诗妍听到他说分手，也突然愣住哭不出来。
分手这件事在她脑中不知道盘旋过多少次，在跟白晨轩共事的时候，在宋逸风开始找工作的时候，来来回回她想过无数次，可始终都没有勇气提出来，如今从宋逸风口中听到竟然感觉这两个字分外陌生。
“分手吧。以我现在的状况，我想我也许再怎么努力都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你说得对，我总是在你需要我的时候不能在你身边，反正你也不想来新疆，也许这样会更好。”
宋逸风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格外平静，仿佛是在聊一件别人的事情。
男人和女人的生存法则是：男人进，则女人退；若男人退，女人则进。
所以当宋逸风开始退，柳诗妍马上着急了。“你跟我说分手？你怎么能对我提得出来？以前你答应过等我们在一起了要为我做好多好多事，到现在还一件都没做呢，你就要跟我分手吗？”
宋逸风又沉默，随即轻声说了句休息吧不早了，就挂了电话。
柳诗妍再也睡不着，头底下的枕巾湿了一大片，一句分手又激起她的无数回忆。
她爬起来打开床前抽屉，从最底下翻出一个小信封，里面有一叠照片是宋逸风第一次来找她时他们去古城拍的，照片里她像个幸福的小女孩紧紧挎着宋逸风的胳膊，脸上笑容满满的。
还有一张折起来的纸条，那是从笔记本里随手撕下的一页，打开来却是张欠条。那个时候宋逸风每次缺席一个重要的节日就欠她一个礼物，她就认真地记下来，再让宋逸风签字盖章，没有印章，他们就用柳诗妍的眼影代替。
还有最初那条感动她很久的水晶脚链，尽管早就断了扣，她始终没舍得扔掉，小心地收纳在首饰盒里珍藏着。
他们相爱的痕迹看得见的太少，然而或许正因为聚少离多的关系，每次短暂的相聚对两个人来说都像是盛大的节日，每一个片段都详细地刻录在脑海里。
一叠照片和一张欠条，柳诗妍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眼里像是蓄满水的水池不断涌出新泪。
她就这样触摸着记忆，一个晚上没睡。
天亮的时候，她已经做好决定。她起身用凉水泼了泼脸，直接去了店里。
尽管店铺经理一再强调她在店里的重要性，尽管好多人都羡慕她的职位和薪资，可她还是决定离开。
成驰脸上显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知道你现在拥有这一切有多不容易吗？为了去追逐一个男人，把这一切白白放弃掉，值得吗？”
柳诗妍看着他，坚定地说“值得。”
对于成驰来说，只有事业和工作才是最值得不顾一切去追逐的，至于爱情，那是成功以后的附属品。所以他宁愿奋不顾身地交战职场，也不会对一个女人交付真心。
他自然也不会了解，视爱情如生命的女人们的疯狂举动。
柳诗妍写好了辞职申请，最后给培养她的前主管打了电话道歉，幸在前主管也是位感性的女人，她在电话里安慰柳诗妍说“没关系，咱们这种公司，人员流动本身就很大，再说女孩子嘛，总是更看重爱情，我能理解。现在只能祝你一切顺利了。”
很快公司总部外派来一个新主管接手她的工作，她的时间就只剩下最后交接的一周。
几个部门的同事一致提议聚餐为她送行，她笑着婉拒了“何必整这么伤感？我还会回来看你们。”
说完，觉得这句话好熟，原来上一次从郭弘义的单位离开的时候，她也说了同样的话，可是走了之后，她再没回去过。
倒是艾佳佳显得失魂落魄，一日提了几瓶酒找到柳诗妍家里，非要一醉方休。
“妍呀，你走了，我可要真的惨了。”
“惨什么啊，好好干，争取升职。”柳诗妍笑她。
“升职？”艾佳佳大叫一声，好像惊为天人的样子“得了吧你，你看我像是能升职的吗？再说我也压根不想那回事，升职就意味着要负更多的责任，要比别人更任劳任怨，我可不像你这样厉害，我连自己都管不了呢。”
“佳佳，你不能总这么想。你并不比别人差，什么所谓的能力那都是逼出来的，没有人是天生有能力的。”
艾佳佳吐着烟，手一挥，不耐烦地说“行了，你这是要走了还来场励志演讲啊？我就说你不要走嘛，你在这里我也就日子好过了，可你偏要去什么新疆，唉！”
柳诗妍笑了笑，痴迷于玩乐的艾佳佳根本不能了解爱情的疼痛，如果一个女人因一场旷日持久的精神恋爱损伤了元气，又岂是说复原便能轻易复原的？
她拿起酒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