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鲁紧攥着手中的枪,随时准备扣动扳机。草丛里的狼始终没有动,灰黄色的狼眼中射出冷冷的光。双方僵持了几秒钟,这几秒钟的时间,却如暗夜一般没有尽头。最后狼猛然钻出了草丛,但没有向他们冲去,而是返身冲向坡顶。
“一只母狼,国庆,快追!”说着朝鲁催马追去。
母狼冲上坡顶,迅速折向山坡后面。朝鲁和******在后面紧追不舍。
“快开枪,别让它跑进前面的沼泽地,马会陷进去。”朝鲁边追边向******高喊。
可还是晚了,母狼真跑进了那片湿地。因为已开春,湿地已经解冻,表面似还留有一层冰,但已只是一层冰壳。刚一踏上冰面,母狼脚下就发出了暴裂声,可是它似乎毫不惧怕,依然拼命向湿地深处奔跑去。
朝鲁和******在湿地边沿勒住了马头。解了冻的湿地也承受不了母狼的重量,没跑进去一半,它就被湿泥困住了四肢,它扭动着身躯奋力挣扎着,湿泥却慢慢侵吞了它的全身,仅仅留下几点细碎的气泡发出沉闷的破裂声。
“真可惜!丢了一张上好的狼皮。这狼有点儿傻劲,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这母狼可不傻,它是想把咱们也引进湿地,马重,很容易陷进去,它可比咱们轻多了,不过它还是把自己算进去了。这附近一定有狼窝,窝里肯定有狼崽,要不母狼不会选择这条路的。回去找找,咱们今天可交了好运了。”
******看着朝鲁,有些不相信,但又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心里还真希望能找到一窝狼崽。
临近傍晚,朝鲁他们还没有把狼洞刨出个模样。风说着就起来了,转眼就灌满了整个围场,刚刚被翻挖起来的沙土和着荒草将三人裹夹其中。
横扫整个围场的风没带来一点儿春的气息,却仍然带着残冬刺骨的寒气。三个挖洞,挖出一身汗的年青人,被风一吹,汗湿的内衫,贴着肉皮传出湿冷的气息,三人有些沉不住气了。******第一个撂蹶子不想干了。朝鲁毕竟是在草原上土生土长的蒙古人,经验比两个汉人多一些。根据洞中散发出的臊气,他确信洞中有狼崽。在最后的关键时刻,他脱去羊皮袄硬是将半个身子探进了洞里。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和李隆拽着他的双腿把他从洞里拉出来的时候,他的手中真多了一窝小狼崽。
四只小狼崽在三个年青人手中来回传递着,最终******选中了两只比较瘦弱的,李隆和朝鲁各选了一只较强壮的公狼崽。
虽是汉人,******和李隆在草原上已渡过了几个春秋,早已将自己纳入了蒙古人的范畴,蒙古人的许多习俗他们已了如指掌。两人很快为三只小狼崽举行了天葬,麻利地剥下了狼皮。朝鲁看着手中缩成一团的毛绒绒的小家伙,突然,有些不忍了。虽然他曾经被狼咬伤过,心里非常恨狼,可是常年跟狼斗,心灵深处却又对它们产生了一种敬畏,竟不忍心将小狼崽摔死在地。
朝鲁想起了自己十六岁的外甥,他决定把小狼送给他,想着就把还在瑟瑟发抖的小狼揣进了怀里。
“朝鲁,你怎么了,要引狼入室啊?”******和李隆十分不解。
“摔死太可惜,送给我外甥,他一定喜欢。他喜欢狗,就让他把它当狗养着吧!”
“你可真想得出来,小心长大了吃你家的羊!”
十六岁的那日松,长得敦敦实实,个头虽然还没有窜起来,身板却是挺拔向上的,黝黑的脸庞上一双透着自由不羁的眼睛。他是旗里最棒的马童。每天当晨光给沉睡中的草原带来第一抹光亮时,他就已经带着他的猎狗,或驱赶着马群,或吆喝着羊群走向草原深处;当落日将草原渲染成一片金黄色时,他又会披着晚霞甩着套马杆领着他的士兵快乐地回到旗里,将马儿归厩,羊儿入圏,散开心爱的猎犬,这一天他就快乐无比了。
那日松对汉人们每天进行的开荒垦地没有一点儿的兴趣,他只喜欢自己的马群和那些终日陪伴他的猎狗们。他也不喜欢那个整天混在汉人堆里,嘴里总是嚷嚷着开荒的舅舅,不过,晚饭前舅舅竟然特地给他送来一只还没有完全睁开眼睛的小狼崽,这让他对舅舅有了一些好感,特地给他到了一杯热热的奶茶,给他暖暖身子。
小狼趴在那日松的手掌心一动不动,本能地装起死来,以为这样就可以躲过一劫,不过那日松还是感到它的身体,因为害怕而轻轻抖动着。
“养什么……什么……狼崽!摔死,取了皮……卖了……卖了……”那日松的父亲醉眼朦胧地从饭桌后抬起头,嘴里拌浆糊似得含混不清地刷来刷去。
那日松皱起眉头,看都不看父亲一眼,掀起门帘走出了帐篷,留下父亲含混不清的责骂声。他最不喜欢整日醉醺醺的父亲,在他的印象中父亲从来没有清醒过,酒好像就是他的生命,一天不喝酒他就无法生活。父亲从来没有睁着眼睛跟自己说过一句话,他的眼睛整日都处在一种睡梦的状态,似乎他永远是游离在生活之外。那日松宁愿和自己的马匹和猎犬聊天也不愿意和父亲说话,他知道父亲从不会理解他的心意。
“姐夫,这只是一只小狼崽,培养培养,说不定能成为一只好猎犬,你们家不是正缺猎犬吗?”朝鲁看姐夫有些不高兴,赶紧解释着,随即就坐到饭桌前,拿起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狠狠酌了一口。
“你……懂个屁!汉人……说得好,这叫引……狼……入……室,都是你……惹得好事。”
朝鲁懒得理他的这个姐夫,他从心眼里瞧不起他,不过他也好姐夫这口,没事找事总要到姐夫这蹭点儿酒解解馋,他可不会把大把的钱花在卖酒上。他慢慢品着酒的滋味,根本没有听姐夫的唠叨,而是大声对走出门外的那日松讨好似地喊道:“好好养着,这可是只好狼。”别看他瞧不上自己的姐夫,但是对自己的这个外甥还是有些发憷,他知道自己的姐姐和外甥都不喜欢他,乘机讨好一下,以后也许可以经常来这里。
那日松手捧着小狼,边走边仔细观察着。短短的黑黄色绒毛泛着亮光,小小的耳朵坚挺地竖着,始终保持着一种警惕性。那日松轻轻抚摸着它的身体,小狼渐渐感觉到了温暖,也意识到没有了危险,就不再装死,开始蠕动起自己的小身子,用小鼻子到处嗅着,看上去非常饥饿的样子。那日松知道它在找奶吃,可这是一个难题。一只还没睁眼的小狼,肉是绝对不能吃的,可奶水去哪里找呢?那日松犯难了,立在屋外不知如何是好,小狼却已用它湿湿的舌头舔起他的手,口水流了他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