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李皓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静。
他看着李静的眼睛,嘴角肌肉有些抽蓄,他觉得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抽噎,可他还是开口对她说:“姐,其实你比我勇敢。”只是用了极端的方式,或许换成是他,他也会做出和李静一样的决定。
李静释然地一笑,叮嘱李皓,“好好照顾爸爸。”
两人的会面仅仅只说了这两句话,但彼此心里什么都明白。
案件彻底侦破之后,田仁雪离开了刑警队,当她接到监狱的电话得知李静要求见她的时候,她有些诧异,在经过了反复的思想斗争之后,她终于还是去见她了。
同样地,李静以为田仁雪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见到自己,可出乎意料的,田仁雪竟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依然是那么高冷、美丽,就像她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
“我以为我们永远也不会再见面了,但我总感觉你还有些事没有告诉我,所以我来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就是那个戴着面具装神弄鬼的白衣人吧?”田仁雪很直白地说。
李静笑起来,柔声说道:“你真的很聪明。”
“谢谢夸奖。”田仁雪依旧良好保持着从不拒绝别人赞美自己的这种习惯。
李静也不想拐弯抹角,便直接进入主题,她告诉田仁雪:“1988年6月30日,那天夜里下着暴雨,我撑着伞一直站在村口等待我妈的身影,但是等了一夜,也没看见她,不过我看见田良和田智开着车赶回来,当时我清楚地看到了他们的脸,看到了车前的保险杠凹进去了一大块,看出了他们很慌张,但我并没在意,直到第二天我得知了我妈车祸身亡的消息,我开始怀疑田良和田智,可是他们俩个竟然一夜之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被田大友送去了重庆的亲戚家。一年后的一天,我偶然见到了田良,他偷偷摸摸地回到东石镇跟赵芸见面,我很好奇,一直躲在窗外偷看他们,他们在屋内干着伤风败俗的猥琐之事,田良跟赵芸提起了金条的事,并带她去了赵大宝的密室,赵芸瞬间明白了一些事,逼问田良赵大宝的死跟他有没有关系,虽然田良一直矢口否认,但赵芸认定自己爸爸的死跟田良脱不了干系,像他这样的败类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两人开始争吵,吵得越来越凶,我从他们的争吵中听出原来一年前田良和田智确实驾车撞了人,所以才不得已去了重庆,而且田智没有生育能力,赵芸是托了田良的福才怀上了孩子。”
听到这里,田仁雪愣了一下,感觉自己好像没听明白,但李静的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了。
“事实上你是赵芸和田良的孩子。”李静一字一句地说。
田仁雪无比震惊,身子猛地一颤,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她正了正身子,重新坐好,故作镇定,她要听李静把话说完。
“我当时也很震惊,然而接下来我看到了一幕更加惊心动魄的画面,我发誓我这辈子也忘不了那一天,赵芸想要报警揭发田良,田良为了自保选择勒死了赵芸,他把尸体装进麻袋里搬到湖边,绑上石头,将麻袋扔进了湖里。”
田仁雪想起了那个梦,几乎和李静描述的画面是一模一样的。
“既然你看到了这些,为什么当时不报警?”
“警察不相信我的话,他们说我是小孩子不懂事胡说八道,当时我就看透了这帮警察,他们只知道每天吃饱混天黑,安逸地待在办公室里吹着电扇打着扑克牌,他们的宗旨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不关已高高挂起,我明白指望他们是没有用的。”
“所以你就开始策划这个复仇计划?在当时那个年纪?”田仁雪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当时的李静仅仅只有七岁,她还只是个小孩子。
“当时只是满心仇恨想要报复,这二十年来,我一直躲在暗处盯着田良,几乎他每次偷偷回东石镇搬运金条我都知道。”
“你这么想报仇,怎么不直接杀了他,为什么要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即使再大的仇恨,让你去杀一个人都是需要勇气的,况且那个时候我年龄还小,我根本没有能力去杀一个成年人。”李静的心思很重,在那么小的时候她就懂得隐藏自己,等待最佳复仇的机会。
田仁雪不再说话,听李静继续往下说:“我真正的复仇计划是从你回到东石镇那天开始的,因为你的出现让我有了信心,我欣赏你的才能、聪慧,我当时就改变了自己的复仇计划,我决定扮成白衣人,让你误以为你妈妈还活着,我一次又一次地故意引你到案发现场,你应该早就有所发觉,我是想提示你连环杀人案与你妈妈失踪的案子是有必然联系的,结果你确实没有让我失望。”
“所以,你的目的不过是想让我亲手逮捕他是吗?”田仁雪感到可笑,如果手边有一杯水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泼到这个女人的脸上,由于她的自以为是,田智替她的仇恨埋单,一个无辜的生命就这样断送了。
从监狱出来,田仁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原本好好的一个家现在变得支离破碎,最另她无法接受的是,这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居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当春天来临的时候,湖面的冰开始慢慢融化,田仁雪迎风站在湖边,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陷入很深的沉思。三个月前,警方想方设法穿透结着厚厚冰层的湖面,潜入湖里找到了她妈妈的尸体,尸体仅仅是一副完好的骨架而已,当时的画面仿佛沥沥在目,现在想起来田仁雪仍心有余悸,她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将此真实案件改编成了一部长篇小说,小说很快就要出版上市了,田仁雪也准备近期回重庆接管爸爸的饭店。
就在田仁雪对着湖面发呆的时候,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身旁,他动作轻柔地揽过她的肩膀,笑容漾在脸上。田仁雪不惊不喜,转头看着他的侧脸,淡淡地笑了。
“我的大作家,新书什么时候上市?局里的同事托我给他们每人先预订一本,怕到时候买不到。”
“不用预订,我会签上名字,亲自把书送到他们每个人手里。”
“还是你办事比较周到。”
“别贫了,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
“没问题。”
田仁雪挽着男人的胳膊愉悦地远离了这片湖,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和这个大大咧咧的二货谈恋爱,但她不得不承认,这三个月来,正是他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让她慢慢走出了案件的阴霾,重新对生活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