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林跟陈寰宇早些时候就已经知道张翼的病情，也已经为张翼安排了具有针对性的治疗方案。陈寰宇也承诺公司会承担张翼后期的所有治疗费用，让他平定好情绪积极配合治疗。除了定期去指定的医院接受治疗和复查之外，工作人员也会根据张翼身体情况追踪研究神仙洞中的伽马射线暴带给他的持续影响。
这天下午，张翼就在这家公司安排的高档私立医院里接受治疗。他半睁着眼疲累地看着吊瓶中透明的液体，他现在的情绪也得到了稍许缓解，嘴角却不禁泛起一丝苦笑。自己平平安安过了三十年的时间，突然间命运就开启了捉弄模式。张翼定期得来指定的医院进行治疗，除了常规的血象、骨髓细胞学检查之外，还有组织化学染色、流式细胞学、染色体基因等检查，以确定他曾遭受的大剂量伽马射线辐射是否造成了染色体基因异常现象。毫无疑问，这样的治疗和检查是持续的痛苦，虽说安慰剂效应等积极的心理暗示对治疗有帮助，但对于一个遭受了这么多变故挫折的人而言，他还有什么理由笑得出来？就算要笑，也只能是苦笑。虽然他的病痊愈的几率很大，但也有在经过完全缓解治疗和缓解后治疗得到预期效果后才敢下结论。
这时张翼的手机铃声响起，是叶小茵的电话。
电话那头，叶小茵用撒娇的又带着点埋怨的语气问：“给你的微信留了好多消息，你都没看吧？”
“嗯……对不起，今天确实挺忙的。”精神恍惚的张翼仍然用温和的语调回答道，他害怕叶小茵察觉到自己此刻情绪的不对劲。
“唔，看你和尉林出去了，我现在才打电话，也是怕打扰你们两人的约会啊！”叶小茵又恢复了腐女应有的本色。
张翼被这番调侃弄得真是哭笑不得，但内心的压力也顿时减少了大半，在沙哑地笑了几声后回答说：“好了，好了，真是拿你没办法。”
“你晚上回家吃饭么？”叶小茵见张翼一副服软的百口莫辩的样子，立刻又变成一幅温柔的小女人形象。
“我今天回家可能比较晚，正准备给你打电话说一声，晚上你不用等我吃饭。”张翼用尽可能正常的语调回答着，以免让叶小茵察觉到异常。
“好吧！”叶小茵失望地叹了口气说道：“那我下班后约周静一起聚聚，你们男人好兄弟聚会喝酒聊天，我们闺蜜自然也要好好地联络联络感情。”
“多吃点，但别喝酒。”张翼在电话里嘱咐道。
“好啦！”叶小茵心满意足地笑了笑，两人又在电话里你侬我侬了几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而此时那位叶小茵的八卦同事兼前任合租室友周静站在办公桌一旁靠在玻璃隔断上，不怀好意地似笑非笑看着叶小茵说：“你就真的放心让张翼跟尉林走那么亲近啊？”
叶小茵耸耸肩，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有什么不放心？如果张翼真的和尉林真的是一对，我就退出，成全他们。”
周静双手抱拳放在胸口，脸呈45°的角度望着天花板，一脸痴相摇头赞叹着说：“真是伟大……我都快感动哭了！你真是为了腐女们的歪歪事业贡献出了自己的幸福。”
“死一边去！巫婆静。”叶小茵没忍住笑。
……
还在医院里接受治疗的张翼，在挂断叶小茵的电话后，内心也感觉到稍微轻松些。当人有了寄托的时候，也许很多困难和痛苦都会减少大半。
“这药管用吗？”张翼的情绪得到平复，也算是愿意正视一下自己的这个病情了。
尉林耸耸肩笑着说：“这种药已经通过了临床，在治疗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上用途很广。目前是针对你的病情比较有效的治疗方法，不用太担心。”
张翼眼皮疲累地睁开，微眯着眼看着这只悬在挂钩上的药瓶：“这种药的主要有效成分是什么？”
“砷剂，亚砷酸。”尉林云淡风轻地解释说。
“呃……”张翼此刻惊讶的表情也充分地说明了这一点，一提到砷元素就很容易联想到**********，也就是砒霜。毕竟砒霜这玩意实在是太出名了，想不知道它的大名也难。张翼虽然不是化学专业的，但高中的化学也是学过这玩意的，这东西在各类作品里出镜频率最高远超过了******一类。砷化物，也就是叶小茵爱看的那些宫斗剧里常用的鹤顶红、砒霜，光听名字就能让很多人的头皮难免一阵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以毒攻毒？”张翼恍惚中说出这个词。
尉林很认真地解释道：“利用砷剂治疗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的灵感最早是从中医药方里得到的，也就是常听见的以毒攻毒。经过药理分析和临床试验证明砒霜能对急性早幼粒细胞有诱导分化的作用，使癌细胞启动程序化死亡的过程。砷剂对早幼粒细胞白血病的治疗效果较好，不过针对其他几种类型的白血病就效果甚微了。”
“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张翼苦笑着点了点头，看着窗外逐渐漆黑的天空出怔，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但随后又消散无踪。毕竟对于张翼而言，目前还不是最绝望的时刻。
张翼幸运的死里逃生后，却又不幸地得了白血病。但从另一方面说张翼也算幸运，因为他所患的早幼粒细胞白血病是临床上是可以用药物治愈的，治愈的关键在于早期诊断和正确治疗。
……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冷很多，几十年不遇的寒潮袭击了这座南国都市，五彩霓虹被寒夜冷雾折射出一种诡异迷离的光晕。
而这时叶小茵与周静两人坐在离公司不远的一家南美烧烤店里品尝着烤肉和龙舌兰酒。
周静笑嘻嘻地看着神不守舍的叶小茵问：“怎么？才几个小时不见，就犯相思病啦？”
叶小茵看起来没什么胃口的样子，也就漫不经心地吃了几口水果沙拉，也对周静的问题表现出爱理不理。
“你这段时间瘦了蛮多的，不太正常。是不是那个张翼又对你冷暴力呢？”周静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问。
叶小茵连连摇头否认：“他对我蛮关心的，是我自己放不开一些事情。”
“你中午就没吃饭，现在又不吃。你的花名已经叫斋啡了，在这么下去以后要改搓衣板。”周静给叶小茵夹了一大块烤肉。
“扑街啊你！”叶小茵被逗得骂了一句后，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静举起酒杯对叶小茵说：“我搬出来后，我们也好久没在一起烛光晚餐啦。哈哈，今天我家阿刚也忙，所以也没人当我们的电灯泡。”
叶小茵摆摆头说：“张翼不许我多喝酒的，再喝的话回去会露馅。”
“哟，管这么严？”周静一脸不屑地笑了笑：“只有我敢对阿刚说不让他喝酒，你家怎么倒过来呢？”
“少喝酒为了健康啊！”叶小茵一脸不在乎，耸耸肩回答道。
周静摇头叹气说：“你还真是被这个蓝颜祸水捆得死死的，按理说你逆袭推到男神就应该把男神驯得服服帖帖，怎么感觉你现在还是挺被动的啊？”
“哪里被动了啊？在一起相处不是得互相付出么？相敬如宾挺好的。”叶小茵小小地咬了一口烤牛心，如果是往常她肯定能吃大半盘子，但现在的她根本提不起半点食欲。
周静冲着叶小茵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睛，小声说：“我看你这段时间是水逆，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巫婆静，你成天神叨叨的，你家阿刚不烦啊？”叶小茵叹气说道。
周静一脸嘚瑟的得意神态：“他敢吗？”
叶小茵会意地点头笑了笑，随后仰面看着头顶闪烁的水晶吊灯。
周静继续喋喋不休地说道：“我感觉啊，你对你家那位也是太好了，男人的坏毛病都是好女人给惯出来的。你以前跟我一起合租的时候，你是什么家务都不做的人，现在真是脱胎换骨成了贤妻良母的类型了。看你总在朋友圈里分享厨艺啥的，我和你好歹也‘同居’了快两年，也没福分吃一顿你做的饭。哦哦，唯一的一次，你给我煮了一碗泡面……呜呜，想起来就心酸。”
“低调点啊！别人还以为我们是lesbians。”叶小茵两只手抱着头，一脸尴尬的神情。
周静感叹说：“我看你对张翼真的是太好了，当人家的女朋友偶尔也得使使小性子撒撒娇。女人偶尔刁蛮任性一下，他们真的蛮受用的。我看你倒好，对男友好起来，都快成妈呢！人家要女友，又不是要保姆？斋啡，你这么二十四孝的干什么呢？”
“巫婆，今天怎么改恋爱达人说教了啊？多吃点烤肉，噎不死你！”叶小茵突然间想起什么，立刻问道：“你今天喝酒了，待会怎么开车送我回去啊？”
周静耸耸肩：“待会阿刚来接，先送你回家。”
“你不是说他有事来不来吗？”叶小茵瞪圆眼睛，一脸不解。
周静神神秘秘地笑着说：“我今天就想跟你聊聊天吃一顿，他要是在，好多话都不能说，所以我就让他先在他的公司等着。等我们吃晚饭，我打电话叫他过来接就是了。”
“啧啧……”叶小茵摇头说：“还真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你就嘚瑟吧你！”
周静笑着说：“你哪天也把你家那位男神调教得服服帖帖才好，带出去多有面子？我家阿刚就算了，哎，毕竟还是个看脸的时代。”
“哈哈哈，少来。”叶小茵低着头看着盘子剩下的那只圣女果，自言自语地问：“你说，什么是爱情啊？”
周静用神秘地口吻回答说：“爱情就像鬼。”
“怎么说？”叶小茵抬起头看着周静，等待她为这个奇怪的定义做出个解释。
“爱情像鬼，因为每个人都听过，但见过的没几个……”周静一副仰天长叹的模样。
“哈哈哈哈，你这个比喻好没底线啊！你和阿刚不也挺好吗？”叶小茵忍不住大笑。
“但这种也就是平平淡淡凑合过呗，那来那么多电视剧里的桥段啊？”周静伸了个懒腰，一脸惬意的表情说着。
叶小茵的神情很低落，神情也显得慵懒倦怠，笑容里带着几分捉摸不定的神色。也许所谓的爱情也就是在懵懵懂懂中降临，也会在迷迷糊糊中失去。叶小茵不能确定张翼跟她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因为爱情。但她也不会轻易去验证，她当然知道那些为了考验这段爱情而做出的疯狂事情总结起来也只有两个字：作死。
周静这时候化身恋爱达人传授经验，虽然她自己也没怎么认真恋爱过几场。所有的理论除了影视剧和情感小说里学的之外，也就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通俗的说法，她那套恋爱圣经确实有点纸上谈兵的味道，不过她自己却不这么认为。
周静四下看了看，转转眼珠，压低了声音问：“你们两个啪啪啪的频率怎样？”
“八婆死开！”叶小茵脸憋得通红，恨不得捶那个“八卦巫婆静”一顿。
周静连连摆手，换了个方式问：“哎呀呀，别误会，我就是想知道他对你殷勤不？栓没拴住男人的心，最重要的一个标准就是看他对你的殷勤程度。”
叶小茵没做回答，就歪着头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看着周静，眼神里透露着的潜台词就是“八婆死开！”
周静假装没注意叶小茵的潜台词，继续说：“你那阵子成天花痴他，我还替你打听过不少关于他和前女友的事情。据说这货跟前女友分手，用的冷暴力。用那种爱理不理不冷不热的态度逼着女方闹分手，而他又不去哄不去劝……最后就真的over了。那句话你应该听过，有种男人不会主动提分手，但他们有一万种办法逼女方提分手。”
叶小茵被周静的八卦功力折磨得苦不堪言，仰面长叹一声，紧接着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趴在桌上，通过这种方式逃避周静的话题。
周静还是喋喋不休地说：“如果他还是本性难移的话，你得主动一点。比如主动去了解他的兴趣爱好，多跟他制造点共同话题啊！”
听到这里的时候，叶小茵突然仰面，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他现在心里只有蚩尤计划，什么事情都是围绕这个在转。”
“呃，那总有点业余休息的时间吧？他休息的时候一般做些什么？”周静还要刨根问底。
“回到家里，他也不怎么看电视电影，就知道玩游戏。”叶小茵叹着气说道。
“玩游戏不很正常嘛？”周静喝了一口龙舌兰酒，点头说：“你不要排斥他的爱好，在你有条件影响他的选择之前，你应该主动接近他的爱好，这样子两人有了共鸣后才有可能互相影响。”
“嗯？”叶小茵睁大了一双眼睛，对周静的这种说法也表现出了兴趣。
周静一脸得意的样子说道：“听说过香菇的故事吗？”
“什么？”叶小茵眨了眨眼睛，示意周静继续说。
周静转了转眼珠子，狡黠地点头说道：“就是有个病人总觉得自己是一颗香菇，每天就蹲在某个地方一动不动。他的主治医生在采取其他办法失败后，索性也陪着这位病人蹲在那里。时间久了，病人就对他说：‘你也是香菇吗？’医生回答：‘是啊！我也是香菇。’他们之间开始有了交流互动，病人也从医生这里得到了认同感。后来病人看见医生跟别人有说有笑，就问他为什么？医生就说：‘香菇当然可以和人有说有笑啦。’于是那位病人的行为也开始被医生潜移默化，开始尝试跟人交流了，虽然他还一直认为自己是香菇，但他的行为方式已经不影响正常的生活，在外人看来跟正常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叶小茵疑惑地眨着眼睛：“呃，你这个故事像那种熬得干了的土鸡汤。”
周静抖了抖眉毛，继续说：“他是典型的处女座啊！你一个水瓶女不下点功夫怎么搞的定？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对你有更多认同感，这样你才有机会改变他的一些想法和行为。比如他喜欢玩游戏对吧？你就不能一味的反对或者无视，你得了解这游戏的乐趣在哪，然后跟他一起互动，你们话题多了的话，你也更有可能取得主动权。也就是爱情三十六计中的欲擒故纵！”周静眉飞色舞，越说越玄乎。
叶小茵也被她这番理论逗乐，但仔细想想，确实还有点道理，也不自主点头应道：“他之前玩的是天罡劫，我也有账号的。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他迷上伊甸园的游戏了，几乎每天都要玩，真是上瘾了。”
“那你也试试啊！”周静一脸严肃的表情，点头附和说。
叶小茵用两手托着头支撑在桌面上，叹着气说：“家里伊甸园的游戏设备是有两套，不过是张翼为他自己和柳文星准备的，也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位遇难的柳师姐……我迈不过这个坎。”
周静面露同情哀伤的神色，叹气说：“你要克服这个障碍啊！要不然以后你会越来越被动。”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玻璃酒杯里的龙舌兰酒折射着醉人的光晕，映照着叶小茵迷茫无助的面庞。
这时突然听见周静咋咋呼呼地喊道：“哇哇！男神男神！”
叶小茵反应慢半拍，恍恍惚惚抬起头，蓦然间看见张翼手里捧了一盒朱砂玫瑰就站在自己身旁，温柔地看着自己。
“我的天！今天也太帅了吧！这么华丽炫酷的出场方式，简直就是霸道总裁的现实版啊！”周静是个捧场王，不过咋呼得有些过了。
“今天什么日子啊？”叶小茵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受宠若惊地看着张翼，脸颊和脖子也瞬间变得滚烫绯红。
“想你，喜欢吗？”张翼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再配合这朱砂红的玫瑰一衬托，绝对让人没有抵抗力。
周静非常识趣，连连笑着吐着舌头说：“我瓦数太高啦！我就先撤啦，嘻嘻。”说罢，就拎着外套做着鬼脸小步跑出餐厅的门。
“公司的事情忙完了？”叶小茵从张翼手里接过那盒玫瑰，她还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张翼长舒一口气说道：“刚忙完，就想来陪你。”
叶小茵面容绯红滚烫，虽然和张翼相处了也有一段时间，但送花的庸俗桥段还真是第一次上演。虽然叶小茵也时常被电视电影里那些浪漫桥段感动得稀里哗啦，但真的有类似桥段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却感觉到无比别扭，一时间手足无措的。
叶小茵咬了咬嘴唇，看着张翼略带苍白的脸问：“你吃饭了没？肯定很累吧？”
“吃过了，比较简单的工作餐。”张翼给了叶小茵一个简单的拥抱，在她耳边说：“你吃好了没？”
“嗯，挺饱的。”叶小茵抿嘴笑了笑，歪着头答道。
“那……回家吧！”张翼帮叶小茵穿上外套，一手提着她的手包，另一只手牵着她走下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