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翼点头思索着，接着柳文星的这个话题继续说：“就像你说的，地球就是我们的浩瀚宇宙中的一颗行星，先将离自己最近的地方了解透彻，才有可能通向更辽阔的领域。”
柳文星连连表示赞同，她很喜欢跟张翼交谈，因为眼前的人不太像那种在商圈里混迹久了而变得势利的人。
柳文星继续说：“那是，按照现在的理论，在138亿年以前的大爆炸开始后的几秒钟产生了最基础的氢元素，之后2亿年诞生了第一批恒星，恒星内的核聚变就是新元素合成的过程，不过到了铁元素就没办法再聚变，这些元素在恒星晚年时期的超新星爆发中再次得到升华，进一步合成重元素。然后新的恒星以及行星在上一季的星际废墟中诞生，我们的太阳系也是诞生于上一季的星际废墟里。其实我们都是由星际物质组成，而且有不少元素是诞生于宇宙中最绚丽夺目超新星爆发的过程中。”
“我可以说我喜欢金银珠宝是对上一季在超新星爆发后谢幕的太阳系的一种缅怀。”张翼自嘲地笑着说道。
“哈哈，拜金也可以有这么冠冕堂皇理直气壮的理由。”柳文星也被逗乐。
“这次来深圳有没有安排旅游计划？”张翼见柳文星的鸳鸯已经喝完，又给她要了份杨枝甘露。
柳文星稍稍摇头：“没呢，明天就得赶回贵阳。”
张翼显得有些失望，摇头叹道：“有点遗憾，没能再好好逛逛。”
“以后还有机会嘛！这次没来得及好好参观这次中国科技史的文物展，只有一个上午的时间，好多藏品都来不及细看。”柳文星用小吸管搅拌着杯子底部还未化尽的冰块。
“你对文物也很感兴趣？”张翼随口问了一句。
柳文星睁大眼睛，很认真地点头说：“你们公司几次核素测年都是我们所出具的鉴定书，我们专业和考古很像，也有很多交叉相通的地方，就是侧重点不一样啦。不过我读博时期的导师，他在几十年前参加过夏商周断代的大工程。考古中很多会用到地质学的断代方法，比如古地磁法和铀系法等，当然也包括通过特定的有规律的星象确定某个事件的具体发生时间。说到这些，你在君耀珠宝公司工作肯定也见到过一些商周时期的文物，上次你们不是送来一批商周时期出土的松石和玉璧过来鉴定么？”
“听说过夏商周断代工程，非常浩大的一项工程，可惜最后没有通过国家验收。”张翼神色略带严肃，稍稍点了点头。
柳文星摇头说：“不看重结果，要享受过程。这个项目在其他方面收获也很多，比如这个工程里有用到星象知识确定了武王伐纣牧野之战的时间。不过牧野之战的具体时间这个在学术界也一直存在不小的争议，参照《国语》的星象记录，计算出武王伐纣牧野之战的时间在公元前1046年1月20日的早晨。但根据《淮南子》的记载，又推测是发生在公元前1057年的3月7日，这也可能是后人写书时候的错漏。”
“恩，这个是一直有争议。在考古和文物这方面你也是专家了。”张翼微笑着点点头，感叹说着：“我在工作之前对考古一无所知，工作后也因为工作需要学习了一些，偶尔也能见到一些有年头的珠宝玉器。”
“你之前学什么的？”柳文星好奇地问，微微眨了眨眼睛。
张翼有意打趣地说：“我是学习如何努力地奔跑还能保持在原地。”
柳文星微微皱眉，思索着说道：“这是红桃皇后理论，出自《爱丽丝梦游仙境》。这本书的作者刘易斯是牛津大学的数学教授，所以……你是学数学的？我们蚩尤计划的基础也概率学，根据贝叶斯统计来预测事情发生概率。”
张翼点头笑着说：“我的本科是应用数学，读博的时候是经济学，主要研究非合作博弈均衡，也就是在博弈竞争中寻求平衡。”
“我看过讲述约翰纳什生平的《美丽心灵》。”
“对，这部电影不错。”
“那你说的均衡又是什么概念呢？”柳文星是一个很乐于学习新知识的人。
张翼微微抬了抬眉毛，双手交叉握拳放在桌上，一边整理思路，一边点头解释道：“有一个很经典的比喻理解均衡点的概念：就是将一张中国地图放在国境内的任何一个地方，地图上总有一点会与真实的地点重合对应。均衡的概念对很多科学领域都有着重要的意义，纳什均衡的核心内容就在均衡两个字上。均衡就是表明事物处于平衡或者稳定的状态，这个很好理解，比如化学反应和物理运动，都是从不平衡向均衡点发展。而稳定性恰恰也是了解很多自然过程的核心概念，生态系统化学系统、物理系统、社会系统都在寻求稳态，因此确定如何达到稳定状态常常就是预测未来的关键。如果状态不稳定，可以通过找到如何获得稳态所需要的条件来预测事物的发展趋势。这也是你们蚩尤计划的目的之一吧？”
“对啊对啊！我们就是想通过蚩尤计划来完善现有的地球的数理模型，进而预测未来地球发展趋势和人类未来该如何调整和适应这种发展趋势。”柳文星表现得很有兴致，点头表示赞同。
难得遇到一个愿意听这些枯燥理论的听众，张翼的演讲兴致也被调动起来，继续说道：“除了预测客观事物，也可以对在社会环境中的人类行为进行大致的预测，这就是经济学和社会学的基础。小到蚂蚁的行为规则，大到国家之间的关系，都可以适用。哎呀，感觉有点万金油的味道。”
柳文星微微蹙眉思考片刻后，摇头说：“万金油这个词不好，其实可以理解为：不论是客观事物还是人类的主观动机，其实都有一个潜在的规则？”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完全正确。你知道的，微观粒子虽然状态不能确定，但作为宏观事物观察的时候还是会以整体的形式表现出一定的规律性。但社会中人类的行为和圆周率一样毫无规律可言，而且一个小事件也有可能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所以很多经济学和社会学的概念模型在脱离教科书环境后往往会漏洞百出。”
“哈哈，就像大气学中最著名的理论‘蝴蝶效应’？”柳文星点头笑着。
“可以这么说吧！”张翼会意一笑，继续说：“混沌系统中，初始值较小的变化，未来的路径会发生巨大的变化，比如你刚刚说的‘蝴蝶效应’，湍流问题也一直是流体力学中一个难解的谜题。”
柳文星瞪大眼睛听着，然后恍然大悟地笑着说：“其实红桃皇后的意思就是在运动中追求平衡，对吧？”
“在竞争中寻求平衡，这个世界不就这样么？”张翼长舒一口气，微笑着看着挑了挑眉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