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孔舞心一阵冰凉,怎会如此。她眉宇间疏离,陌生得很。“小心。”孔舞尚来不及想该如何应对,却见一阵刀光剑影,显是敌人趁着这个空档,攻来。她身在半空,双翼一振便是腾飞而上,反是孔舞,危险难挡。
孔舞勉力避开斜地里刺来的一剑,右臂又是一道剑痕。她眉头微皱,小口一张,一场火雨眼见又要降下。这个当口突然刮起一阵强风,身形一个不稳。待稳住身形,只见一硕大鹏鸟护在孔舞身前,紧紧围住。再看去,鹏鸟现为人形,是一精壮男子。凤天羽自然识得,正是鹏非。
鹏非的出现,缓解她们眼前的危机。冥族之人尚存,不过鹏非也是带来好些族人,一时间旗鼓相当。
“舞儿。”见孔舞受伤颇多,鹏非双目赤红,紧紧抱住不松手。孔舞无力挣脱,淡淡言语道:“阿非,我没事,带我…我们去见他。”闻言,鹏非双手松开了些,向旁望去,才发现身旁的她。被她清亮的眸子一瞧,鹏非俊脸一红,抱着孔舞的手完全松了开来。
赶到凤殿,断壁残垣。凤天羽一眼便望到凌空而御的他,尚披着昨日里的红袍。与他相对,一张冷峻的颜,是幽。离二人远远的,是双方胶着的战团。凤天羽看去,大抵是各族的王者,而敌方显然也是各方大将。双方硬撼,没有丝毫留手。才半日功夫,便如此惨烈,不知该赞幽的雷厉风行,还是该庆幸凤朱的预先防范。
鹏非照顾孔舞在一旁稍作休息。冥族中人很快发现他二人,便挥刀而来。鹏非迎敌而上,不让他们进得孔舞身侧分毫。孔舞气息喘喘,身上伤口牵动,一双秀目却是紧盯着上空。“小羽,那是你哥哥。”孔舞抱着她,向她指着红袍之人。她嘴角微微动,“哥哥?”一双小眼瞧着凤朱,心头说不上什么滋味。
凤天羽暗叹,罢罢罢,那些忘掉的她都已经找回,只要凤朱好好地,便什么都不计较。心底知晓,就在今日,就在眼前,他会焚燃这片天地,可她仍盼着,盼着他能毫发无伤。
两族的王者,此番对峙,一触即发。所谓先发制人,幽终于出手了。电光火石,她只见上方一黑一红两道影子,交错而战,难分难解。王者之战,根本近不得身,孔舞只能一旁紧紧瞧着。凤天羽亦是瞧得揪心。就她对此二人的了解,凤朱该是占得上风,但事实上凤朱不见任何优势。
一点殷红,凤天羽心头一紧,她分明看到他的嘴角,一条血线,被他极快擦去。想到昨夜里的透明火焰,凤天羽心中通透。此刻的凤朱,怕正是虚弱的时刻,而起因便是自己。
凤朱的眸中,满是忧虑。放眼望去,血光纷纷,每一呼吸,便有族人殒去。作为羽界的守护者,他却无能为力。其中的焦心,凤天羽此刻亦是饱尝。
幽的嘴角牵起一丝诡异的笑,他的眸恰是落向孔舞怀中的她。凤朱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道虚无的人影离着她咫尺之遥。
凤朱顾不得眼前的幽,一个箭冲想要挥开那伸向她的幽冥之手。孔舞只觉一冷一热两道气息交汇袭来,凤朱的身影须臾便至身前。不及出声,她便见凤朱身后,幽森冷的眸子和森寒的利剑。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是,背上有温热的液体流淌而过。湿漉漉的感觉,让她不舒服。凤天羽看清了,却什么也做不了。孔舞绝美的容颜依旧,嘴角微微上扬。孔舞抱着她很紧,此刻却是轻轻地,将她放进他的怀中。天地寂静无声,唯有孔舞灿烂的容颜。她为他,挡下了致命一剑。她为他,守住了她。
凤朱伸手合上孔舞已然空洞的双眸。一双凤目,赤血通红。幽收剑立在一旁,双眸依旧冰冷。一道身影现出,站在幽的身后,漆黑如墨的袍子遮住该人的容貌,凤天羽再熟悉不过,是雾。
孔舞的血,浸染他的衣衫,火红的衫子开出一朵朵红梅。她眼中,是一抹痛。这个姐姐,自她醒后便一直护着她,此刻却在她眼下逝去。胸膛处,滚烫的热血似乎要喷涌而出。
一双大手将她紧紧按住。大地在一刹那间变得通红。凤朱周身覆盖火焰,火红的袍子在这无名之火中,愈发耀目地飘摇。
寂静无声。周遭的喧嚣已是隔绝在外。她的眼中只余焰色。凤朱的眸如一团火,熊熊燃烧。一指焚天。
凤天羽听到自己嘶声力竭地一声喊“不!”
他在干嘛!他是在涅槃!不,他不是涅槃,他,是灰飞湮灭。凤天羽脑海中,凤朱一点点破碎,再寻不回那一袭白袍的风采神光。
凤朱已经走了。他说过,他会等她。可是,他已经走了,他拿什么来等她。凤天羽心被撕成一片片。他一个瞪眼,阻她嗜酒的毛病。他温声细语,哄她入眠。他同她一起,仰观星空,清风明月。他炽热的唇染上她的眉眼,他温热的胸膛是她最安心的归宿。
他,站在她的身前,任戟尖穿透胸膛,穿过她最最舒心的地方。他说过,他会等她的。他,也食言了。这下,她该去哪,寻那食言而肥之人。她又该去哪里喊上他一声哥哥,喊上他一声凤朱,喊上一声,等等我。
身体被撕裂一般的疼,疼得麻木。她却盼着这样的疼不要停,永远不要停。这样,她就能感觉不到心疼,心碎。
他已经走了,凤天羽沉沉,思绪一点点散去。凤朱的眉眼,散了,融进她的骨血。她也散了,她感觉到自己已四分五裂。冥冥中,她听到一声轻唤,“小羽。”循声而去,前方一道隐约的白影。她紧紧随着,就要融入那道白光。身后却是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我等你。”如梦初醒,她向后转身,瞧去,温润的眉眼,耐看之极。
她痴痴地望着那张容颜,却任由自己入那白光而去。
一点微弱的火苗,摇曳。满室的灯火通明,却比不上那点火苗,给人的希望。老者守在这微火前,不眠不休。突然,这火苗似燃烧,越燃越旺。老者昏昏的眼眸射出精光,隐隐地泛着一层水雾。
“小子,让我好等。”老者轻喃,透着无尽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