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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柳絮纷飞白如雪,落花满天灿若虹。远方的人儿就在这仙境里,一个寂静的背影,一袭轻舞的白纱,无数纷飞的发丝,香气随着风弥漫开。

湖面被风拂过,泛起旖旎的线条,晃动着倒映的一片天空,画面安静又生动。此情此景,我愿永世沉醉,默默在这背影身后站成一具尸体。

望着远方的人儿,突然的落寞,让人不禁潸然泪下,是什么让一个人的背影有如此深厚的凄凉?她在望着湖中的倒影还是湖中的人?她又在等候哪个归人?

注视着前方的背影,是一个女人,温婉如水的女人。她脑中、心里被一个男人占据得满满的,没有留一丝空隙,就连思考的余地都不留。

思君不见君,此念何时休。她在思念里沉沦,在回忆里陶醉。只可惜“壮士去兮不复返”,她心里那位将军不再回来了,为何她要一直等下去呢!

端详着女人心里的那个男人,我能感觉到,他也在某处等待着,等待归来,等待与她相见。男人的呐喊在我耳边越来越沉,沉重的声音里充满遗憾和渴求,我竟听得入迷了,他突然吼得我一阵恍惚。

“镜儿!”不知何时从湖边的柳树后缓缓走出一位男子,他走到女人背后小心翼翼地喊到。

女人顿了些许时候,一张脸早已被泪水稀释得模糊了,她猛然回头。

“镜儿,我回来了。”男人简单的一句话,女人却听出了无数的感情,也释怀了无数的情感。

她依旧未语,嗫嚅着双唇,望着他,望着他……

两人想拥而泣,此刻,天地间满是久别重逢的浓郁情愫,连风都是甜的。

我已在两人身后消失了,但我的意识还存在这个空间,我看清了他们的一切举动,也看清了男人是借助我的身体来到女人身边,他此刻正借着我那“年迈”的身体拥着女人。

爱有无穷的力量,他能穿透万水千山,越过重重阻隔。看着眼前的一对情人,我因他们的重逢而喜悦,并没想要夺回我的身体,我知道,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让我来讲述他们的爱情故事吧,或许故事还未说完,主角就已不再,但说出故事,你或许能体会爱情的美好,也让你更勇敢面对生活。

他们是故事的主角。他是当朝一员猛将,无人不知晓的严石将军;她是替父从军的小兵,名如镜。

那年,北方战乱不断,守边军队节节败退。固“猛虎营”被皇帝派往北方平定战乱,誓将恶贼赶出国土,守护北方百姓安宁。

边界告急,朝廷急需征兵。如镜家中只有年迈的父亲是男子,她百般不忍父亲服役,毅然决定替父从军。

作为“猛虎营”的领头将军,严石向来是亲自挑选队伍里的士兵,她就在此时与他相遇,她被选进猛虎营随他前往战场厮杀。

一路风尘仆仆,猛虎营终抵达战场。猛虎营的战士个个猛如虎,猛虎入战场,势如破竹,很快便控制了战局,敌人被打出边界。为防止敌人再次入侵,军队便在边界扎营,打算彻底将敌人清除干净再回朝。

边界的威胁暂时解除,将军决定让他的手下休整些时日再前去追击敌人。边境民风淳朴,百姓热情好客,士兵们很快便和他们其乐融融享受欢乐。

休整的时间,士兵们也放松了警惕。一个普通的夜晚,敌人安插在军中的细作在严石酒中下毒,成功将其迷倒,借着夜色敌人将昏迷的严石擒回阵地。

那夜,她在外沐浴完毕,刚穿上内衣,正巧和扛着将军的敌人相会,敌人见她在夜色下的清丽模样,没容许她开口已将其击昏,随同严石被扛进了“贼窝”。

敌人准备利用严石逼退猛虎营,进而威胁他们归顺。严石这才发现,敌人故意退守边界只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他们的目的是想要这支“百战百胜”的军队,然后再一路攻打至帝都。原来他们的胜利是在陪敌人演戏,严石为自己的鲁莽和自大自责不已。

严石将军很快被关进地牢,如镜被抓进敌军阵地后,那些士兵打算将其献给首领,首领一见如此动人的姑娘,怎能不欢喜,立即准备迎娶美人。

被敌人的首领看上并没让她惊慌,她在内心已盘算好营救将军的计划。巧在被虏时,她未穿上猛虎营的士兵着装,敌人万万未曾料到一个这样的女子会是猛虎营的“士兵”,更不可能看透她的计划。

在这凶险之地,如镜充分发挥了她的沉着、冷静和智慧,她表现得异常顺从,首领对得到这个“仙子”乐得合不容嘴,加上严石已被捕,猛虎营很快就会归顺,真是双喜临门。

众人提议婚礼立刻举行,敌营里人人都异常兴奋,特别是首领,洞房花烛时他已醉得不醒人世。如镜确定他已没有意识才脱去华服行动。

借着夜色,如镜偷偷潜入将军被关押的地牢。地牢的守军也被赏赐了丰厚的酒菜,每人都喝得醉醺醺,正东倒西歪得休息着。

如镜进入地牢后,虽小心谨慎,但还是被迷糊的士兵发现了,她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那些有气无力的小兵,成功将同样有气无力的严石扛着逃出地牢。夜色中,他们只顾逃亡,不停向前狂奔,天微亮时才停下喘息。

两人停下时,严石已恢复了些力气,而如镜却突然倒下了,他发现她肩上有一个正流着血的伤口,不知流了多少血,也不知她是如何撑到现在。想到此处,他心里满是感动和不安。

找了一处看似安全的树林,严石找来止血的草药,他将如镜的伤口包扎好后也昏迷倒下。

两人在林中昏迷了一天一夜,是严石先从昏迷中醒来,他所服的迷药药效已散。他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女子,心痛不已,又觉得她似曾相识。

接下来的日子里,严石每日为如镜换药,还将嚼碎的食物和水喂进她的口中。从开始时的难为情到“理所当然”,这个女子已然住进严石的心中。

半个月后,如镜终于从睡梦中醒来,她睁眼时恰逢给她喂食的严石,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阵惊吓,继而尴尬的各自垂首不语。

“你,你醒了……我……”严石支吾着说,却说不出话来。

她见战场上勇猛的将军此刻竟有如此的窘态,不禁笑出声来,也就是这声笑,让两人的心靠近,很近,很近。他脸色微红,她更娇羞。

将军得知眼前的女子竟是那****选中的“士兵”,顿时明白心中的熟悉感从何而来,那****就对“她”有好感才将其选中,否则以她瘦小的身体还达不到猛虎营的士兵标准。

如镜的伤势日渐好转,他们准备动身前往猛虎营。两人在林中绕了半天,依旧回到出发地点,这才想起敌人不曾找来的原因。他曾听当地百姓提起过,此地乃是一处凶地,进入此地的人是逃不出这片森林的。敌人自知此地的凶险,只在林外徘徊了些时日便离开了。

一整天,他们都在林中环绕,同样的路程踏过无数遍。见夜幕落下,两人才失去行动的力气,纷纷躺下休息。将军心急如焚的叹息,她更是着急得寻思着对策。

夜渐浓,天空布满星星,沉默着的两人望着星空,在梦幻的星空下,两颗着急的心才缓缓平静。

“唉……”将军再一次叹息,但声音里有享受这时光的情绪,少了些烦恼,是一声温暖人心的叹息。她慢慢靠近那声叹息,他轻轻拥着她,夜空尽是美丽的笑眼。

一颗最亮的星子惊醒睡梦中的女子,她猛然坐起,拉着将军往林外走。她抬头望着那颗星星,似乎在以它为指引。但每踏出一步,那颗星星的位置就会发生变化,她又开始寻找最亮的星。

迈出步子,满天寻找最亮的星,他们就这样周而复始地走了一夜,寻了一夜。天色微亮,星星消失了,他们在前进与发现中失去了方向。不得已只好停在原地,两人环顾四周,发现竟没有回到出发的地方,更加确信此法可行,只好等待夜晚再次来临。

睡梦中熬过白日的时光,夜晚让人兴奋,靠着夜空的星星,他们终于走出了无人之境。那一刻,他像个孩子般欢呼,她满脸幸福。

回到猛虎营,严石率领军队再次击退前来侵犯的敌军,他趁胜追击,攻破敌军阵地,敌人北逃,逃往荒漠地带。猛虎营班师回朝,接受皇帝的封赏。

如镜随同将军回到朝中,因怕如镜是女儿身的消息被揭发而获欺君之罪,她依旧是士兵装扮,只有将军和他的心腹知道这个清秀的士兵将来会是将军夫人。

打了胜战,皇帝亲自前往猛虎营犒赏士兵。

得见天颜,如镜定不会放过如此时机,她恳求皇帝让其回家照顾父母,自古“百善孝为先”,为孝之人在这个朝代最受嘉奖,又逢胜利的喜悦,她算准皇帝定会准许这份“孝心”。

聪明如她,早在心里打算好退路:设法退伍回到家中,再让将军上门提亲,这样既化解了欺君之罪,又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当如镜跪在皇帝身前的那一刻,这个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男人竟看她看痴了,她道出恳求时,见皇帝没有任何反应,又高声说了数遍,他才回过神来。

天子失态了,还是在一个“士兵”身前,这份失态含着爱慕之情,这让他有些愤怒,但他并未展示心里的气氛,只是转身离开未说一句话。

皇帝离开后,严石急忙将跪在地上的如镜扶起。

“严将军!”是李公公的声音,他是皇帝的贴身太监。

严石连忙放开如镜的双手,迎笑看着走来的李公公。随后李公公同严石将军耳语一番,拍拍严石的肩膀大声笑着离开了。

“将军,李公公说了什么?”见严石脸色有些震惊,还有愤怒,如镜轻声问到。

“李公公吩咐我今晚将你送到宫中,皇上他……”严石说着愤怒地一拳击碎了身旁的桌子。

聪明的如镜自然明白严石未说完的话,想明白皇帝看她的眼神,心里顿生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后悔,怎料皇帝会看上一个“士兵”,她震惊倒地。

将军自然未将心爱的“士兵”送往宫中,英雄选择和美人远走天涯,他带着“士兵”远走他乡了。

他们长途跋涉抵达遥远的村落,在湖边搭建起属于两人的世界。他们还将那湖取名:石镜湖。为纪念他们的爱情,也为庆贺新的生活,将军还在湖边许下一辈子照顾“士兵”的誓言。

两年后,如镜怀了身孕,眼见孩子即将出生,可边境受犯的消息再次传来。当朝皇帝无能,屡次向来犯敌人妥协。一想到猛虎营在“无能将军”的率领下节节败退,又想到边境百姓生活的水深火热,严石日日痛心疾首,借酒浇愁。

如镜看出严石愿往前线又丢不下妻儿的纠结心思,毅然鼓励严石回归战场,还用腹中胎儿为威胁,她对丈夫说道:“若将军心系我们母子而担负叛国之名,我只好不要这逆子。”

严石亦知妻子的决心,也不再犹豫,披上战袍,骑上战马,绝尘而去。

绝尘还看落花,雨落未逢归人。严石自离去后,再没传来消息,城镇里尽是边境危机,国将亡的传闻。如镜每日都到城中打探将军的消息,有人说猛虎营早已全军覆没,有人说猛虎营已归顺外敌,还有人说猛虎营被朝廷解散了。

远方的挂念从未送来消息,也不知这思念能传送多远,她只能等。

如镜还是每天带着孩子到镇上等一封家书,她给孩子取名:严候。是个男孩,像极了他的父亲,孩子的眉目间全是他的影子。

边境的消息传到这个边远地区时已拐了无数的弯,镇上各种传闻纷扰,假假真真都是坏消息,但这些坏消息并未影响到这里的生活。

无论外面如何混乱,或许国家早已易主,这里的人们依旧平静的活着,他们把远方的消息改编成各色各样的故事,依照他们的心情赋予故事不同的结局,可没有一个故事属于等候的人。

一年时间很快过去了,故事换了无数版本,她依旧未等到属于她的结局。如镜在等待中渐渐死心,但她依旧会带着孩子到镇上,只是心里没有了目的,或许心里还有些许的希望吧,或许是为了孩子的名字而等着,也或许等候已成了一种习惯。

如镜的精神越来越差,人们见她常常抱着孩子的茶楼外发呆。此时的孩子已经学会走路,如镜会望着歪斜的小身体出神,那是她眼里唯一的活力。

可有一天,那个小身影消失了,如镜巡遍整个城镇依旧不见孩子,她发疯似的咆哮、痛哭。接下来的日子,人们见她独自在茶楼外坐着,都问她孩子去哪儿了,她也不出声。

“候儿寻他爹去了。”这是如镜口中仅有的话。

“疯了,唉,可怜的女人。”路人同情的低语摇头路过,日复一日再没人关注这个疯了的女人。

某个清晨,如镜同往常一样前往镇上的茶楼。走着走着,她发现自己走不动了,也不想走了。她回到家中,拿出最华丽的衣服穿上,来到湖边,面对石镜湖站着,一直站着。

她心里只有等待,等待丈夫归来,等待孩子归来。没人告诉她,谁都不会再回来了。她不知道将军已战死沙场,儿子已被人抱走,卖到远方;她不知道已等了十年,世人已将她遗忘;她不知道皇帝因将军带走了“士兵”,亲自下令将将军送到敌人手中……她不知道的还很多,很多她也不愿知道,只有等候,永远等候。

睡梦中,将军和美丽的妻子行走在百花深处,她的笑靥让百花失去颜色,他们在花丛中深情对望,此时无声胜有声;将军携手妻子行走天涯,看着清晨的日出,数着夜晚的星空。

将军从怀中取出一颗石子,上面刻着“石镜”二字,美丽的妻子接过石子,笑着依入丈夫怀中。两人依偎而眠,两手紧握,鸟语花香,杨柳依依,他们愿永世沉睡。

风扬起女人的发丝,那些发丝像弹奏的琴弦,他们正在演奏最美的曲子。

“噗通……”我睁开眼,一阵阵涟漪从湖中央扩散开来,我想是哪只调皮的鱼儿扰了清梦。我醒时,发现自己保持着将军拥妻子在怀的姿势,可怀中的人儿消失了,眼前只剩一面沉着的湖水。

走到湖边,水中倒影出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我又成为了我,故事结束了,远方的人儿亦消失了。

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颗刻字的石子,透亮的石头里挣扎着裂痕。我将石子抛入湖中,一声轻响过后,世界安静了。

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水中荡漾着一对笑脸。涟漪淡去,我已离开石镜湖,身后的杨柳婀娜多姿的摇着,鸟儿从湖面掠过,只抓起一片花瓣。

候女醉听湖中雨,归人遥看镜中花。将军和他的“士兵”总算相逢,相逢在湖中,相逢在雨中,相逢在落花满天里。无人再听雨,无人再望镜,“石”与“镜”化成了石镜湖的一潭活水,活成永远。

离开石镜湖后,我无时不刻不在回想有关将军和“士兵”的梦境。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一个孩子撞进我怀中,我抓住孩子的肩膀,才发现她已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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