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和胡红离婚后,房子判了一半给她,房子本就不大,老三不愿意和他们娘仨住在一起。老三用夹板在284号二楼隔的小房间,里面有一张床、那个镜子碎了的旧五屉柜,加上房子里本来就有的一个旧人造革沙发,看起来还蛮像样子的,当时喻柳骂他只知道浪费钱,老三就傻笑着不说话。
喻柳走后,他连做清洁的心思都没有了,整个房间乱七八糟。国盛看见了直摇头,他要老三注意一下,老三置若罔闻。国盛每月给他的150元钱,他马上就可以输在麻将桌上。
胡红退休后在楼底下摆了个小摊买副食,因为喻柳的事,她非常恨老三,刚刚闹离婚时,她没日没夜地流眼泪,眼睛视力急剧下降,看人要眯缝着眼。老三的儿子德信毕业以后,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在门口和母亲一起做小生意存了点钱。因为对家里太失望,德信去上海投奔在那里工作的瓣瓣,瓣瓣留学回来后在上海工作了。过年时他回家来,本来不愿给国盛拜年的,他和父亲一样认为国盛偏心,他总认为赵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优优劝了他一阵子,他才过来吃了顿饭,吃饭时,国盛高兴地讲:“我们家也是读书人出身,我的爷爷,也就是你们的老爷爷,是教书的先生。”优优开玩笑地说:“没想到我们家也是书香门第咧。”国盛点头,呵呵地笑,他嘴巴里的牙齿几乎全拔了换成了假牙,唯一幸存的那颗银门牙也拔了卖了。
喻柳走后,老三又过起了老六式的晨昏颠倒的日子,白天睡觉,晚上打牌,优优在还好,优优一走,晚上,家里通常就只有国盛一个人了,在老房子时买的财神像放在国盛的房间里,五屉柜上面,电视机旁边,国盛经常擦拭它,也经常擦拭挂在他床边墙上的玉容的遗照。玉容的遗照总是挂在他床边的墙上,在282号是这样,284号也是这样,晚上睡觉时,有时看到照片中玉容那安静的样子,好像她还在温顺地与他睡在一张床上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对玉容的记忆反而鲜活起来,他想,这世上待我最好的,除了父母以外,还是玉容了。凤的面容已经模糊不清了。而关于玉容的记忆已经没有那些令人痛苦烦恼的争吵了。
刚刚搬来时,国盛还高兴地邀牌友们来自己房间打牌,这是他几十年来,第一次有一个自己的像样一点的房间,地板上铺着有花纹的塑料布,是他出钱要老七和老五在汉正街买的,但是地板的承重不够,人要稍微走动一下,五屉柜就开始晃起来,国盛只有仍是出去打牌。他把房间里弄得干干净净的,经常向优优夸耀:“哪个爹爹像我一样干净喔。”
自从房间里的简单布衣柜因为质量不行全部散架后,国盛的心思也散了,房间里又像住在282号时一样,床头、床底下、柜子底下、旁边都塞满了用塑料袋包着、纸箱子装着的各种杂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