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招待出生在南方的望宁,一个盛产烟火的小镇里。人们用漂浮的口音谈论生计,民风质朴。她的父亲是个点心作坊主,家里终年弥漫着糕点的甜香气息,总让人觉得饥饿,想捧一块刚出炉的糕饼藏衣兜里站在门外呵着气吃,里面都是甜蜜的颗粒,红白喜事少不了它们。
周招待带着满身的糕点味道去上学,演算的本子是糕饼的包装纸,上面有红色的哪吒。她的出身可以凭味道辨认,这一点作坊主老周很欣慰。
周招待的妹妹叫周全待,十几岁上走失了,她本来很乖巧,不怎么讲话,也不如周招待漂亮。据街边玩耍的娃娃说是跟一个歌舞团走的,但大人们都没见过那个歌舞团,娃娃们用手指着一块荒地说,歌舞团在那里做了顿饭就走了。作坊主和他的老婆在荒地上转悠了三天,发现了点过火的痕迹,别的啥也没有。
从此这个点心作坊之家的每个人都有了新的身份,作坊主成了刑侦学业余爱好者,作坊主的老婆成了夜游症患者,他们的大女儿成了文娱活动爱好者,开始喜欢穿得花花绿绿唱唱跳跳。
周招待的妹妹成功使安心做糕点的一家人变得疯疯癫癫的,做出来的糕点不是糖加多了就是少了,只好整箱整箱地倒掉。周招待希望被歌舞团带走的是她,把妹妹换回来,因为她认识去城里的路,她叫得上名字的艺人比妹妹多,地理学的也比妹妹好,怎么说都该是她坐上大篷车,四处走穴,艳光四射。
当作坊主把国内登记在册的流动歌舞团名字烂熟于心以后,作坊主老婆的夜游症已经能够把早点一起带回来了,周招待决心投考县歌舞团。令她失望的是,她的声乐基础和形体基本功都不过关。
她毫不犹豫地抛弃点心作坊去了城里,到一家杂牌子培训机构学习形体,顺便也学了模特,都是一个老师教。培训班的学员可以签老板的演艺公司,此后就跟着老板混了。
老板姓林,是个北方人,对人还算客气。在年末的最后一天宴请学员在避风塘吃饭,大家都喝醉了。周招待奇怪地看着女学员们像花蛾一样飞向林老板,有的叫他叔叔,有的叫他哥哥,有的真的喝太多,叫他舅舅。
事后林老板说,周招待的城府最深,她完全没失态,一直安静地看他,像个时钟。他一直在夸奖她,手从方向盘上挪到周招待的大腿上。
点心铺有救了,而周招待也过上了跑场子的生活。她翻出林老板的身份证,发现他是微山县人,微山湖上静悄悄的微山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