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味月楼，永远都会有谢家人的位置。
哪怕高朋满坐，总会有一个顶好的包间空着，圆姐儿和润哥儿到的时候，恰好是饭点，也是味月楼最忙碌的时候。早先吃了些零嘴，两人也都不饿，便只让人上了茶水凉拌小菜。
润哥儿自从去了京城，如宇便不在跟着了，换了一个名叫图墨的小厮，如今回了冀州，如宇毕竟是跟了润哥儿这么多年的，出了门自然也带上了如宇，三人这会儿倒是在屋外。
润哥儿离家久的很，对于京城的时候，谢大郎和赵氏也大多一字半解的，润哥儿说的也就是些浅显的事情。
圆姐儿因着“年纪小、女娃、未出阁”，这样的重大谈话自然就没有了圆姐儿的份。可是……这并不妨碍私下再去问润哥儿啊。
“在京城，你曾说会有探亲假，那么探亲假结束就诶回京城了是么？官职可曾下来？是留在京城还是外放？”
按理来说，润哥儿这种考上去的，本就不该外放的，可偏偏给了个外放的官职，这任期一满，若是没有文书下来，就得回京述职，之后是什么官，干什么……那都得上头下话。润哥儿的情况属于特殊，这也是耽误了这么久的原因。
“探亲假一结束就要回京，本是该留在京城的，不过……似乎还得外放了。”
润哥儿说到这里就皱了皱眉。一离开，便是三年，若是在京城却好了不少，季家就在经常……而季家……有圆姐儿。
这也是为什么不能再等的原因了。
圆姐儿倒吸一口气，当初润哥儿来信的时候就说过，这次大约是要留在京城的，可是今儿的话却与之前说的并不相同。
按理说，无论官职大小，只要是京官那都比地方官要高一级，就比如北京的室长，能和别的市长相比较么？京城乃是天子脚下，面圣的机会，受惠的机会也要比旁的大得多了去了，换一句话那就是升官发财不是梦。
而地方官却不同，地方官说得好听，那是土皇帝，一方父母官，可是毕竟离京城远呐，随便往上递个折子，经过层层人手，莫说会不会到达上头，便是被政敌瞧见，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怎么会这样？每一次，状元皆是授予翰林院修撰，偏偏到你，直接弄到县里当县令了。这回来了，怎的又要出去。”
润哥儿轻轻笑了笑，却并未说话。
科举之路瞧着最是公平公正，读书人最为向往且唯一的道路。但是这其中的崎岖却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这里面的门道，更是如此。
虽说外放对于自己来说并没有多么的不好，甚至可能比往年的一甲考生要幸运，但是那种被人截胡的感觉着实不太美妙啊……
京城人多，各种权势地下的人更多，而官位只有这么多……里头的门道，不足外人道也：
“待回了京城，便呆不了多久，大约会被派去晏城。”
“晏城？”
圆姐儿惊呼一声。圆姐儿对于这个世界的地名大多知晓一些，可是对于自己去过的，才又印象，而这个晏城就是其中之一，晏城还是之前季阮送自己从京城回冀州的时候路过的城镇，那可不是宁阳县能比的，是确确实实的一个大城，虽说依旧外放，但是……这外放的地点却也是极为重要，这俨然是很不错的地方。
晏城是个很特殊的地方，论大，论繁荣，不及冀州城，可冀州为州，而晏城则是府，府城可比州城要高一阶，说白了，在晏城的最长官是知府，而冀州是知州，两人的品级却是一个正四品，一个从五品。而过去，起点就要更高，这也是为什么说外放的地点也很重要。
对于官场上的事情圆姐儿其实并不算很清楚，润哥儿说的也并不多。也就放在一边，没有在多问其他。
圆姐儿想了想自个儿家里头这边，似乎一直也都平平淡淡，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情，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哥，前段时间，咱们家出了点事情你知道么？是三叔家的事情，你之前在京城，爹娘有和你说过么？”
说到这个，即便知道和自己没什么大关系，可这会儿想到这事儿还是忍不住问道。
润哥儿听到圆姐儿提到三房，心里头便有些膈应，可依旧面色平静的摇了摇头。
“上次家中寄来的书信中并未提过三叔家里的事情。”
润哥儿仔细回想了一番，发现还真是没有听谢大郎和赵氏或者杜氏提过一二。
今天又才刚刚回来，方才见面也不曾说起这个。
三房在谢家，最是容易出事了，润哥儿听到圆姐儿这么说也有些想知道了，只看向圆姐儿，等着她说。
圆姐儿见状，得意的笑了笑，看吧，果然不在谢家，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看吧看吧，还好自己知道！
“前段时间，地里头正是忙活的时候，大姐却写了信过来。”
说到这里，圆姐儿顿时有些卡壳，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又说道：
“听说是三叔和祥哥儿把同村的一个姑娘给欺负了。”
说完，圆姐儿还神秘兮兮的凑上前去小声的说道：
“爹娘和奶都亲自下去了，村里头闹得凶，后来爹娘和奶就带了一个女人回来，不过那人我没见着，爹娘不让见，提都不让我提。”
“上次我实在好奇，想去瞧瞧，结果被娘发现了，好一顿说呢……还有爹……”
圆姐儿正说到一半，就瞧见润哥儿一张脸冷硬了下来，一双黑眸平静的看着自己，可是圆姐儿却清清楚楚的瞧见了眼里的怒火。顿时被唬了一挑，唇齿间的话语转了一圈，毫无留恋“咻”的一下，立马又钻回了肚子里……
润哥儿……这是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
“哥……？”
圆姐儿小声的叫了一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小脸可怜兮兮的，瞧着润哥儿心里头就是一软，而后又立马强迫自己心硬起来。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圆姐儿……见着圆姐儿连看自己都不敢了，只低着头，瞧着跟前的茶盏，这才缓缓的开口道：
“此事是你该听的？爹娘即是说了你，为何不听劝？”
在润哥儿看来，这种事情简直脏透了，更何况还发生在谢家，圆姐儿自小被保护着长大，最是纯洁无暇，如此肮脏之事怎么能够进她的耳朵。
可偏偏，这人自小淘气便罢了，在大事上头也是个听话的，这会儿却说长辈明明告诫不能再提及此事，却依旧凑上去。
三房怎么样他不管，自家妹妹，以后的媳妇儿，怎么能让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亲戚给污浊了？！
对于谢大郎和赵氏的做法，润哥儿很是满意，可是圆姐儿的表现却着实让人生气了。
听着润哥儿的话，圆姐儿的脖子都忍不住缩了缩。
还以为这消息自己知道，润哥儿并不知道，说出来还有几分幼稚的炫耀的意思，可却不想，惹来的却是润哥儿的怒火。
“嗯，我知错了。”
道歉，撒娇，服软。圆姐儿经过这么多年的伪儿童生涯，早已练得炉火纯青，脸上更是一丝羞红都没有，蹦到润哥儿身边，拉着润哥儿的袖子，可怜兮兮的开始认错。
往往这时候，润哥儿语气都会软和下来，与自己说一番大道理才罢。却不想这会儿的润哥儿丝毫没有动摇：
“知错？你身为闺中女子，此时即便听了也该忘记，此等污秽之事，却是上赶着去凑热闹？”
圆姐儿爱凑热闹，这是一种本性，改都改不掉。或许对于三房这种事情，圆姐儿想的并不多，不过纯属好奇罢了。可是在润哥儿看来，这种事情别说去看，就是听那都是侮辱了圆姐儿！
“此时不许再提，你也给忘了去。至于府中的女子……与你我无关，自有家中长辈处理。也不能再无视长辈劝诫跑去看了。”
瞧着圆姐儿一脸委屈的样子，润哥儿到底还是心软了。这小丫头，还是不知这世间的污秽啊。
“知道了。”
圆姐儿撅了撅嘴，闷声闷气的回答了一句。看吧……这就是自己的男朋友……一旦自己做了什么不对的，立马就能化身长兄化身父亲……真是……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