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用杜少陵说,我也知道眼下的事情不正常。
那么多的蛇,身上都有着能量的波动。就算是蛇仆,那怎么着也应该能够化形才对。
看阿金他们,就知道了。就连朱苓这个非蛇类,也是在契约之后立刻化形了的。
这么看来,任何与蛇灵一族、女娲众还有祭祀血脉契约的生物,应该都能够自动获得化形的能力。
可是这里,却是满地的蛇。
不仅如此,大长老的住处距离我的小砖房很远,可是我们这一路走过来,却没有看到一个人。
事实上,连蛇的气息都没有察觉多少。整个蛇灵一族的驻地,除了我们之外就好像只有大长老这一个人形生物似的。
这怎么可能呢?
地上的蛇随着我继续向前行进的动作,呼啦啦一哄而散。然而我却没能捕捉到他们究竟是消失到了哪里去:那么多生物的气息,居然一瞬间便消除得干干净净。
有诈。
这是我的第一个反应。阿金接收到了命令,“嗖”的从我身上钻出来,往地上那两条小蛇追去。
然而,他的身体却在半空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捏住。那股力量残忍地收紧,想要一把将阿金的骨头捏碎,连带着我自己的身体都似乎因此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这真是,连我这个大祭司的面子都不给了。
何止大祭司,我看就算女娲娘娘站在这里,他们也不会给面子。
大长老拄着拐杖,一步一步从木质的楼阁里走出来,仍旧是一副虚弱的样子。
如果不是他眼中闪烁着邪恶的笑意,我还真要被他给忽悠过去了。
杜少陵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摇身化作巨大的黑蚺,一尾巴刺了出去。
半空中的力量消失,阿金狼狈地落了下来,刚好被杜少陵卷住拖回了我的身边。
我看着他身上几道深深的淤痕,脸色一下子沉了:“大长老的待客之道真是独特。”
大长老呵呵笑着,伸手梳理自己的白胡子:“不好意思,年纪大了,总得多提防着一点外人。”
“外人?”我跟着笑,勾起嘴角弯下美艳,仿佛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大的笑话,“大长老说话真有趣,我是你们蛇灵一族的大祭司,怎么能算是外人?”
大长老眯起眼睛,半点不掩饰自己的意思:“随随便便冒出来一个人就说是大祭司,小姐的心也是大的。灵王陛下年轻,遇到你这样的妖女,也是命中注定的一道劫。”
“大长老谬赞了。”我笑着,谦虚地垂下头去,很是羞涩地贴近杜少陵的手臂,“少陵,你们大长老说我长得好看呢。”
杜少陵完全没有停顿,自动接上我的话头,抬手抚摸我的脸颊:“小之本来就好看,大长老说的是实话。”
我抬起头,双眼对着杜少陵神采奕奕,里头藏的却是调笑:他演得多好啊,活脱脱一个被女巫迷惑的无辜王子。
杜少陵同样悄悄对我挤眉弄眼:他怎么也是长期生活在现代社会里的人,兼职内容还是调酒师——这样的情况下,他的演技怎么可能会差?
倒是我自己低估他了。
我撇撇嘴,然后嘿嘿地轻笑。
大长老冷眼看着我们打情骂俏,片刻之后才将拐杖在地上狠狠一顿:“成何体统。”
“体统?”我仍旧整个人贴在杜少陵身上,眼波流转地看了大长老一眼,然后用娇羞的声音问,“少陵,你不是他们的王吗?怎么随随便便一个老得掉渣的长老,都敢用这种语气跟你说话?”
杜少陵挑起我的下巴,将纨绔昏君的样子演绎得淋漓尽致。他深情凝视着我,口中的话确实对大长老说的:“是啊,大长老。你是不是有些……太放肆了?”
“你、你们——”
大长老气结,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他拐杖上盘着的双胞胎小蛇仍然一动不动,耷拉着脑袋假装自己是没有生命的装饰品。
他并不知道,我的背后,朱苓正将大量的蛛丝从地上探出去,然后一寸寸扫描他那华丽的花园,试图找到刚才一瞬间消失不见的蛇群。
而我继续拉着杜少陵的手摇晃:“少陵,你不是说,我是女娲娘娘亲自选定的大祭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人都敬仰的存在吗?怎么现在……一个大管家一样的人,都敢给我们脸色看呢?我说,他是不是趁着你不在的时候谋权篡位了呀?难怪我们一路上进来,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呢。说不定,是不服他的管教,全部都被杀掉了。”
大长老狠狠地举起拐杖,杖头朝我一点:“你、好好——好一个血口喷人的狐媚子!”
我一挥手,龙爪在空气当中用力一捞,便抓住了他打出来的力量:“这是什么啊?嗯?半透明的蛇?”
我一边说,一边用足力气一收手。
那双胞胎中的其中一条蛇立刻发出一声惨叫,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
原来如此。
我冷笑着:原来,我先前的两种猜测都不对,事实上,那两条蛇根本就是大长老分出来的意识残念,用来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的。
估计,现在这时候他已经让人去抄我的那间小砖房了吧?
可大长老也太低估我们了:我那里有蛇宝宝、有太攀蛇,还有战斗力破表的蛇老爹。虽然不至于能够打赢,但是自保肯定是没问题的。
一进来这里的,我就已经叮嘱过他们,不要吃喝这村子里的任何东西,免得不知不觉着了道,那到时候就真是白瞎了。
大长老被我灭了一缕意识,脸色顿时白了几分。
我关切地问道:“您没事吧?看上去不太舒服的样子。所以说嘛,人老了,就乖乖退休,别勉强到最后,把命勉强没了多不划算?”
大长老瞪着我,忽然露出笑容:“不愧是女娲娘娘选中的大祭司,果然不简单。”
“您过奖了。”我呵呵一笑,道,“我看大长老这住处不错,我喜欢。左右看来,就属这里最符合一国之君的规格了。”
“大祭司说笑了。”大长老扯着面皮,继续跟我打太极。
这时,杜少陵却忽然开口道:“大长老,过去我不在族里,你要做什么都没有关系。但既然我现在回来了,恐怕有些规矩,得改了。总不能……让我们的大祭司看笑话,是吧?”
“陛下这话说的,您是君、我们是臣,您要改规矩,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大长老说这话的时候,态度却反而放松了一些。
这一变化看得我冷笑不止:我算是明白了,这个大长老从头到尾就没有把杜少陵这个灵王放在眼里过。他在族里的时候是个傀儡,不在族里也正好顺遂了他的野心。
他现在看来,杜少陵的行为就是为了美人一掷千金那个水准。他压根没觉得杜少陵真的能翻出什么浪花来,谁叫这蛇灵一族里真正执掌实权的人,是他呢?
于是,大长老露出一脸他都懂的暧昧表情,向杜少陵挤了挤眼睛:“陛下您一句话,要做什么老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别说一间屋子,一座城老朽都给您造出来!”
“造?”我冷哼一声,暗道这房子果然有问题,“谁让你造了啊?我要的就是这一间屋子!”
大长老的脸色一僵:“大祭司,我们蛇灵一族人手众多,平地起屋也是很快的。我保证,帮你造得和这一间一模一样,好不好?”
我哼了一声,冷冷扔下两个字:“不好。”
朱苓刚刚反馈过来信息,说是蛛丝探查到这屋子地下有很大的一个空间,结构看起来像是迷宫,里面有大量生物活动的痕迹。
迷宫很复杂,所以她不敢贸然往下探,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屋子绝对不只是华丽那么简单。
这时候我后悔没有让蛇老爹一起跟着来了。他虽然没当过一天灵王,但对蛇灵一族内部的事情,终归要比杜少陵这个从小就受到洗脑教育的人看得透彻、也了解得更多。
就比如这栋屋子。我很怀疑,说不定这里才是真正属于灵王的住所。
而屋子下面的迷宫,则是在保护什么珍贵的东西。
我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那个面具男要我偷取的钥匙。
好嘛,这一下就算不是为了帮杜少陵立威并且彻查蛇灵一族的内部事宜,我也对这该死的屋子势在必得了。
而杜少陵也只当我是为了帮他造势,因此配合地劝说:“不就是一栋屋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大长老,小之难得碰到那么想要的东西,你就忍痛割爱一下可好?平底起屋那么快,你让族中的蛇仆为您再造一间就是了。”
大长老这一下,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世间的事情就是那么有趣。如果他不是想要给我来一个下马威,我也不会上门来找他算账、就不会察觉到房子有问题、朱苓也就不会探查到巨大的地下空间了。
所以说,做人不能太会算计。因为算来算去,最后还不是坑到了自己?
大长老没有立刻作答,一边赔笑,一边观察着我的表情。
我哼了一声,扭头将傲娇大小姐的形象演绎到完美。
我知道,大长老是想要从我的脸上寻找端倪,从而推断我到底是知道这房子地下有玄机,还是单纯的被宠坏了,非要狐假虎威地落他一个面子。
很显然,大长老得出的结论是后者:“好吧,好吧。您是王,这整个蛇灵一族都是您的囊中之物。只是陛下听我一句劝,这世界上,为了红颜倾覆天下的君王,可不少啊!”
“您老慢走。”我微笑着抢在杜少陵前回答,“我们少陵可聪明了,用不着一个脑袋生锈思维僵化的长老来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