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的话彻底让我愣住了。
这真是我今年听过最最不好听的笑话！
我的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叫我有一瞬间死了？”
阿金张开双臂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声音同样在是发抖的：“主人你不要怕。你现在没事了。我在，小太朱苓他们也在，我们不会再让任何人叫你伤心了的。”
“你在说什么啊？”我无助地尖叫，空有一身的力量却无法缓解心中火焰般灼烧着的焦虑，“你给我解释清楚！”
“好好，我解释、我解释。但是算我求求主人你，千万不要动气好不好？听话，对身体不好的。”阿金软言软语地劝我，小心翼翼的语气听着都让人觉得想哭。
我相信他了。
如果不是真的差点失去我，如果我不是真的一瞬间彻底死亡，阿金是不会害怕成这样的。
我从阿金的怀波暗中离开，抓起枕头当靠垫，向后稳稳地靠在床板上，然后冷静地做了几个深呼吸：“你说，我不激动，不动气。保证。”
阿金的手僵硬在空中，仍旧保持着环抱我的姿势，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将手收了回去，然后开始讲述刚才发生的一场噩梦。
他说，他奉了我的命令，去埋藏刚刚我们剥下来的两张蛇皮。
这附近一带都是蛇灵的驻地，要找到个安全埋藏蛇皮的地方并不容易。他也是废了好大功夫才找到一个安全的藏匿点。
等他昨晚那一切，天色已经几乎要全黑了。于是他急匆匆地往回赶，刚刚游进大门，就感觉到我的生命气息消失了。
血契这东西是很霸道的，主人如果身死，仆人必然活不了。
阿金认真地看着我，心有余悸地说道：“当时，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我分明没有受伤、灵魂也是完好的，但是，体内的生命力偏偏像是漏勺舀起的水一样哗哗的往外流。”
在门边护法的太攀蛇和朱苓回过头来，同样是面色煞白地用力点着头在给阿金作证。
我皱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你说，我刚刚和少陵在一起？奇怪，怎么会一点都不记得呢……”
阿金担心地看着我，劝说道：“主人，现在想不起来的话，就不要硬想了。”
我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现在的情报太少了，我没办法作出判断。
最简单粗暴的猜测，当然是杜少陵动手害我——但是怎么可能呢？少陵全天下最宠爱的就是我，我磕着碰着他都要心疼老半天，怎么会忍心伤害我？
阿金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重申道：“我不是说杜少陵伤害你。我只是说，你出事的时候是和他在一起。”
他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生命力流失的速度很快，但是只一下子就停止了。我们破门而入，只看到杜少陵抱着你，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但是这个时候，娜娜就带着三长老进了门。他没办法，只好把主人你交给我们照顾，而且叮嘱说，不论怎么样都一定要把你唤醒，就算你说什么只是睡觉、或是很累，也不能够心软。”
啊，所以他们先前才那么死命地摇晃我，原来，都是杜少陵出的主意。
我叹了口气，说：“可你们看，我现在都已经没事了。既然如此，你们还是这么对待犯人一样地看着我，那就说不过去了吧？怎么说，我才是你们的主人哎！”
但是，阿金、太攀蛇还有朱苓这一次齐刷刷摆出了严肃的表情：“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主人（姐姐）您乱来了！”
我看着他们，顿时无奈了。
他们也是关心我，如果使用强制手段迫使他们服从，那就是我的不对了。
我就这样和自己的蛇仆大眼瞪小眼，直瞪到门外传来急促的步伐，然后杜少陵碰地冲了进来：“小之！你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我对着他笑笑，心里觉得甜甜的。
被人关心的感觉，可真好。
但是杜少陵看到我的笑脸，却跟阿金刚才一个反应：他见了鬼似的愣住了，脸色煞白地盯着我，然后一个转身往外冲去：“老爹！你来看看小之的情况！”
蛇老爹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就冲了进来，仔仔细细对着我看，越看脸色就越阴沉。
说来也是奇怪，我原原本本地记得蛇老爹是谁。有关于他的记忆没有半点混乱的地方。
不仅如此，事实上，除了跟有杜少陵参与的事情之外，其他的，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我甚至记得在遗迹里和那只蜘蛛怪战斗的事情，可接下来遇到杜少陵之后的，就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但是又不是所有的记忆都是这样一竿子打死，早些时候那些和杜少陵在一起的开心过往，我就记得很清楚。
真不知道，我这个选择性失忆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老爹捏住我的手为我把脉，然后又让我睁大眼睛，好让他观察我的瞳孔，最后，他向着杜少陵摇了摇头，起身招呼他出去单独谈话。
我眨巴着眼睛，真不知道这两人当着我的面、光明正大地不告诉我自己身体的情况算是闹哪样。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们不肯说，我也懒得逼迫，只是坐在床上，继续和阿金他们大眼瞪小眼。
直到门外炸响杜少陵痛苦的怒喝：“你是在开玩笑么！”
然后是老爹紧张的声音：“你那么大声干嘛？再说了，你觉得我会拿我家宝贝儿媳妇的事儿开玩笑嘛？”
我实在受不了了，拔高音量往外喊：“我说，癌症病人还有知情权呢好么，你俩偷偷摸摸的真是够了啊！”
门外刹那间陷入一片死寂，然后，只有杜少陵一个人重新走了进来。
阿金他们看到他的表情，自动自觉地离开了房间，甚至都不等我的命令。
“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我撇了撇嘴，不满地指责自己的血契仆人们。
杜少陵没有说话，只是一把将我抱进怀中。
他的手臂微微颤抖：“小之，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你在说什么？”我终于觉得不安起来，“我怎么会有事？”
“是我对不起你。”杜少陵顾左右而言他，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我不应该说那种混账话害你伤心。小之，你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永远都在一起不分开，好不好？”
他的话很甜蜜，可听着，却只让我觉得伤心。
偏偏，我还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伤心。
我根本听不懂杜少陵的话。什么叫做“那种混账话”，他对我说什么啦？
于是，我只能看着他，露出无奈又慌乱的笑容。
杜少陵抬起手来，抚摸我的眉眼嘴角，就好像我随时会消失一样。
我的心渐渐开始往下沉：“少陵，到底怎么了？”
杜少陵看着我，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小之，你忘了很多事情是不是？对不起，真对不起。我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是最理智最保险的，可是，却没想到一次次都是在伤害你。”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烦躁和恐惧让我情不自禁地拔高了声音。我一点都不喜欢现在这个脆弱陌生的杜少陵。他不是伟大的灵王陛下么？怎么能够露出这么一副迷途孩童一般的神情呢？
杜少陵认真地看着我，然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小之，你听我说。你你身体有一半的魂魄是我的。本来，这对你不应该产生影响。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你一直在放血为我稳定灵魂，对吧？”
“我有印象。”我皱着眉头，隐约记得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杜少陵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对于像我们这样感到存在来说，血液并不是单单的血液那么简单。它代表的是和灵魂息息相关的血脉之力。”
我算是听出来了名堂，不敢置信地说：“你该不会想说，我身上属于你的灵魂，其实在我喂血的过程中无意识地转移到你的身上了吧？”
“与其说是转移，不如说是回归。”杜少陵的表情非常沉重，就好像这个世界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
或许对他而言，我出现任何状况，那就是他生命的尽头。
我耸了耸肩，微笑道：“可是现在看来，我似乎只是有些记忆混乱，别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杜少陵摇摇头，说：“首先，你并不是记忆混乱。你忘记的……”
“是什么？”
他看着我，眼神中闪烁着浓浓的罪恶感：“你在遗失灵魂的过程中，会先开始遗忘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而越是快乐的记忆，印象就会越深刻。”
我楞了一下，然后嘿嘿一笑：“那倒是挺仁慈的。”
杜少陵愣愣地看着我，然后一眨眼，竟然有一滴清泪从眼角落了下来。
“小之，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有那么多不开心的事情藏在心里。”他叹了一口气，“我原本以为……算了。你已经忘记了的事情，我干嘛还要再让你想起来呢？”
我看这杜少陵，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者说，是想说话，可杜少陵却快一步吻上了我的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