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黑色的触手本质上不过是空气和水流。所以，我们根本就无法对其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我们的攻击大多直接穿过了那些诡异的水龙卷，就算偶尔将其一举击溃，也不过是将它们打回原形落入溪水之中而已。
反倒是那些水龙卷，变化多端难缠得厉害，一会儿化为坚韧的绳索，一会儿又转变成森冷的利刃，将我们逼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真是太棘手了。
我咬着牙，跟着杜少陵的节奏左躲右闪，整个人狼狈得不行。
我觉得，自己居然被一堆不算生命体的东西按在地上猛揍，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有么？
而且这黑水一副我杀了他父母一样的架势，也真是无语了。要说有仇的话，明明是我和他有仇才对——而且，还是杀人偿命的深仇大恨。
杜少陵半身化作巨大的黑蚺，半身则维持着人形，揽着我忽上忽下地躲闪。这么一路被追着打，我的心里渐渐起了火气：“少陵，你放手！我倒要自己来会会他！真是不给他一点颜色，他都忘了自己只不过是一条河！”
“你别冲动。”杜少陵拉着我不让我轻举妄动，同时蛇尾抬起然后快速劈下，将对着我们冲过来的一道水龙卷从中间以呼啸之劲劈成了两半。
然而，水性至柔，被劈成两半的水流竟然各自抖擞，一左一右又向我包抄过来！
杜少陵抱着我狼狈地一闪身，堪堪躲开了这无所不用其极的攻势。他道：“老婆，你身上是不是有东西在吸引他攻击你？”
我瞪了他一眼，手一挥打出一大片毒雾，与前方轰来的水流对撞，为我们争取时间：“能有什么东西，从我五岁开始就一直长在我身上我还不知情的啊？”
杜少陵大概觉得我说得有道理，皱着眉头带着我推开老远，看着前方沉默着在空中挥舞的黑水触手，一脸头疼的表情：“有这鬼东西挡着，可下不了水。”
“你要下水还不容易？”我瞥了他一下，幽幽说道，“这黑水不是盯上了我吗？小的时候就打着要把我拖到水底的主意，现在估计也是差不多的目的。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杜少陵犹豫了片刻，但语气明显已经有了松动：“可这样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所以，你才要抓紧啊。”我微微一笑，右手与他紧紧地十指相扣，“你绝对不能松手，不然，我就要被抓走了。”
杜少陵认真地看着我。我想，他大概是想要在我眼底找到诸如逞强、畏惧、或是外强中干的颜色。
只可惜，这一次要让他失望了。我是真的打定主意要诱敌深入，半点都没有害怕。
如果要说畏惧的话……顶多，就只有对水域的恐惧而已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我现在已经是大祭司，黑水再冷、再邪气满溢，只要我保持龙化的状态，就一定不会有事。
我没有测试过自己的极限，但想也知道以我现在这样的实力，氧气损耗量应该也非常稀少才对。换言之，除非我自己被恐惧击溃，否则，应该不会出现溺水窒息的现象。
至于杜少陵就更简单了。蛇灵可以化身的蛇类千万种，他随便挑选一种水生蛇，就能够解决呼吸的问题了。
我和杜少陵对视了一眼，双双点了点头。我们冲向黑水怪物的中心，然后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假装失去重心的样子向下跌去。
一道、两道、三道水流紧紧缠住我的腰部和脚踝，将我狠狠向下拖去！
漆黑阴冷的水扑面而来，撞击的一瞬间几乎让我生出撞在水泥地面上的错觉。如果不是我及时用龙鳞护住头脸，这一下就能撞得头骨碎裂。
黑水深沉不见尽头。我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不断往下拖，并且有越来越多的细小水流爬上了我的身体，粘稠冰冷的触感让我觉得恶心得厉害。
相比之下，杜少陵的体温此刻反而显得很温暖。
我用力收紧了右手，靠着两人相扣的十指来帮助自己保持冷静。
我很庆幸自己选择了将杜少陵也一起“拖下水”，而不是托大地单独下来查看。如果是我一个人，恐怕忍受不了这种漆黑又潮湿的恐惧。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睁大了双眼。水底很暗，但是礁石之中隐约有一些散发荧光的矿物。借着感光能力强大的蛇眼，我勉强可以看到周围的情况。
我们并不是在直线往下沉，而是向着斜前方被拖过去。我想，那应该就是水中怪物本体所在的位置了。
目前来看，我并没有找到任何女娲地宫的痕迹。周围的河床是天然形成的，周围也没有人工开凿的洞口或者通道。
我向着杜少陵摇了摇头，他也同样只会以我一个迷惑且无奈的视线。
我用视线向他胸口比划，无声地询问他佩戴着的钥匙有没有产生什么反应。
杜少陵摇头，然后，他索性从衣领里将钥匙抽了出来，让其浸泡在黑水之中。
钥匙没有半点反应：没有指路的灵光、没有震动，总之，就是没有表露出任何我们距离女娲地宫越来越近的迹象。
要不是大长老、面具男还有蛇老爹都对黑水刮目相看，我都觉得自己大概是走错地方了！
杜少陵垂了垂眼，示意我稍安勿躁。
我瞪了他一下，不快地动了动身子，悄悄将身上爬上来的细小水流给抖落下去。
我不知道这个怪物到底要干嘛。他只是将我死命地往下拖而已，但除此之外，完全没有表现出伤害我的意图。
相反，我身上这一条条冷飕飕的水流触手一举一动之中几乎透出亲密来。
这个世界真是疯了！
我宁可这个怪物冲上来对我发动攻击，也好过现在这么诡异的局面！
幸好，我们下沉的速度渐渐变得缓慢起来。同时，正前方隐约透出一点点橙黄色或乳白色的光点来，看上去仿佛迪士尼电影中发光的海蜇和水下精灵，星星点点的满是梦幻的感觉。
这一刻，我终于看见了这只“怪物”的本体。
原来，他自身就是一大团气流，呼啦啦地向着周围放出小型气旋，才形成了之前的那些水龙卷。
这道气流内部带着光，仔细看去，竟是由大量带有光点的透明细丝编织而成的。同事，我也在他的背后隐约看到了一座遗迹的轮廓。
我想，这每一道细丝释放出来，大概都是一枚水龙卷吧。
纵风控雨，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但如此强大的怪物，居然、似乎还只是被扔在外面守门用的？
那女娲地宫里面，究竟会有多少凶险？而能够在外围出入无阻的大长老、老爹还有面具男，他们真正的实力又有多强大？
但当务之急，是要拜托这只怪物。
它缠着我的药，正一点点把我向有着最多光点聚集的核心处拖。虽然眼前的景色看似瑰丽，但远观就已经足够了，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近距离接触的结果会是怎样的。
于是，龙鳞在一瞬间覆盖了我的身体。我第一次近乎完全地完成龙化，腰部向下的位置金光闪闪，然后一抖便化作了金鳞灼灼的龙尾。
龙尾一搅，轻而易举地破开了我身上的束缚。不仅如此，龙鳞之下渗出大量毒液，凡是靠近过来的水流，都会立刻被蒸发殆尽。
前方的乱流瑟缩了一下，仿佛真切地感受到了疼痛。然后，他的身上立刻飞出来四五道锐利的水流，虽然角度不同，但全部都是向着我和杜少陵叫我的手撞过去的！
与此同时，四周的水域忽然动荡起来，波涛将我们向两旁推去，我们再强大，也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逐渐不支。
我的手指逐渐滑脱，任我如何努力，最终还是陡然与杜少陵松开了手。
我的身体一下子被一道毯子般的水流裹上，然后快速往乱流中央拖过去。杜少陵怒吼一声，在水中化作巨大的海蛇，然后一头扎进乱流之中，努力地向我靠近过来。
然而，四周的乱流头尾相接，最后居然变成了一个死循环，形成牢笼硬生生将杜少陵关在了里面。
他如同困兽一般咆哮，几次向我这里冲刺过来，可每次都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又一次被水流给拖回原地，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四周明亮的乱流给吞没。
我慌了神，双手化作龙爪，盲目地在水中挥舞着。
这时，我看到又一道水流“嗖”地向外射去，片刻之后，它扯着杜少陵的钥匙项链又飞了回来。
呼啦啦一下子，那股水流就卷着钥匙来到了我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这怪物像是在对我献宝。
真是可笑，曾经活活让我溺死的怪物，居然会讨好我？怎么可能？
这时，水流忽然一下子将钥匙排在了我的胸口。他的冲击那么大，以至于我喉咙一甜，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鲜血落在钥匙上，然后，我的眼前一瞬间红光大盛。
金属钥匙一下子刺进了我的胸膛，带着让人难以忍受的高温，直接融入了我的血肉之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