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少陵并没有乘人之危,吻过一下之后立刻就松开了我,拍拍我的脑袋让我重新躺下休息,自己则先行离开替我做午饭去了。
不过,我当然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刚刚告白的杜少陵。更何况我被他带回来之后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再加上噩梦的折磨,我现在可是真的睡不着了。
我抓过座椅上挂着的薄羊毛外套披上,然后蹑手蹑脚地向厨房里走去,出其不意一把从后方搂住杜少陵的腰:“抓到你了。”
“乖,别闹。”杜少陵紧张地把炒锅往外推了推,抬手在我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差一点就烫到你了。”
“我哪有那么金贵。”我撇撇嘴,探头看了一眼锅里的东西,狐疑地挑起眉头,“黑暗料理啊?”
杜少陵哭笑不得地关小了火,弯曲手指在我的脑门上蹦了一下:“昝小之,你怎么说话呢?这是给你补身体用的,你这一次气血大损,如果不小调理,以后会落下病根子。”
我仍旧用不太信任的眼光看着他,心想杜少陵要是说他在配毒我肯定相信,可是食疗么……看着实在是不太靠谱啊。那锅子里黑漆漆的东西,真的不是蛇肉吗?
这么一想,我瞬间生出一种同类相残的错觉来,胃里顿时翻滚起来。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杜少陵哭笑不得地看着我,作势抬起手,摆出一副又要往我脑袋上来一下的模样。
我迅速退开几步,瞪了他一眼之后,忽然勾起嘴角笑道:“在想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杜少陵被我这突然转弯的话题给弄得一愣,傻傻地“呃”了一声之后,一时之间没答上来。
我一见有戏,进一步追问道:“你刚开始说什么顺水推舟配合梁蝶的计划,我看根本就不是那回事吧?我怎么觉得你看上我已经很久了呢?”
杜少陵看着我,脸色却渐渐地沉了下来:“昝小之,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问比较好。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我一怔,有些尴尬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喂,恋爱中的女人不是都有权利问男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吗?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不能触碰的禁忌了?”
“不是禁忌。” 杜少陵叹了口气,伸出手来趁我不备将我的头发全都揉乱了。
我看到他眼底隐约浮现的阴霾,不由得心里软了一下,便任由他揉着。
杜少陵将我的头发整个变成了鸟窝之后,这才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我之所以刚开始配合梁蝶用那么极端的方法让你受孕,就是为了不将你卷进来。结果……我似乎太高估了我自己。只要在你身边,我就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就算我怎么对你恶言恶语,也没办法让自己对你的事情坐视不理。所以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我多多少少是预料到了的。”
“现在怎样?”我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觉得杜少陵这话说得怪叫人心塞的,“我喜欢上你对你而言那么难以接受么?可我看你之前挺开心的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一直以来在我面前霸道得不得了的杜少陵,居然露出了小孩子一般手足无措的表情。
我看着他的模样只觉得新鲜有趣,连忙抓紧机会,正色说道:“我说,杜少陵你的确是太高估自己了——还总是说我蠢,我看笨的人是你才对。我要不要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的心情怎样发展,也不是你能够控制的吧?说什么对我恶言恶语就能够避免我对你动情,你怎么就知道不是因为你这副口嫌体正直的傲娇样子戳中了我的萌点——”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而这一次,则换杜少陵笑眯眯地凑过来,用手捏住我的两边脸颊:“昝小之,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看不出来啊。”
眼看着杜少陵离我越来越近,我心慌意乱地用双手顶住了他的胸膛不让他再靠近:“你、你要干嘛?!”
杜少陵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我。蛇类的瞳孔在这一刻不再冰冷,反而温暖得几乎要将我融化在里面。和我想象中的剧情发展不同,他并没有顺理成章地从我这里蹭走一个吻,而是绅士地重新与我拉开距离,抬手轻轻捏了捏我的鼻子:“这就对了。昝小之,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精神十足的样子。”
我摸了摸自己被捏红了的鼻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却觉得心脏像是忽然被人用毛茸茸的毯子包住,温暖舒适得我找不着北了。
直到杜少陵将我送回卧室里之后,我才回过神来:说到底,他还是没告诉我我们之间到底有怎样的前缘,才让他对我如此珍而重之!
我知道,杜少陵不愿意说十有八九是为了保护我。可是,我却更希望他能够相信我有能力好好地照顾自己。至少在情报方面,这种“为了保护你所以隐瞒你”的做法并不太对我的胃口。
不过,看在杜少陵这么暖心的份儿上,我就姑且饶过他一次。
我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直发愣。我将右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能感觉到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这种动情的感觉让我觉得很是陌生,仔细想来,我这二十多年的人生之中似乎没有经历过什么激情燃烧的恋爱岁月。之前和张泽在一起,更多的是一种水到渠成。
我想,恋爱大概是最有效的锻炼。刚才我还睡意全无,可现在却忍不住打起了哈欠来。
我翻了个身将自己裹进被子里,暗暗希望着这一次不会再做噩梦。
而事实证明,我也的确没有再做噩梦。尽管如此,我的意识仍旧是以清醒的状态漂浮在一片黑暗的虚空之中。
唯一不同的,这一次我没有因为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而感到恐惧,相反莫名地觉得安心,就好像我的潜意识里知道在这黑暗之中有一个值得我信赖的人在守护着我一般。
朦胧之中,我看到一幅幅模糊的画面从眼前闪过。画面中的景象赫然是昝家村附近的小溪流,因为是第一人称视角的关系,所以我推测,这应该是我自己的记忆碎片。
不过,我怎么不记得自己以前会去溪边玩耍呢?相反,在我的记忆之中,那条小溪之中有什么东西让我胆战心惊,所以不要说是玩耍,我一直都对那个地方退避三舍,反倒是村子里其他的小孩子,很喜欢去溪水里游泳。因为这件事,我从小在村子里就一直没什么人缘,连家里的几个表姐妹都不喜欢和我一起玩,旱鸭子的名声一直跟着我,直到高中毕业离开昝家村去市里上大学为止。
额啊,真是不堪回首的童年记忆……
我晃了晃脑袋将悲惨的过去给重新遗忘,愈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在梦里看到溪水的景象。
上一次我在梦里看到了身穿棕色祭祀袍的女娲众,然后,就被那些同样打扮的面具人给绑架了。难道说,我做的这些都是预知梦么?
我努力地试图在那些支离破碎的影像之中看出些什么,不知不觉就距离记忆碎片靠得太近了。我的眼前刹那间天翻地覆,身子一歪就栽倒进了眼前的那一幕溪水之中。
我记得很清楚,那片溪水并不深,然而,我此刻却不断地下沉,大量冰冷的溪水混杂着水草的腥味灌进了我的肺里。我惊恐地挥舞着双手,身体却仍旧一个劲儿地往下沉,直到一抹黑影从上方钻了下来,缠住我的腰将我向上拉。
我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救了我的到底是谁、或者是什么东西,却在这一刻被人给粗暴地晃醒了:“小之!昝小之!醒醒!”
我一下子睁开眼,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整个让被子给蒙住了,难怪我觉得呼吸困难。
我狼狈地从乱成一团的被子里钻出来,立刻便看到杜少陵担心的脸。他皱着眉头帮助我将被子从身上挪开:“昝小之,你真是……睡个觉也能差点把自己闷死?”
痛心疾首的话语背后,是杜少陵无可奈何的宠溺和担心。我坐起身来,不安地看着他:“我又做梦了。”
“你是说……之前那样的梦?”杜少陵一愣,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点点头,将梦中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却没想到杜少陵越听脸色就越难看,到最后,我直接被他可怕的样子吓得不敢说话了:“喂……杜少陵?”
“啊?”
“啊什么啊,你没事吧?”我抬起手来在他的眼前挥了两下。
杜少陵的脸色很苍白,却还是对我露出一个笑容:“没事。我觉得,你这次做的应该不是预知梦。”
我挑起眉头,不解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杜少陵道:“预知梦是不会以碎片的形式呈现的,而应该是像你上次梦到的那样,是一幅完整的画面。”
真的吗?
我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心中却仍旧有着挥之不去的阴云。刚才的梦境实在是太真实了,尤其是那种溺水的感觉,居然让我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难道,我小的时候真的出过什么事、只是我自己不记得了吗?如果是那样,或许就能解释清楚我对那条溪水毫无来由的畏惧是怎么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