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弟子深知此事关系重大，所以绝不敢有半点隐瞒！”柳琪继艰难开口，眼中却没有半点惧意。
石云柯站起身道：“掌门暂且息怒。此子性格坚韧，六年杂役，对宗门的忠心毋庸置疑。我相信，他已经将所有知道的情况都说了，至于线索什么的……”他微微顿了一下，看了看在压力之下苦苦支撑的柳琪继，又转回头来去看太上长老，“依我看，都是那火岩王者一家之言，不足为信。”
太上长老深深的看了一眼石云柯，父子俩眼神里几乎在半空中碰撞出肉眼可见的激烈火花，太上长老终于还是微微抬手。
一股浩大气息充斥大殿之内，柳琪继便觉来自金霄的压力倏然消散，只听太上长老的声音响起：“今日，就到这里吧。云柯将柳琪继暂时带回去，禁足在赤金峰。待明日老夫亲自审问他。其他人……”
他目光从众人面上一一扫过，众人虽有些不满，但都没有说什么。
毕竟他的身份在这里，虽然平日里很是自律，从未越权压过金霄的掌门之位，但太上长老这个身份，在关键时刻，历来都是有权代替掌门，压倒一切反对声音的。
石云柯第一个起身，带着柳琪继返回赤金峰。
其他人也都缓缓离开，大殿之中便只剩下了金霄和太上长老。
今日之事，金霄对太上长老这最后的作法也是有些腹诽，但脸色还算平静。能成为一派掌门，修为上虽然有着要求，但在为人处世方面，必然是极有手腕之人。
他见太上长老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大概有些猜测这是要留下来与他单独交谈。或是敲打，或是开导，或是鼓舞，或许这三者兼有，呵，金霄忍不住在心中轻笑了一声。
他这个掌门也不是刚刚上任的，很多事情的权衡之上，他其实心中分外清晰，看得也十分清明。
太上长老端起桌上的茶碗，茶水早就凉了，但他掌心法力催动，顷刻之间一盏凉茶便已滚烫。
缓缓的吹了吹，让滚烫的茶水稍稍降温，紫衣少年淡淡的呷了一口，似乎感觉到有些苦涩，轻轻摇头道：“金霄啊，你是飞升门的掌门，一派之尊，就算节俭，也不用节俭到茶水上来吧。”
金霄轻轻一笑，“这灵茶就是口感差了点，功效上却是半点也不比那些好喝的差。”
自从他成为飞升门的掌门，太上长老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了，陡然被这样叫出来，忽然便有了一丝亲切感。仿佛两人都卸下了冰冷冷的身份职位，回归到了曾经在师长面前修行的少年时光。
太上长老缓缓将茶碗放下，神色到是一整的道：“其实今天的事情，你也应该能看出一二分的。柳琪继能从火岩王者那里活着回来，那个叫做郁见的器灵，大概是出了不少力。呵呵，那孩子……唉，怎么说呢，你大概会以为，因为雪裳的事情，我会十分不待见他吧？”他轻轻笑着，没等金霄回答，便继续说道：“不过啊，有些事情其实也是蛮奇妙的。反而是经过了这些事情，让我知道，那孩子呢，其实是个不错的好孩子。”
“太上长老，您想说什么，不妨直说吧。”金霄听得莫名其妙，猜不透他到底想说什么。
对外，他们一个是掌门，一个是太上长老，虽然平日互相尊重，但却难免因为某些事务的决断，而让各位峰主长老猜忌两人之间或许有着争权之举，但关上门之后，太上长老却是金霄的师叔，对金霄在修行上的指导，可是从未藏私。
此时只有两人在这大殿之内，金霄说起话来，便也随意了许多。
太上长老淡淡一笑，又敛住笑容，神情郑重了几分，“我虽然很少关注底下的弟子，但因为镇守功法塔，接触过每个来挑选功法的弟子，对于他们选择了哪些功法，心性如何，也都免不了有所了解和直观的感受。最近十年里入门的弟子数量已经大不如前，比较有潜质的，也就是宇武，周心妍，刑仙青等几人。尤其是宇武，资质上乘，处事也是沉稳大气，表现的十分抢眼。但，这孩子的心性，你是否了解？”
金霄皱了皱眉，沉思道：“宇武虽不是我弟子，但那孩子不仅修行上一日千里，性格谦逊有礼，又乐于助人，在同门师兄弟中也有很高的人气。待他成长起来，大概便会成为隐灵峰这一代的大弟子了。”
太上长老听着他话中不自觉流露出的自豪之意，微笑点头，“嗯。这孩子确实当得起优秀二字。据我了解，这孩子平日里不仅仅跟同门师兄弟保持良好的关系，也时常于外围弟子之中走动，跟负责各处的长老们也都有接触，尊师重道，处处表现得都相当得体。”
太上长老虽然是在夸赞宇武，但说到后来，金霄渐渐的便在太上长老这一番话语之中听出了点弦外之音，但又有些抓不住重点，只能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太上长老看了看他，微笑之中却转了话题，“据说，上次辛元带宇武他们三个小辈去青冥山脉的时候，遇到了些危险，还是宇武最后救下了周心妍和刑仙青是吧？也是那次，宇武带回了那把有着器灵的铁剑？”
金霄道：“正是。那器灵虽然不错，但作为载体的铁剑却品质太差，要想提升耗费大量的珍贵材料不算，还要为其耗费无数精力，实在得不偿失。如果把它赐给宇武，怕是要耽误了宇武的修行。”
“所以，你把铁剑赐给了当时还是杂役的柳琪继？”
金霄眼神转深，若有所思的道：“倒没有指明给谁，只是吩咐了下面的人，随意的给一个修行较差，天资不够的普通弟子便好。”
太上长老微微一笑，十分随意的道：“修行较差，天资不够。不声不响做了六年杂役的柳琪继，看起来，到也符合你这要求。不过嘛，那个时候，他是个杂役，还不是外围弟子。”
金霄眼中不由得亮起一小撮光芒，“您的意思是……”似乎十分不想去往那种方向猜测的顿了顿，声音却渐低了下来，“把铁剑赐给柳琪继，这是宇武在下面运作的结果？”
“不一定是柳琪继，可以是任何一个符合条件的人选，只不过被选中的那个人，刚好是柳琪继罢了。”
太上长老淡淡的道：“一个外围的弟子也不是不行，但若是换成一个杂役，悄然无声的消失之下，引起的骚动，恐怕便能更小一些。”
他看了看金霄慢慢沉下去的脸色，又笑了起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你也无需想得太多。宇武不仅是隐灵峰的杰出弟子，便放在整个飞升门，那也是这一代弟子之中的佼佼者。无论怎样，那火岩王者要的，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咱们便给她一个人好了，至于这个人是不是幕后主使之人，恐怕她也没能力追究清楚。”
话已经说到尽头，有些事情，到了他们这个层面上，只要点到便好。
太上长老站起了身，步态从容的向外走去，走到大殿门口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陷入沉思中的金霄，轻声笑道：“这种猜测，无凭无据，以老夫的身份说说无妨，不过以柳琪继的身份么……那孩子大概自己也权衡了一下，便不敢也不能说了。好了，如今诸事落定，剩余的交给老夫便是，掌门这几日为宗门殚精竭虑，也该好好休息了。”
外面夕阳西坠，将一大片山头染成橘色，偶尔有两三只晚归的飞鸟衬着斜阳的余晖，如同在画卷里飞过，给这喧嚣的一天，添了几抹寂静之意。
大殿之中只剩下了金霄一人。
四壁的阵纹散着蒙蒙的光亮，虽然已是傍晚，却并不觉得黑暗。
金霄默默的坐在里面，想着太上长老说的那些话，想着今日在这大殿之中发生的种种事情，想着那日在这大殿之中，审问霜月之时，宇武信誓旦旦的誓愿之词。
那时的宇武，虽然没有任何激动之色，却也慷慨陈词，表现出来的气度，给所有人都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这样的宇武……怎么可能会是置整个宗门于不顾的幕后主使人？
仅仅只是为了那个器灵？
郁见的力量他不是没有见识过，那种冲破霄汉的巨大剑光，能与发怒之中的太上长老对峙的力量，看起来确实惊心动魄。但这些在金霄看来，郁见的力量并不持久。
郁见这样的器灵，或许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但想要让这份力量持久下去，最终还是要回归到努力提升载体的范畴上来。
想要把铁剑提升上去，那种花销以及精力上的付出，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就算最终倾家荡产，耗费所有的把铁剑的品质提升到了极致，令郁见可以持久的发挥出他的力量，那又能怎样？这毕竟不是属于自己的力量。
只有修炼己身，达到超越一切的境界，那才是修仙大道上的极致，才是真正值追求终生之路。
